第六章 化被动为主动
张把头咧嘴一笑,满脸憨厚地回答道:“都督不用多心,小老儿就一乡野村夫,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年轻时候为口吃食,入了行伍,学了些拳脚棍棒,后来兵也当不成了,就流落到京城,挑了几十年大粪,可眼下大粪也挑不成,只能另谋生路了,赶上流年不利,唯一的老妻病重,不得已去自卖,多少天才碰到都督一个恩主,小老儿虽是个贱民,可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这不就来了。”
“那大嫂?”
“拖得太久,没药治了,已经归了阎王爷,也难为她了,跟我这么多年,没享过一天清福,不过临死前能吃顿饱饭,也算是福气了...”
说话间,刘文耀仔细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辨别真伪。
后世中,他在底层中生活多年,后来又征战商场,见过太多的谎言,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基本可以确认张把头说的属实,心中不免暗自叹息。
仗义每多屠狗辈。
乱世之中,各有各的苦,苦难之下,人心难免不古,抛弃一辈辈传下来的淳朴人性,但张把头有这身本事,却能坚守本心,不去为非作歹,实在是难得的义士,虽然可能隐去了部分个人经历,但总的来说,刘文耀觉得此人可信。
而且,现在自己的身边,实在是没什么可用的人手。
“节哀,早日脱离了这苦海,未免不是件好事,不过我兄弟二人现在的处境很不妙,恐连累了张老哥。”
“这说的什么话,都督对小老儿有恩,恩人有难,岂有推脱的道理。”
“好,既然张老哥如此豪气,那我再做女儿态,就显得小家子气了,眼下正有一件紧要的事要劳烦老哥...”
一个好汉三个帮,单打独斗是成不了事的,又多了一个帮手,活下去的机会又大了几分,刘文耀内心欣喜,刘安的主心骨是刘文耀,见到了张把头的身手,也很高兴。
“对了大哥,那个杨大人他们到底要干嘛?”
“他们想要起事复明,缺个领头的,就找到了我。”
“啊?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们来路不明,看起来还不像好人,特别是那个姓董的,走的时候一脸凶相,明显是个短命鬼。”
“不答应不行啊,对方人多势众,我要不答应,咱们三恐怕过不了今晚了。”
“他们怎么敢,您可是侯爷的...”
刘文耀挥手打断了刘安,语气严厉地道:“刘安,从今天起,你一定要记住,大明不在了,我也不再是皇亲国戚,再摆侯府的架子就是找死,刚才在银铺就差点坏事,怎么一转头就忘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刘安并不笨,知道了自己的冒失,狠命地点了点头,把话记在了心里。
刘文耀又转向了张把头,道:“张老哥,我说的也和这有关,事情是躲不掉了,不管他们起事成与不成,不多做点准备,咱们可能都难逃一死,我现在缺些可靠的人手,不知道张老哥有没有办法。”
“好说,小老儿在京城混迹这么多年,多少也有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只是他们的情况和我一样,断炊好多天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张把头的意思刘文耀懂,立即翻出所有的银钱,亲自交到了对方手上。
在这个过程中,张把头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刘文耀,表面平静,可内心却波澜丛生,他本以为刘文耀只是个侯府富戚,从小养尊处优,不通人事,自己坚守心中的道义,还了他的恩情也就算了,可从一开始的心思缜密,到现在的处事果决,分明一副乱世枭雄的做派。
刘文耀又在张把头的耳边交代了几句,张把头连连点头,接过银钱,一拱手,道:“事不宜迟,小老儿现在就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董朝的人也没阻拦,他们奉命只是看好刘文耀,对其他人并不在意。
“大哥,那咱们接下来干什么?”
“睡觉...”
第二天,刘文耀一直睡到黄昏才醒,生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噼里啪啦作响,很是惬意,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头十足。
吃掉剩下的糕饼和肥肉,填饱肚子后,走出屋外,就看到几个人在院子当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几人正是董朝留下盯梢的,丝毫不懂的隐匿身形,看的刘文耀直摇头,现在的侯府连个大门都没有,只要有人路过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衰败的侯府里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面目不善的彪形大汉,也不怕引人怀疑,还真是心大。
为首的是个枣红面皮的大汉,长得身材高大,健壮威猛,不怒自威,倒是生的好一副卖相,其他的几个也不差。
看来董朝昨夜吃了亏后,也长了记性,把精兵强将都派了出来。
几人看到刘文耀出来,并没对这个名义上的领袖有什么表示,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和杯中之物较劲。
“真拿我刘某当傀儡了...”
刘文耀心中自嘲一声,并不在意,傀儡本就不好当,连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就像后世的溥仪,名义上是伪满洲国的国君,可却连基本的自由都无法保障,东京审判时的声泪俱下,正是对其屈辱生活的最好概述。
既然人家不理自己,那就自己过去,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
“几位将军辛苦,侯府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还得劳烦诸位自己置办席面,真是对不住了。”
红脸大汉一愣,他没想到刘文耀会过来,但既然到了跟前,也不能太落人家面子,毕竟到底是名义上的都督,于是作出要起身的样子,一拱手。
刘文耀赶忙把他摁回座上,满脸歉意地笑道;“使不得使不得,刘某安睡一夜,全赖诸位将军的辛劳守候,招待不周就算了,那还当的起将军再行礼,该是刘某谢过将军才是。”
这几句话正说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本来就不愿意出这个苦差,一点油水没有不说,连吃食都得自己备,心中早就把刘文耀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但见到刘文耀觉悟这么高,态度也诚恳,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吗,心中的火气也就稍微消了点。
“都督客气了,快看座。”
“那刘某就厚着脸皮沾将军的光了,刘安,快来伺候着,怎么还能让诸位将军自己倒酒,成何体统...”
“哈哈,都督客气...”
对于酒场文化,刘文耀一点都不陌生,不一会就隔阂尽消,打成了一片,其他几人也是多是直肠子,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弟,只是他们所知甚少,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唯独红脸大汉口风甚严,而且防范意识也很足,刘文耀几次套话,都被他搪塞了过去。
天色渐渐变暗,忽然,门外传来了几声响亮的鸟叫,在这变得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其他几人只是惊奇,鸟儿不在树上待着,怎么落到了地上,唯独红脸大汉稍微一反应,立马一拍桌子起了身,就要去拔腰间的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