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改变

脸没错，语气没错，话没错，也会在调侃他时，故意摆出公主的架子自称本宫和本公主...那他怎么就会觉得她陌生了？

真是太久没见的缘故？祁炘想不通。

可能是。

不然他怎么会在听到祝响响说她看上他时，他的耳朵仍旧会不自觉的发烫着？

细看她的脸和脸上清澄的笑，她眉眼如初，他的心亦一如当年海棠花满天飞舞，他初见她时快速地跳动着。

那时，她乌黑的发丝随花瓣飘散在空中，堪比春日灿烂绚丽的她，即使什么也不做，只静静站在桥上看满天花瓣飞舞，便也已足够让他在惊鸿一瞥中心动好多年。

眼睛或许会骗人，自己身体的生理反应却不会骗人。

祁炘不确定的思绪终是冲破迷茫，褪下眼里的疑惑，眸光渐渐染上温柔。

感觉陌生了，但她还是她，还是那个静安公主，还是他所熟知的祝响响。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完完整整变出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她长大了，明年就要及笄了，而他要做的是，接受眼前这个长大了的陌生祝响响。

正当祝响响的承受力逐渐在祁炘的注视下接近崩溃时，祁炘终于开口说话：“应当是臣太久没见公主，公主长大懂事了。”

随着祁炘的话落下，祝响响的心跟着落下。

没在男主面前露陷。

祝响响松了一口气，斜斜看了对面人一眼：“祁哥哥眼神真吓人，连着从你嘴里冒出来的夸奖都可怕极了。”

刚才的祁炘，冷漠的好像一掌就要劈开她的脑袋打开看看。

和平年代长大的祝响响，这是第一次与死亡近距离体验。

祁炘温温一笑：“我夸人一向如此，公主多担当。”

家里从军，他自小接触最多的就是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相互夸奖，没有那么多温声细语。

【宿主，原来他是在故意吓唬你，太坏了！】007煽风点火，倒油加柴的挑拨。

【等着，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心的黑暗。】

上一秒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下一秒是风和日丽的春天，祁炘的态度转变太快，很难不想让人揍他一顿。

想到就开始做，祝响响眼神一变，声腔发抖：“祁哥哥以后别再用那么吓人的眼神盯着我了。”

祝响响抱着臂，硬扯出一抹笑，强撑着公主架子，忍不住回缩着的脑袋和颤抖的手指，却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了她的恐惧。

察觉到祝响响笑意中的勉强，祁炘瞬间意识到眼前小姑娘的害怕之意。

他见过祝响响很多面，开心的、嚣张的、大大咧咧的...他眼里的祝响响永远如同冬日暖阳，和熙、温暖。

唯独今日...

她脸色苍白，黑色的眼睛里有着难掩的害怕，浑身颤抖，活似是个受了欺负，害怕缩成一团的刺猬。

心下一酸，祁炘站起，拱手行礼，挺拔的脊背深深放低：“臣知错。”

【007，我的戏还没演完，男主就认错了，怎么办？】

【哇！宿主，你的演技太好了！吓得男主都向你低头认错了！】007赞叹。

【...】

她问的和它说的是一回事吗？

让祁炘亲口道歉是一回事，亲眼看着贵气的祁炘在自己面前折下腰是另外一回事。

祝响响看着他漆黑的头顶，若有所思。

原主记忆中，祁炘对待她向来温和有礼，是个温润的谦谦君子，从未像今日这般阴冷凌厉过。

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与平时不一样便如此恐怖，若是发现她不是原主...

祝响响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原谅她不敢想象。

祁炘直起身，见小姑娘依旧在害怕，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祝响响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其实她自小胆子便小得可怜。

也怪他今日没有控制好自己，只是感觉小姑娘与往日不一样，他便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警惕，实在是不该。

如此想着，心中顿觉满怀愧疚，抬了抬手，雄厚的内力让飘落在湖里的布幔，刷刷两声落到岸上。

祁炘眉眼低垂，双膝跪下：“公主，臣知错。”

温顺乖僻的不像话。

僵硬坐着的祝响响冷静如老狗：“祁公子，你方才是怎么了？”

冷淡的态度令祁炘心尖一颤。

他低声，如实解释：“公主从前从不会管一件事的后续发展是如何的，今日是第一次见公主关注飘落在水中的布幔在认真思考，臣...”怀疑她不是本人。

后面的话祁炘说不出口，他怕祝响响听了会不开心。

祝响响万万没想到，原因竟然是她盯布幔的时间太久了。

就仅是她一个看布幔的动作，他便怀疑了，不愧是男主，相当谨小慎微了。

心里夸奖祁炘的同时，祝响响不免为自己日后的最终目标感到一丝迷茫。

祝响响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男人，他头上的乌发随着他低头而散落下来，他脊背微屈，双手规矩分开并排放在地上。

凝声问：“你我相处，何时需要你如此谦卑恭顺的下跪了？”

跪着的祁炘眼皮低垂：“臣今日吓到公主了，该跪，该罚。”

祁炘和原主非正式场合之下，从未相互行过大礼。

这是第一次。

祝响响声音一堵，一时半会想不出该说什么，沉默良久，干巴巴憋出几个字：“确实该跪。”

祁炘闻言，又屈身守份规矩了几分。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祝响响屁股都坐疼了，地上跪着的祁炘却连动都没动过，依旧肩似鸢耸，膝屈似羔。

祝响响看着乖巧的他，心里一默：【...007，一直让男主跪着，我会不会倒霉？】

小说里的角色得罪男主，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不是霉运连天就是小命不保。

【啊啊啊！我不知道啊，宿主，这是发生了什么啊？】007从休眠中醒来看见跪在地上的少年，顿时吓得不轻。

祝响响尴尬，她忘记007会自动休眠这件事了：【你不能把待机时间调长一点？我就一会功夫没搭理你，你就休了。】

007提议:【宿主嫌麻烦可以关闭自动休眠模式，这样007就能24小时为宿主服务了。】

【你男的女的？】

【宿主，系统没有性别之分。】

【那关闭自动休眠模式吧。】

007高兴大叫，它的宿主对它终于不是满满的警惕了。

【叫什么叫？关归关，你要是在我脑海里唠唠叨叨，吵得我脑瓜子疼，就继续打开自动休眠模式。】

祝响响嫌弃，007立马唯唯诺诺：【宿主，我一定乖乖听话，绝对吵不到你。】

【现在怎么处置祁炘？】

祝响响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让他站起来，她可没有别人冲她下跪的经验。

【宿主，你直接喊他起来试试？】

【就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祝响响犹豫，她方才一个小动作祁炘都能怀疑上她。

【那宿主打算怎么办？】

007的话问到了祝响响，她能怎么办？她没有办法。

总不能一直让人跪在这里吧？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她本来就不是原主，被怀疑上很正常。

她气他故意吓她，可让人跪这么久了，心里的气早就散了。

看着跟前趴伏在地上的少年，祝响响心里组织了一下话，然后戏精上身，委屈巴巴道：“祁哥哥还真要一直跪着？”

祁炘脊背一僵：“臣做错事了。”

“祁哥哥哪里做错了？你又没感觉错，我的确是变了。”祝响响没有否认自己有所改变的事实。

她或许可以一直搜索原主的记忆，模仿原主的行为活着。但模仿不是复制粘贴，总会有破绽，总会有和原主不一样的地方。

比起随时被人质疑，让自己处于被动的情况下，她倒不如坦荡承认自己有改变了。

穿越一场本就不易，主动权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最安全。

祁炘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疑惑。

祝响响轻叹一口气，将祁炘扶起到对面椅子上坐着：“前几日父皇在御花园教训我的事，现在传得应该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吧？”

祁炘抿唇不语。

“祁哥哥不说我也知道，此事定是传得到处都是了。”祝响响靠在椅背上，双眼略有些失神。

“那日父皇在御花园罚我过后，允公公便在私底下找过我，他带着父皇的话夸了我的同时，明里暗里说了许多父皇在朝堂上的不易和为难。‘”

“允公公走了后，我又气又恼，气的是父皇罚我，恼的是朝堂上的人太过无耻。”

“可我一介女子，实在帮不上父皇什么，我只能气到将自己关在书房好几日，这期间我想了许许多多，顿悟之后便觉得自己不该再如先前那般任性。”

祁炘眸光沉沉，带着些许柔和与心疼。

祝响响强迫自己忽视掉这眼神，强忍下笑继续半真半假的编：“祁哥哥，我既然决定改变自己了，日后我便会做出一些和以前有不一样的想法和行为。”

话说到这里，祝响响刻意停顿了一下，与祁炘平视：“到时我若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祁哥哥，你万不能再像今日这般恐吓我了。”

祁炘唇角微扬：“公主想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

“未来的事，我现在预测不到。”祝响响笑着摇头，“但是，我以后说话、做事都会多动脑子，多思考后果。”

祁炘满意点头，温柔道：“看来公主是下定决心改变了。”

祝响响以前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些话。

“自然是说到做到。”祝响响朗声道完，转而目露担忧的看着祁炘，“祁哥哥，你能接受现在长大了的静安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