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离开
吃罢午饭。
周放谎称,昨晚没有休息好,要回去睡一下。
婉拒了李成喊他一起,去看村民耍牌,告别李叔李婶,回到了自己家中。
打开柜子,取出早已打包好的包袱,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一双崭新的棉鞋发呆。
那是吃罢午饭后,李婶拿给他的,李婶说给他和李成,分别做了一双。
本来想着年前给他们的,后来琢磨一下,这天一直在下雪。
担心路面不干净,弄脏了新鞋。
刚好今天他哥俩,出门拜完了年,想着不会再出门了,就拿出来给周放了。
周放没有跟李婶矫情,收了下来,他知道,即使推脱也推不掉。
想到自己就要离开,心中还是万般不舍的,光想到李叔李婶,心里也不免难过起来。
李叔李婶对他,跟自己孩子一样,李成吃啥他吃啥,李成有啥他有啥。
他和李成两人打闹,李婶也总是拉着李成揍,说他大周放一岁,没个当兄长的样子。
每次李成就对周放抱怨,你看,我就说吧,你才是亲生的吧。
我是老头子,上山采石时候,路边捡到的,李婶就会点头对他说,对!
其实周放在心中,早已把李叔李婶,当成自己父母了。
这份恩情无以回报,所以他决定,从军之后,发的军饷自己留点,剩下的就寄到李叔李婶家。
等李成成亲以后,家里就多添了人口,也能力所能及的解决一点。
不想了,把那双新鞋塞进包袱里, 周放把包袱斜系在身上。
掩上房门,走到院中,对着李成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李叔李婶!您二老多保重身体。”
紧接着,走到院门口,伸头看了下四周无人,快速的关上院门,绕道后面的树林。
他不敢走大路,怕撞见村民不好解释,想着走一段树林,再绕到大路上。
踩着林间厚厚的积雪,穿梭在树林里的周放,用手时不时,掸去树枝上掉落下来后,砸在身上的雪块。
树林里的没有路,地上又有积雪,周放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非常的吃力。
少年负壮气,奋发自有时。
走到了小山坡,周放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看到那块青石,周放走到旁边,坐上去歇息一会。
想到上次和李成在一起的场景,不由想到,成哥应该,还在村里看人耍牌吧。
也不知道,他明天发现自己离开了,会不会生气?
周放想着,李成肯定会气的大跳,边跳边张嘴大骂自己。
一想他那个样子,周放不由莞尔一笑,骂吧,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周放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棉服, 踏上了去往镇上的大路。
时近黄昏,周放赶到了镇上,看着天色渐暗,决定在镇上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前往县城。
洪井镇不大,地处又偏僻,镇上也就一座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也就和普通农家没啥区别,一户大院,东西厢房。
只不过,厢房内用隔板挡了起来,隔成几个房间,房间也不大。
平时住宿的人也少,又加上眼下正是新年,更没有人前来住宿了。
周放花了十个铜板就能住一宿,倒也是便宜。
交完钱,周放来到房内,一会房门响起。
打开房门,看见一脸面善的老板,站在门口,一手端着炭盆,一手提着瓷茶壶。
“小哥,夜里天寒,刚好家里有多余炭盆,点了几块竹炭,也好夜里驱驱寒气。”
“顺道,给你灌了一壶开水,看你应该是赶了不少路,冰天雪地的,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多谢掌柜!”
周放施了一礼,上前双手接过炭盆,很是感激。
有了炭盆,不大的房间内,瞬间暖意阵阵。
一直赶路,带来的疲惫,也缓解了不少。
周放将赶路时,沾上雪花的长袍棉衣脱下。
雪早已化去,把棉衣浸湿了不少地方,他把棉衣,晾在炭火旁的架子上。
把略有湿透的棉鞋脱下,放在炭盆旁烘烤。
随手从茶壶,倒了一碗热水,端着坐到床沿上。
喝了一口热水,舒服了不少,随后便在那想到,李叔李婶,应该做好晚饭了吧,李成估计也回到家中了。
等下喊自己去家吃饭,应该,就发现自己留在书桌上的信,就会知道自己离开了吧。
也不知道李叔李婶,得知自己离开,会不会难过?
毕竟自己,连当面辞别都没有,难免会怪自己的吧。
李成在外,玩到了天色已暗,才回到家中,被自己老娘一顿骂。
家中转了半天,没有看见周放的身影,就问老娘周放呢,得知还在家睡觉。
李婶做好晚饭,让李成去喊周放起床,过来吃饭。
李婶心中也是嘀咕,今天这孩子真能睡,睡这半天,那晚上还能睡得着不。
李成往周放院中走去,人未到,声先到。
“周放,吃晚饭了,还睡着呢?快起来,周放!”
李成扯着大嗓门。一边向院内走去,一边喊道。
推开院门,进到院内,也没见人应他,心想周放睡的是真沉。
推开房门,首先往床榻瞅了一眼,被褥叠的整齐。
床榻之上,没有周放的身影,四下打量发现屋内没人。
看了下房内,感觉收拾的干干净净,也没有多想,就跑到其它房间,寻周放去。
“周放” “周放”
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心想这小子跑哪去了,挠挠头,又回到卧室之中。
才发现,桌上有一封书信。拿起信封,上面写着< 李成兄长亲启>。
给我的?这小子搞什么名堂?有事跟我直接说,不就可以了,写的哪门子信。
李成没想明白,随手拆开了信封。
“看你小子搞什么。” 嘟囔道。
叔、婶、成哥。
敬阅:
恕我冒昧,不辞而别,没有当面向你们辞行,礼数欠妥,还望见谅,深鞠一躬!忧虑数日,还是决定今日离开。
新年伊始,求个吉日,在叔婶照拂之下,得以长大成人,恩情犹如再生父母,言表不足示我心,再躬身一礼!
我在心中,早已将叔婶奉为父母,多次也想随成哥,喊一声“爹”“娘”。
怕有唐突,惊扰二老,若我此去从军,能有所成就,再报恩情。
若不辛留在沙场,入轮回,不饮孟婆汤。来世再相报!
成哥,对不起!原谅我此前骗了你,说去镇上做事,实则不想,让你得知跟随。
我知你脾性,若我当面告别,你定不顾叔婶阻拦,随我同行。
但我不愿,叔婶膝下只有你一子,你还要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我不一样,孤身一人,除了你们,并无更多牵挂,烦请成哥以后,替我多一份孝心,侍奉二老!
成哥,你娶媳妇那天,估计我不能参加了,想着那天肯定热闹,也不能及时道贺。
为表歉意,家中寒舍,几亩薄地,赠予兄长。
权当贺礼,切莫拒绝,琐碎之言,就不过多言表了。
另、兄长万不可寻我而来,从而与二老起争执,让二老徒添烦恼。
周放诚恳上苍,赐叔婶,此生无痛无疾,子孙满堂,齐享天伦!
就此着笔!
周放敬上!
李成抖着手中的信纸,黑着脸,此刻脸上表情,可谓变化万千。
有生气有懊恼,有难舍有泪光。
一跺脚,大喊一声 “混蛋”!转身向自家跑去。
“爹”!“娘”!“爹”!“娘”!
“不好了、不好了!”
“臭小子,瞎嚷嚷什么?什么不好了?谁不好了?老娘好的很。”
“你爹也好的很。”
看着从院门,急急忙忙跑进来的李成,李婶边解身上的围裙,边冲他骂道。
“哎呀,不是您不好了,也不是爹不好了,是周放不好了。”
“周放咋了?”
李成爹凑过来问道。
“这小子跑了,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了,去从军了。”
“啊?真的假的?这大年初一的,去哪参军?”
二老一脸惊讶的看着李成。
“真的真的,这是他留给我们的信,我读给你们听听。”
知道二老不识字,李成便把周放的留信,再读了一遍。
读罢完信,李成抬眼看着二老,此时李婶早已满脸眼泪,李叔双眼含泪嘴唇轻颤。
“这孩子咋想的?咋突然就不辞而别,就去从军了呢。”
老李蹲在门口喃喃自语。
“这大冬天的,外面多冷,也不知道娃,穿的厚不厚实,身上有没有钱财?走的时候,估计干粮都没有。”
女人考虑的问题,跟男人不一样。
李婶不管周放为啥离开,为啥要去从军。
她只想着周放在外面,会不会冻着,会不会饿着,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爹、娘、我现在就去帮这小子找回来。” 李成作势要往外走。
“别找了,这都走了大半天了,也许在镇上,也许在官道上了,
孩子长大了,想出去闯闯,咱不能拦着,毕竟呆在这小山村,也没啥出息,看看外面的天地也好。”
老实巴交的老李,倒是想的透彻。
“咋不找?找!你个老东西,孩子不是你家的,你就不心疼是吧?”
“这孩子,我看着长这么大,我早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娃了,
我前几日还寻思着,就近给他说门亲事呢,他倒好,跑了,跑了还不跟我说一声,我这心里啊……”
说着李婶又哭了起来。
“找!带着盘缠干粮,明早李成你去追,
追到了,就让他回来,即使不回来,也帮东西给他,要不然娃一个人在外面咋过。”
“好来、娘,我去收拾收拾。” 说罢李成就往屋里跑。
“你不吃了?”
“你们先吃。”
看见李成跑到屋里,老李凑到自家媳妇面前。
“孩他娘,你想没想过,让儿子去追,有没有可能肉包子打狗?”
老李看着媳妇小声道。
“把有没有可能去掉,就是肉包子打狗。” 李婶抑郁道。
“那你还让他去?”
“我不让他去?你认为你儿子,能老实在家呆着?
就他跟周放的感情,下一个离家出走的准是他,我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男人志向。
但是我知道,娃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闯闯也好,
总不能跟你我一样,窝在这一辈子,连县衙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你去吃饭吧,我去屋里给孩子收拾点东西。”
李婶叹了叹气,擦了擦眼角泪水,起身走向房内,那背影说不出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