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归兮（上）
二月天，第一缕春风吹拂而来，天边云卷云舒，红霞渐渐的退去，零散的光辉洒落，残雪消融，嫩草尖儿破土而出，枝丫上的冰霜宛如剥离的鸡蛋壳一般，扑簌簌掉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水润苍生，枝丫抽出嫩黄的芽苞，待得春风又绿江南岸。坚冰坚守着那最后的阵地，却抵不住太阳的照耀，消融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冰，顺水流下，虫鸣渐起。
光芒照耀而下，随着空气中的水汽重和，光辉落在人身上时，一点也不显得炙热，反而暖洋洋，所有人在太阳底下肆意的舒展着身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波光粼粼，鲮鱼摆动着鱼鳍，在水里游弋着，哗啦啦…鲮鱼破开水面，摇头摆尾起起落落间，滴答滴答…圆润的水珠滴落，涟漪扩散，鳞片上反射出七彩之芒；破旧的渔船悄悄地靠近，船头上站着一老者。
灰色的葛布衣裳上打满了补丁，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起了绒头，腰间拴着湛蓝色的腰带，其上挂着暗黄色的酒葫芦，一双洗得褪色的灰色靴子，鞋尖破了一个小洞，露出丁点脚趾，花甲之年，满头的华发，他捋了把颔下的胡须，看似年迈却一点也不显得昏馈，反而精神矍铄，他脸上露出菊花般的笑容。今个定能大丰收，苟二聃、苟堔快撒网，好的爷爷……
雒云客栈，远远的就能看到廊道边的栏杆上躺着一道身影，垂落下的衣裳轻轻摆动着，金辉落下时，他只觉自己的身体暖洋洋的，酔梦好眠，这一股温暖让他全身的毛孔舒畅，让他不愿就此醒来。他忽觉自己的脸上痒痒的，一阵清凉感袭来，呼噜呼噜…声传入了他的一耳里，脸上毛茸茸的触感传来，他一睁眼‘喵喵’好家伙，这小家伙竟趁着他熟睡时。
将他的脸给弄得湿漉漉的、黏糊糊的…黑不溜秋的身体一颤，它踩着梅花步就要逃跑，黑曜捉拿我了还想跑，伸手一抓，他揪起黑曜脖子后的软肉。提起毛团子就是一通训斥，小家伙你是胆儿肥了，知道扰我清梦的下场吗？直接被我打折了腿，让他生活不能自理，它四肢耷拉下来，低着头，脸上的胡须颤了颤，喵喵…喵的一通叫唤，它好似在向他讨饶一般。
现在知道怕了，就罚你一顿饭不许吃，它愈发的蔫了，去吧！它三步一回头，不一会儿它就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洗漱一番，冰冷的水正好给他提了提神，他抱起空酒坛子往屋里去，只见小六子一脚踩地，一脚踩着长凳，他说得眉飞色舞，好一顿吹嘘，他的旁边围绕着十一二个新来的小厮，六子哥，快说说之后怎么了？唉~你们急什么，让我喝口茶润润嗓子。
他扫了周围人一圈，吊足了众人胃口，话说昨晚，夜黑风高，风霜刺骨，咱们客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你们猜是哪的人，其中一小厮插嘴道：还哪的人，无非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街痞流氓混混…小六子摇摇头，五六个人都没能说到点子上，有些气馁，六子哥你就别吊着了，咱们脑子笨，猜不出其中的道道…其中一小厮眼珠子一转，他面露迟疑之色。
他声音弱弱的，有些不确定道：六子哥，他们可能大有来历，想必不是一般的寨匪吧？小六子一拍自己的大腿，掀开腿上的摆裳，露出灰绿色的裤子，素色布帛裹着小腿，小腿肌肉凸显，看上去颇有力道的样子，嗨~还是这位小兄弟说到了点子上，他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他挠挠头，六子哥就别取笑我了，大伙们还等着听故事呢！
弟兄们…肃静，小六子清了清嗓子，话说这雪狼寨的人可机灵着呢！他们没有惊动到任何外人，依靠着外家功夫，脚下一蹬，飞檐走壁，悄无声息，若不是掌柜的守夜，我们都有危险，幸好你们当时不在客栈里；不然…哏哏…言归正传，那雪狼寨的大当家的，也是个傲气的主，独自一人对战咱们掌柜的，几人齐唰唰地看向柜台前算账的掌柜。
扣珠、翻页、写写画画，他们左瞧瞧右看看，手掌细皮嫩肉的，没有丁点练过武道的痕迹，掌柜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难道六子哥在信口胡邹，几人斜睨了他一眼，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小厮嘴快，立马反驳道：不对呀！掌柜的平日里出门都要随从护着，一看就知他是个毫无武道根基的凡人，若说他是武道高手，那街道上的大侠岂不是随处可见。
六子哥莫不是在寻我们开心，小六子嗤笑一声，我六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信不过？几人摇了摇头，小六子一噎…掌柜的摇了摇头，嘴角轻轻地上扬，他的脸上挂着抹浅浅的笑意，这小六子啊！掌柜的轻咳一声，屋里为之一静，掌柜的笑骂道，我并没有责怪尔等的意思，小滑头…我听得正入迷呢？小六子哟，你倒颇有几分勾栏戏书先生的模样。
小六子尴尬一笑，哪里哪里，我这不是怕打搅到当家的，掌柜的摆摆手，说下去吧！嗯~我也很好奇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视线一扫，吾这店里未免冷清了些，你速速道来，也好为店里添些热闹，若能拉来一些客人，少不了你好处。小六子眼睛一亮，掌柜的此言当真？掌柜的点点头，比真金还真；嗨…说你们见识少还不信，掌柜的何等伟岸人物。
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看得透彻的，掌柜可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一记马屁拍得掌柜的很是受用，掌柜的点了点头，这小六子果真上道；掌柜面容俊俏，脸上自带着一股威严，身上的磅礴气势一出，雪狼寨大当家感受到掌柜身上散发出的凶威，其面色唰地一白，如此浑厚的元气，他当场就懵了。白杉玥不愧是常年混在道上的，他岂会被情绪给左右。
多年来刀口舔血的生涯，他又岂会轻易的被摄服，他手里的大环刀一震，一股血煞之气自刀口上喷薄而出，身上的气势散发而出；但却逊色掌柜的一筹，白杉玥更是低掌柜的一个境界，两股气势纠缠了许久，以势压人，这一攻心战略，双方可谓是半斤八两。掌柜的袖中匕首落，在雪夜中锋芒毕露，一柄祖母绿匕首挽了个花哨的刀花，弓步挺身，一手捻袖藏锋。
脚下一点，原地残影重重，只听墙壁上‘嗒’地一声，白大当家的眼前一花，三十斤重的大环刀在面前一晃成盾，但听得叮的一声，一击不中，掌柜的立马抽身急退。这一回合，却到了白大当家的，大环刀横劈、竖砍，他愣是摸不到掌柜的衣角，掌柜的借助地利，扫雪障目，让白大当家的手忙脚乱，他的脸上更是留下一道血痕，你们没想到吧！
所谓的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在咱们掌柜这里一点也不适用。双方就这么打得有来有回，你一脚，我一拳…加上兵器的攻伐；白杉玥怒喝一声，开山九式，第六式倒环啸月，你们猜这技能怎么着。六子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后面发生了什么；欸~你们总得给我缓上口气吧！莫要着急啊！挨近他左手边坐着的小厮，也是个有眼力见的。
小厮立马递过茶盅，六子哥喝口茶先，小六子抿了口茶，他砸吧砸吧嘴，一旁的小厮立马接过茶杯，将它轻轻地放在桌上。说到这开山第六式：回环啸月，白杉玥一跃而起，刀锋之上尽是凌厉劲芒，一刀落雪地上出现一道狭长的裂痕，掌柜的身形急退；然而还不待掌柜的松口气，便见到白杉玥嘴角上露出抹讥笑。掌柜的眉头紧拧，嘭地一声……
掌柜的扑倒在地，嫣红朵朵；小厮忿忿不平道，那雪狼寨大当家的忒不是东西了，竟行那龃龉之事，有本事就别使阴招啊！其余几人纷纷应和，小六子虚掩朱唇轻咳一声，诸位莫要激动，好戏还在后头呢！掌柜的缓缓地爬起，却是越挫越勇，他借着屋里的摆设，腾转挪移间，手中的双刃蹻捷击出，雪狼寨大当家的越打越憋屈，他怒吼一声。
震耳之声如同惊雷，大环刀脱手而出，寒芒一闪间其势如鸿，嗒~地面抖三抖，一记黑虎掏心，却被掌柜的奇招轻巧破去；白杉玥着实恼火，身体一跃而起，当啷一声响起，双刃堪堪卡住大环刀……咳咳~说到这儿呢！故事就要进入高潮了，雪狼寨大当家的见迟迟拿不下咱们大当家的，也是着急了，他再顾不上什么道义不道义的。
一来雒云客栈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别人又不是聋子，岂会没有察觉，恐怕周围的邻里已经被惊动了吧！二来最令他头疼的就是官府了，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一旦官府的插手，事情就大大的不妙了。所以他们必须速战速决，十八般兵器齐齐向着掌柜的招呼，掌柜的也不是吃素的，借着高超的身法，腾转挪移间。在他停顿的那么一瞬，他宛如不倒翁般，身体向着旁边一歪，躲避掉袭来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