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做遨游天际的雄鹰
纪知夏都有点为女生尴尬,但是陆岱完全不为所动。
被陆岱婉拒的那个女生笑容都消失了,她看向陆岱的表情,楚楚可怜的,“真的不可以吗?我不会打扰你的,只要让我在你的列表里就可以了。”
女生的朋友搭腔道:“对啊对啊,她很乖的,平常没事的话绝对不会找你的,你们加一个嘛,求求了哥哥。”
陆岱面色依旧很冷,“抱歉,真的不方便。”
拒绝一次,尚且还能厚着脸皮继续,但被拒绝第二次,那一般人都很难再继续了,更何况女生长得这么漂亮,平时也并不缺追随者,一贯高傲,这时候受到打击,也实在是挂不住脸了。
女生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匆匆地说了一句:“打扰了。”就和朋友跑开了。
纪知夏扭头看陆岱,迟疑了一下,问:“她很漂亮,你怎么不加?”
陆岱垂眸,视线似乎与纪知夏对上,又似乎没有,“为什么要加?”
纪知夏有点急了,支支吾吾说:“她、她很漂亮。”
陆岱终于直白地看向了纪知夏,他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是已婚人士,你觉得我应该加吗?”
纪知夏:“……”
纪知夏反应过来,呐呐地说:“不应该……但是,我们不是假的吗?”
陆岱沉声说:“假的就应该加了吗?纪知夏,你这是在亵渎婚姻。”
纪知夏:“……”
他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陆岱伸手薅了一把纪知夏的脑袋,将他柔软的发丝揉得乱糟糟的,纪知夏不敢拒绝的模样在他眼里也是可爱的,“跟你开玩笑的,我让你签的协议,关于这段婚姻,我需要跟你遵守同样的规则,你不准谈恋爱,不准与他人暧昧,我当然是同样的准则。”
纪知夏嘴唇动了动,最后没说什么。
陆岱将手收回,纪知夏便伸出手,低着头用细长的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
陆岱看着,再次伸手过去,手指碰到了纪知夏的手指,纪知夏吓了一跳,缩回了手,抬头看向陆岱,那漂亮的眼里划过一丝警惕又带着一丝羞恼。
好像担心陆岱又揉乱他的头发一样。
“我帮你。”陆岱低声说着,手指插入纪知夏细软又带着柔和蓬松弧度的头发之中,很仔细地将凌乱的发丝一点点的梳理好。
他们站在学校宽大的人行道边上,旁边就是绿化带和教学楼,纪知夏的余光里,能看见有好一些人趴在窗口上看他们,连路上路过的男生女生们,都似乎为他们所驻留。
纪知夏不爱与人对视,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人群的焦点,这时候感觉到了太多的视线目光落到他身上,感到了十分的焦躁与不自在,他忍不住低声催促:“好、好了吗?”
连喉咙都干涩了,说点话差点卡到。
陆岱慢条斯理地说:“快了。”
纪知夏的头发有点偏长,连修长的天鹅颈都铺了几缕柔软的黑色发丝,陆岱的手指从发旋一路流畅的梳到脖颈处,手指触及对方微微凸起的精巧骨骼,还伸手按了一按。
纪知夏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笑出了声,眯着眼睛说:“痒……”
陆岱收回手,“这也是痒痒肉?”
纪知夏看向他,满脸的乖巧,“嗯……都是痒痒肉,你不要碰。”
陆岱说:“不碰,走吧。”
纪知夏摸了摸头发,问:“不乱了吗?”
“不乱了。”陆岱说。
纪知夏想起什么,问:“你要吃什么?”
陆岱说:“随便去食堂吃点。”
纪知夏看了看他,从他这个角度,总是能看见陆岱过分干净的下颌线,他整体的气质是冷漠的,连脸部线条都透着一股凌厉,真的很不好接近,那么漂亮的女孩子都拒绝了,果然,是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男人。
纪知夏对陆岱多了几分崇拜,冷静、克制、自律,待人又温柔……不,是对他温柔,对别人是很冷漠的。
陆岱这样对别人和对自己的反差对比,又叫纪知夏心里涌起了几分雀跃来。
纪知夏都不知道自己说话胆大了几分,说:“一食堂的素菜好吃,二食堂的荤菜好吃,三食堂是小吃好吃,还有一个西餐厅,听他们说很好吃,价格还不贵……”
陆岱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低头看他,唇角漾出一抹淡淡的笑,“那就去一食堂吧,我最近想吃点素。”
纪知夏说:“好,我带你去一食堂。”
再之后,两人没有再说话,径直去了一食堂。
怎么说,陆岱的气质和打扮,和这个学生食堂是格格不入的,他仿佛去哪儿都是焦点,一米九几的个头,即使在整个北方也是卓越的存在,更别说他还长着一张极其俊美的脸,那浑身的矜贵气质和强大气场,寻常难见,食堂里的人目光都落到了陆岱身上,而在陆岱旁边的纪知夏,在这种目光压力之下,头越来越低,下巴几乎都要顶到了胸口。
陆岱瞥了他一眼,语气再一次变得严肃,“纪知夏,我跟你说过,走路要抬头。”
纪知夏伸手捂住了脸,声音里带着难堪,“太、太多人了。”
陆岱说:“所以呢?人太多你就不看路了?”
他语气十分严肃地再次强调了一遍,“抬头。”
纪知夏艰难地抬起脸,他那白皙的脸颊涨红了,眼皮耷拉着,完全不敢抬眼去看,一只手甚至不受控制、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陆岱的袖子,因为手指用力,还不小心扯下了陆岱别在袖扣上的墨绿色宝石袖扣。
他抓着宝石袖扣,不知所措地将掌心朝上,对陆岱说:“对不起,不小心扯下来了。”
纪知夏看了看陆岱的西装,上面没有口袋,他这样的西装都是私人定制,自然不可能给他安装口袋,纪知夏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袖扣。
陆岱说:“你收着吧。”
他语气似乎平静了下来,纪知夏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慌乱,他将袖扣放到自己口袋里,重新抬头去看周围的人,还是有很多人在看着他们,但几乎都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陆岱。
陆岱承受着这么多道目光,却丝毫没有影响,像是习惯了,又或者是……他本该是众星捧起的高高在上的皓月。
陆岱说:“你太胆小了。”
食堂并不嘈杂,所以纪知夏能清楚地听到陆岱的声音,“要不要送你去军营锻炼一下?”
纪知夏:“……”
纪知夏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去军营?”
不等纪知夏拒绝,陆岱想起来了,说:“不行,你达不到征兵标准。”
纪知夏:“……”
陆岱的语气太过认真,纪知夏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纪知夏恍惚,震惊、错愕,以至于不知不觉间保持着昂首挺胸,抬起脸来,直视前方的姿态。
这一下,让很多人都看见纪知夏那张漂亮的脸。
纪知夏长得是极其好看的,偏偏他平常总爱低着头,上课的时候还总爱戴一个很丑的黑框眼镜,很少有人能看见他完整的一张脸,现在都看见了,都被他这张脸惊艳住了。
他的脸,是好看到在气场强大的陆岱身边都毫不逊色的程度。
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融洽和互相衬托。
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是谁啊?校外的吗?怎么都没见过啊?”
“不知道啊,是校外的吧,你看见没,那个男的好帅啊啊啊啊好高!!!好想跟他要个微信啊。”
“好高啊,起码得有一米九五吧?旁边那个是男生吗?好漂亮啊我擦。”
“那男生眼睛好漂亮,啊啊啊他看我了,看我了!”
“他们俩不会是一对吧?”“我好羡慕啊,要是一对我会疯的,都2023年了,我的屁股还流着眼泪问我为什么没有1,原来1都别的小婊砸抢走了。”
“你们男童真脏,给你们都抓起来关进鸡笼,看你们还怎么骚。”
“长得好看的才叫男童,丑的我们都管他们叫鸡,见鬼,鸡怎么会说话!”
“够了没,欣赏美色就行了,乱yy我报警抓你们。”
“高个子男长得超帅啊,矮个子超级漂亮啊,妈呀,要是咱们学校的,我必给他们投个校花校草。”
“什么校花校草,那个高个男手腕上的是绿水鬼啊,最贵的要五十几万吧?他好有钱啊!”
“假的吧,怎么可能有人把一套房子首付都戴在手上。”
乱七八糟的聊天内容纪知夏一个都不知道,他端着饭盘走到窗口,指了指身后的陆岱,对打饭阿姨说:“他跟我一起刷。”
打饭阿姨看看纪知夏,又看看陆岱,一向有帕金森的手出现了医学奇迹,竟然没抖了,舀了一大勺菜直接倒在纪知夏的饭盘里,菜多到甚至盖到了打好的米饭上。
给陆岱打饭更是多打了几勺,看陆岱的眼神都笑眯眯的,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纪知夏刷了卡,学校食堂便宜,两人也才刷走了10块钱,但是刷卡的时候也能看见余额的,陆岱看见上面清晰地显示着“87”的字样。
纪知夏注意到陆岱的目光,有些窘迫地说:“我没充,晚点去充钱。”
陆岱端着饭盘,纪知夏指了指角落的座位,“我们去那里坐吧。”
陆岱说:“不用,坐那儿。”
他伸手指了一个位置,纪知夏眼皮一跳,是食堂最中间的位置。
大概很多人都更喜欢偏僻的角落,所以食堂里中间的位置总是空出来。
偏偏陆岱这么执着,要选中间的座位。
但这种小事,纪知夏也不敢跟陆岱争,他端着饭菜要走过去,陆岱叫住了他,说:“坐那边吧。”
陆岱说着,抬了抬下巴,点了一下刚刚纪知夏指过的地方。
纪知夏愣了一下,抬眼去看陆岱,目光与他对上,陆岱对他说:“不着急。”
纪知夏:“……”
他似乎领略了陆岱话里的含义,垂下眼眸,头又慢慢地低了下去。
陆岱这次没有严厉地训诫他,而是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说:“抬头。”
纪知夏抬起脸看他,抿着唇,说:“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
陆岱坐下,才回答纪知夏的话,“没有嫌弃你,我只是想让你更勇敢一些。”
纪知夏沉默。
陆岱继续说:“我希望你可以活泼点,毕竟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纪知夏呐呐道:“你这是刻板印象。”
陆岱沉声说:“不,不是刻板印象,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剔除在家庭、社会养成的怯弱、自卑、敏感多疑,可以自信、大方、快乐勇敢。”
“这是一个男孩子最健康的生活状态,我希望你可以看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岱看着纪知夏,他的眉眼依然是锋锐的,有旁人走过,他扫去的余光都是冷冽的,像是刀锋上流逸的寒光,有几分令人胆寒的刺骨,偏偏看向纪知夏的眼神里像江南烟雨一般氤氲着淡淡的温情和柔软,“你虽然已经成年,但在我眼里,还是一只柔弱的小猫。你是希望永远柔弱,永远卑微,还是希望,可以蜕变成雄鹰,在广阔的天地间肆无忌惮地遨游?如果是前者,你可以在我的羽翼之下,保持你一贯的姿态,如此便足够了;如果是前者,你可以借助我这个跳板,进入更高的阶层,拥有更广阔的世界,等你站到最高处,所看到的风景也会截然不同。”
“我可以保护你,可以包容你一切,但,做柔弱的、永远长不大的幼猫,和自由的猛禽,是你可以选择的事情。”
陆岱这句话,简直就是震耳发聩,纪知夏人都呆了,他怔怔地看向陆岱,一双漂亮的眼在此刻终于完整的露了出来。
那是一双任何言语都无法完美形容的漂亮眼眸,是江南烟雨之下朦胧缥缈的山雾,是唐代诗人王维《山居秋暝》里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是
从竹林吹来的带着清香沁人心脾的清风。
含情又带怯,是最烈、最柔的酒,遥遥望去,人已醉了一半。
陆岱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喉结不禁滑动几下,感到了几分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干渴,他竟不自觉想问:有没有人曾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只是这种话过于不庄重,因此他没有说出口。
纪知夏不知道陆岱在想什么,他怔怔地看着陆岱,眼眶沾染了几分热意,他十分明白陆岱说这句话的含义。
他由于家庭缘故,性格一直柔弱、胆怯,自卑,但他心里难道没有野心和欲望吗?他是有的,只是半聋的身体,让他完全不敢去想未来的事情,他能做的只有名列前茅,拿到奖学金而已。
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很穷很穷,另一半则是他不甘落于人后,不甘成为任人践踏、衬托别人的青石。
他也想做一个优秀的、闪闪发光的人,也想让人刮目相看,也想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纪知夏从不知道,自己竟如此贪心,也不曾知道,自己也有这么大的欲望。
这是他从前完全不敢想的事情,他没有资格、没有能力,更没有实现的勇气和行动力。
但是,陆岱现在给了他这个机会,只要握住陆岱朝他伸过来的手,他可以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无关优越的物质条件,而是更高层次的东西————一个极速成长、能达到最优秀程度的自己!
纪知夏嘴唇嗫嚅着,过了很久,才说:“我……我可以吗?”
陆岱眼里浮现出淡淡的鼓舞,“不是‘我可以吗’,而是‘我可以’。”
纪知夏垂下眼,如黑鸦羽翼的浓密睫毛轻轻颤抖,在洁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上印下了淡淡的阴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眸子,那一双似雾的含情双眸染上了几分坚定,他说:“我可以。”
他一定不知道,此时的他,在陆岱眼里,真的是闪闪发光,漂亮极了。
蜷缩在自己世界里战战兢兢时刻防备天敌的小动物,拥有勇气和能攀登天际的台阶,成为雄鹰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而愿意在身后举托小动物的陆岱,愿意做这个过程中的见证者。
*
和陆岱告别后,纪知夏要回宿舍,只是刚走到宿舍,辅导员和宿管阿姨就在门口等他,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看见他,纷纷窃窃私语,纪知夏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是觉得有点茫然。
辅导员和宿管很热切地迎上来,七嘴八舌的抢着说话,音量过大,直接导致纪知夏助听器断电,隔绝了他们所有的声音。
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人拨开他们,让他们闭嘴,是陆岱的司机,他满头大汗,表情很恭敬,“夫……”
他话还没说完,纪知夏伸手阻止了他,司机一愣,就看见纪知夏拿下了助听器,重新开机,才说:“你怎么来了?”
司机“噢”了一声,说:“是这样的,陆先生吩咐我给您换了寝室,您现在的寝室是501。”
他说到这里,小心地看了纪知夏一眼,见他没有别的表情,却还是解释了一句,“五楼是高了点,但是陆先生说爬爬楼梯对身体好,所以……”
纪知夏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
他没有说“你替我谢谢陆先生”,被陆岱知道了,恐怕又要训诫他。
虽然纪知夏不讨厌陆岱的训诫,但能少听一次,那就少听一次。
司机应了一声,问:“夫人,还有别的事情吗?”
纪知夏顿时脸红,但他假装镇定,含糊地说:“没有,你走吧。”
司机离开后,纪知夏看向其他人,辅导员一改之前的敷衍不耐烦,看向纪知夏的眼神简直就像看到了财神,恳切地凑了过来,说:“纪同学,我接到了校长的电话,来给你安排换寝室,你这次一定会满意的,寝室是两人寝,另一个是大四的学长,去实习了,你可以独占一个寝室,周围都是学长,不是去实习了,就是去图书馆考研很晚才回来,绝对安静,环境好,你来看看满意不满意。”
纪知夏:“……”
太殷勤了,殷勤到纪知夏浑身都不自在。
同时,纪知夏捕捉到了辅导员话里的关键词,他心里一动,竟然不知道陆岱什么时候联系的校长,又是什么时候让司机在这短短半个多小时内将他的东西都搬到了新的寝室。
他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在恍惚之间得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确定的答案————
陆岱在来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带他去吃顿饭的功夫,让司机去给他搬了寝室。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也的的确确是陆岱会做出来的事情。
纪知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第一次有人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满溢而出,蔓延到四肢百骸,叫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动,仿佛是在漫无边际的激流之中找到了支撑点,叫他生出无限的勇气和生气来。
他不想让陆岱失望,他也想成为能让陆岱骄傲的那种人。
纪知夏挺起了胸膛,第一次直视着辅导员说话:“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就迈着步子,越过了殷勤的辅导员和宿管,还有看热闹的人群,一步步往楼梯上走去。
背后传来模糊的议论声——
“他是谁啊?换寝室这种小事还要校长亲自吩咐?”
“不知道啊,但是他长得好好看啊,怎么之前没注意到呢?”
“我有印象啊,他长得超级漂亮的,之前大一的时候还被偷拍了正脸上了校花竞选投票,可惜,是个男的,被剔除了,但是转投校草,没人投,啧啧啧,都是眼瞎仔。”
“他家很有钱吧?我慕了啊,我也想换寝室。”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那个男的叫他什么?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夫人’?”
“听错了吧,可能是他的名字,富仁?”
“谁会取这么难听的名字啊……不过你们没看见他耳朵上戴的东西吗?那好像是助听器啊。”
他听不亲切,他也不在意,不好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