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且杀人去

如月见他手握刀柄，目露凶光，大有将赵老爷杀之后快的想法，明知目标不是自己，也不禁心惊胆战。

下意识回道:“在东北‘守己阁’内安寝’，离此有六座院子……”

李大狗闻言踏出两步就要出门，如月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啊了一声，急忙解释道:“不对不对，赵家没有作‘美人纸’的姐妹，是老爷……是老爷第一次和我这么说起。”

李大狗顿步转身，心下松了口气，问道:“既然赵家没有所谓的美人纸，为何又要叫你做这龌龊事？”

少女羞恼，“还不是你惹的事端，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个贵客，让老爷这般另眼相看，稍有差错，就要用这种惨事来惩罚于我。”

说罢别过头去，又自垂泪，抽泣哭道:“刚才你一声怒骂，院子里的人只怕都听到了，传到老爷耳中，我又哪里还有活路？”

李大狗见她双肩抖动，埋头痛哭，顿时大囧，‘早知道不来这赵家府邸，与赵隽说好之后，寻间客栈住宿，一早赶路岂不落得轻松。’

心虽如此转念，却也不能真个离去，万一赵世衡迁怒对方，自己罪过可就大了，压下心中的恼怒，坐至刚才那张椅子。

过了好一会，见少女哭声渐缓，李大狗柔声问道:“赵隽与赵士衡，平时对待你们也是这般严苛？”

少女双眼朦胧，不顾形象地吸了吸鼻子，回道:“公子孤高，老爷威严，平时不大管府里下人的事，一向是老夫人和管家做主，正因如此，老爷的话才更加不可违逆。”

李大狗抬起左手，想挠挠头发，觉得这个举动不有失稳重，又自放下，宽慰道:“无妨，明天我和他仔细分说，赵士衡总该给我几分面子。”

少女只是以她那双弥漫雾气般的寒潭眼眸，望着李大狗，就差没说出“不相信你”四字。

李大狗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在赵家待的还习惯吗？老夫人和管家待你们如何？”

少女眼帘低垂，低声说道:“老夫人慈和，只要不犯家法，平时相处与奴婢颇为亲善，大管家性情稳重，我们平时都避着一些，不敢招惹。

至于是否习惯的话，我们都是年幼之时，卖身入府，虽是为奴为婢，总归衣食不愁，离了这儿，又能去哪呢？连爹娘的样子都不记得了，更遑论家乡来路。”

这些事情少女早已习惯，此时说来虽然心酸，却也没什么好悲痛的，远不如现在的事情让她心忧。

李大狗早从自己的遭遇，就明白这个世道为人艰难，只是听到她的诉说，虽是只言片语，也可想象其中艰难，忍不住内心唏嘘。

见她神情默然，多半不信自己，便道:“你有什么法子，能让赵家主不会责罚你？如果我能做到，必然不会吝啬？”

少女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似有假，心中倒是有了些许暖意，只是心里转过好几个念头，也开不了口。

李大狗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捕头铁牌，试探说道:“实不相瞒，我是六扇门的铁牌捕头，你可以仔细回想一下，家乡有什么特别的人和事物，我可以托人将你送回家乡。”

少女扫了一眼黝黑铁牌，不再多看，微微摇头，叹口气道:“我只三岁就被爹娘卖给了牙行，转手几次入了府里，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哪能记起家乡的事。何况就算是六扇门的银牌捕头，想要进入赵家，也需提交拜贴，一枚铁牌又能济什么事？”

李大狗讪讪一笑，只好将铁牌收回怀里，手指在桌面摩挲一下，又道:“你有什么擅长的事吗？我可以为你赎身，让你成为自由人，然后出点本钱，一起做些营生，当然我是没有这个时间打理生意的，只能你由自己来做，我收分红就好。”

少女不再流泪，眼神奇怪的听他言语，几息之后再度黯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大狗又想挠头，好奇问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少女开口。

“那就是你没有擅长的东西，可以作为营生。”李大狗再问。

少女犹豫了一下，像是在认真思考，最后还是说道:“没有……”

李大狗没法子了，只好真的挠了挠头，有些不自信的开口道:“姑娘……莫非是想跟我离开这里？这个只怕不行，我要浪迹天涯，可没办法将你带在身边。”

少女的脸色，在桌面烛火映照之下，好像变得更红了，深深叹了个气，再次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姑娘要我怎么办呢？”

女人心海底针，李大狗对眼前的少女实在没辙，只能投降，若非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她陷入困境，真想挥手赶人。

突然想起她两次提及赵隽的时候，水汪汪的双眼都有着莫名的光亮，随口问道:“莫非你喜欢赵隽那小子？”

少女本就羞红的脸色，顿时变得跟个猴屁股一样。

李大狗哈哈一笑，“总算让我猜对了……”

少女突得抬起头，莫名惨笑，打断他道:“怎么……你也觉得我痴心妄想，配不上他吗？”

“这倒没有，只是那小子……”李大狗话说一半，想到对方挺拔的身材，俊然的面孔，不觉心中有气，轻哼一声。

不满说道:“赵隽小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比我高一点，帅一点，家世好一点，我告诉你，我有一个朋友可比他帅多了，江湖名号风云剑秋仇，不知你可听说没有。”

酸溜溜的话语，从他一个相貌平凡普通的人说来，变得有些好笑，更何况他明知自己比不上赵隽，却要拉出一个朋友，硬要把别人比下去。

这种小孩子斗气般的举措，一点也不符合尊贵客人的身份，顿时将少女心中的凄苦之情，冲淡不少。

两人聊天许久，她也知道了这位客人的性情，心里畏惧之情，少了许多，幽幽说道:“有这么许多好处，还嫌不够么？至于你那叫秋仇的朋友，我可没有听说过，想必……想必，多半是不及我家公子的。”

“哼，这小子冷傲、孤僻、刻板、又古怪，让人见了就想揍他，那及得上我朋友百分之一。我看你是困在这里太久了，没有见过优秀的男子，有时间你去打听一下江湖事，比赵隽好的男儿海了去。”

“再好的男子，也是别处人家的，我又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少女说得理所当然，只为自己身份自苦。

李大狗摸了摸鼻子，吃了别人一顿好饭，总不能直说‘赵隽小儿不过在我手中一刀即败，没什么好称道的……’

况且女子对于情感，向来是盲目又任性的，便不与她争辩，转而问道:“赵家既然没有什么龌龊的美人纸，你又是从哪里知晓这种事情？”

少女顿时火气上涌，左手往屋外一指，怒道:“是城西郑家的老不死，他嫌纸张粗糙，又嫌布绢费钱，家中女佣犯错，就用这种法子来羞辱人。平时在外面与人交谈，也时常以此炫耀，实在可恶的很。”

李大狗刷的一声，站起身来就往屋外走去，如月愕然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老子心情不痛快，且杀人去。”

李大狗一拍佩刀，头也不回踏出房门。

如月呆了两息，蓦然回过神来，冲出房门，想要阻止，却哪里来得及。

只见得十余丈外的西边屋顶，人影一闪，立时没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