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对话
坎多尔。
阿那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海努还没下班，她在床上窝了一会儿，打算去见见弗伽诺耶。
阿那闭上眼，额头上的印记亮起，来到属于她自己的灵魂世界，这里天地一色，无边无际，最重要的是，没有门！
“哟，还躺着呢？”阿那慢慢走到弗伽诺耶的身旁，伸腿踢了他一下，弗伽诺耶躺在地上，两个胳膊枕在脑后。
「“你怎么老是踢他啊？他也挺可怜的！”夏苑为弗伽诺耶打抱不平」
「阿那小声呵斥，“你给我闭嘴！我想怎么踢就怎么踢！”」
弗伽诺耶没有睁眼，“你想怎么样？”
阿那歪嘴一笑，“我想怎么样？这句话该我问你吧，哼哼，放心吧，我这里没有门，亚塞西也不会来把你带走，你只能待在这里好好静思己过，不过嘛，看你还算老实没让我头疼，来吧，我问你几个问题。”阿那走近两步，坐在弗伽诺耶身边。
弗伽诺耶睁开眼，漫不经心地坐起来，把腿一盘。
“我有些事情没搞明白，你也知道我是达尔的神殿祭司，但是我相信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你为什么要毁掉达尔？”阿那提问。
“达尔……是天阶号做的吧。”弗伽诺耶把手放在腿上，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
“对，以我们现在查到的线索，当时加纳人也参与其中。”
“我要的是能量石，我的人找了你们那边的游荡者去偷能量石，结果他们居然说没找到神殿，一群废物。”弗伽诺耶苦笑两声。
“夜晚的神殿是有结界的，心怀不轨的人是看不到神殿的，然后呢？因为找不到，所以让天阶号毁掉达尔？”
弗伽诺耶叹了口气，“天阶号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阿那很惊讶。
弗伽诺耶抬起头看着阿那，“你好像对过去一无所知。”
阿那微微扬起头，“以前是一无所知，那是因为你太坏了，我被你蒙蔽了。”
弗伽诺耶歪了歪脑袋，“我坏？我怎么坏了，你说说看？”
“你勾结游荡者想炸掉神殿。”
“呵！让他们去偷能量石，我怎么知道他们用什么办法偷？他们的蠢也要算在我头上吗？”
“联盟军追击游荡者打中了天阶号，也是你背后策划的？”
弗伽诺耶摇摇头，把视线移回地上，有些不耐烦，“我说了，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我要的是能量石，在那之前我的人确实勾结了加纳人，我让他们去洛卡找能量石，不过没找到，那边的人早就把能量石转移去了达尔，我本想留着那里的人，如果找到了能量石还要用他们维持能量石的平衡，他们的族人有多少，能量石就有多少，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人都被加纳人杀光了。”
阿那意外，“杀光了？加纳人把黎宁的族人杀光了？”
“对，后来新王继位，下令将那里作为殖民地，我就没再派人去过。”
“照你这么说……加纳人也不想让你找到能量石咯？”
弗伽诺耶抬起头望着天上苦笑，“呵呵，我怎么知道他们抽的什么风！加纳人说一套做一套！无耻！”
阿那盯着弗伽诺耶的侧脸，她不敢相信他的话。
“那么就是说，你只是派人去了dc星系抓了古拜占而已？你抢了他的能量石？”
“哼哼，我早就知道他在那里，一直没动手罢了，直到我知道你的存在，你那个丈夫真是个人才，编了一套故事派人传到我的耳朵里，说你是依西塔亚斯的现世，真滑稽，当我是傻瓜呢！你只是得到了她的印记罢了！我本来是想在外面抓你的，谁知道你这么奸诈！居然派你儿子来跟我结婚！你也无耻！”弗伽诺耶转过脸，半吊着眼皮瞪着阿那。
“你不无耻吗？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见到苏尘就说要娶他！”阿那想起了苏尘，她很气。
弗伽诺耶死死地瞪着阿那的双眸咆哮，“我就算是要娶你也给了你一半的图灵！我何曾亏欠过你？我要的是藏在你身体里的依西塔亚斯！可你呢！你要干掉我！还把主星炸了！我的臣民怎么惹你了！”
阿那也不甘示弱，“那是因为你并不无辜，如果不是你想偷能量石，加纳人就不会盯上达尔，你插手了加纳的皇权争斗，他们觉得自己的竞争对手得到了图灵的支持，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毁掉你要的东西，你无辜吗？你害得达尔陨灭，害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害我流放了百年！害我失去了爱人失去了朋友！你有什么脸说自己无辜！还有，我儿子乔耶也是你害死的吧！”
“乔耶？你儿子？”弗伽诺耶有些意外。
“不承认是吧？”
弗伽诺耶垂下眼眉思索，“我确实去找过他，达尔在三十一区里，三十一区历代家主都在研究能量石，我想问他关于能量石的事，但是他没有赴约！”
“什么意思？”
弗伽诺耶轻笑，“呵，怎么？你觉得乔耶是我杀的？荒谬！”
“不是你做的？你老实交代！”
弗伽诺耶歪了歪脑袋，扬起嘴角，“噢，我知道了，是切瑟的人干的，后来的天阶号砸你基地也是切瑟的人干的，你怎么不去问问亚瑟斯？”
阿那皱起眉头，“亚瑟斯？他知道？”
弗伽诺耶无可奈地摇摇头，“哼，你应该去问问他，他的前几世到底做了些什么肮脏事，反正不是我干的，我自始至终要的都是能量石，我要的是你，我要活的你，乔耶不是我杀的。”
阿那好像也问不出什么，她轻轻叹气。
弗伽诺耶转过脸，微笑，“怎么了？很意外？你居然把这些事按在我头上？”
阿那撇过脸，“我不信你。”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那个时候杀乔耶对我来说没有好处，甚至我还想着让他帮我想办法恢复能量石，天阶号砸你基地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别以为你活得久就了不起，依西塔亚斯封印了你的能力，所以你对我来说用处并不大，就算我要抓你也要抓活的，死人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我做过的事我会承认，我还派人暗杀你的女儿海伦娜，她也是个多事的。”
阿那一把火冲上头顶，“我的孩子怎么惹你了？”
“海伦娜暗中笼络布罗伦切的大臣，你们想要拿下布罗伦切，我要坐上布罗伦切的王位就要先除掉她，不过你儿子设计的武器太憋屈了，什么鬼东西！这也能叫武器？”
阿那想到索伦的设计的武器，那确实不是用来暗杀的好工具。“那你还用？”
弗伽诺耶两手一摊，“怎么办？没钱啊！我自认倒霉遇到你这么个疯女人！我哪里还有钱买武器！就这么几把武器还是让殖民地上的人去加纳要回来的。”
“不扯这些没用的，天阶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有人想利用天阶号来对付我！”
弗伽诺耶又开始苦笑，“呵呵，你的命也太硬了吧，都快赶上我了！我说了，天阶号的事情不是我做的，去问亚瑟斯吧。”
阿那想着，弗伽诺耶既然在她的身体里，大概率是不会再说谎的了，他把矛头直接指向了亚瑟斯。
“真不是你做的？”
弗伽诺耶用手撑着额头，“我要说多少遍？不是我做的！”
阿那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些事情不是弗伽诺耶做的？她还是不信，不过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你很无奈吧，你这么惜命，被我反杀了，很不甘心吧？”
弗伽诺耶晃了晃脑袋，长叹一声，“唉！你命好！你依斯阿那魅力无边！你的丈夫都在替你卖命，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神经病！”
阿那听到这样的赞美，歪嘴一笑，“怎么样？羡慕吗？我的丈夫都对我忠心耿耿，羡慕了吗？”
“哼！”
“现在没人替你卖命了，还说什么要夺回图灵的政权？你画了这么大一个饼笼络图灵旧时的贵族让他们替你卖命，你以为这样就能翻身吗？你以为你还能坐上图灵的王座？脸皮还挺厚嘛！”
“他们只是蠢罢了。”弗伽诺耶其实也承认自己失算了，但是他嘴也很硬。
阿那现在算是拿捏住弗伽诺耶了，“其实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吧，失去了图灵这个避风港，布罗伦切也不是好归宿。”
弗伽诺耶耷拉着脑袋看着地上，“我承认，我是想见你，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你弄出这么多事情就不怕我真的让亚塞西把你带走？”
弗伽诺耶晃晃脑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片灵魂，和门里的那些没有什么两样，我已经活了太久了，厌了，也倦了。”
“那你还跪下来求我？心有不甘？”阿那故意把脑袋凑近了。“不承认？”
弗伽诺耶把脸撇过去，不让阿那看，“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希望，就是复活他妻子的希望，但凡是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放弃，阿那觉得弗伽诺耶这个人心性顽强，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阿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知道吗？还问？”
“我在图灵的皇宫见过你，不过你看不到我，那时候你还是吉塔艾戈，你为什么要找他做容器？他身体不太好，在他的身体里你不难受吗？”
“是他求我的。”
“他求你？”
弗伽诺耶回忆往事，抬起头，“那时候我附身在他叔叔身上，他得了病，是大皇子下毒害他，他跑来求我为他报仇。”
“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他报仇了吗？”
“报了，那时候我的容器也快不行了，他为了报答我，让我附身在他的身上。”
阿那歪歪嘴，“哎，你为了活着，也很不容易呢！”
弗伽诺耶轻笑一声，“你懂什么。”
“你知道我死不了，为什么还想着抓我呢？”
弗伽诺耶被问到了点子上，他转过脸面无表情盯着阿那，“我也要报仇。”
阿那挑了挑眉，“就因为依西塔亚斯不帮你复活你的爱人？”
弗伽诺耶沉下脸，“她明明有办法……”
“是古拜占不肯交出能量石，你恨错了人。”
“他们都一样！”
“你是依西塔亚斯带大的，你应该知道她的脾气，看得出来她是很疼爱你的，但是这件事让她两头为难，古拜占不肯交出能量石，你又怂恿孩子们大开杀戒，在那种情况之下古拜占怎么可能把能量石交给你呢？卡鲁格说你几乎把能使用能量石的孩子杀光了，你杀红了眼，我没说错吧。”
“没错，可是我的族人背叛了我！”
这些事情阿那知道，中心区的种族祖先就是弗伽诺耶的弟弟，他的弟弟弗伽格里恩背叛了他，带着老婆古米利尔和其他的族人跑到了图坦星系。“所以你看，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连你的兄弟都要背叛你，如果你不挑起战争，不封印依西塔亚斯，说不定事情能向着更好的方向走，你被仇恨驱使乱了心智。”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阿那点点头，站起身，“有用，我要你在这里好好想想自己做过的错事，为自己的行为忏悔。”
弗伽诺耶撇过脸，“我没错。”
“那你就再好好想想，我有的是时间。”
“你想把我困在这里吗？”
阿那笑了，她确实是想把他困在这里。“呵呵，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复读机吗？”
“头一回见面不得要介绍一下自己嘛，以前你在别人的身体里，还要顶着别人的脸过日子，现在你就是你自己，不是别人。”
阿那想让他正视自己。
“我叫弗伽诺耶。”
“你好，弗伽诺耶，我是神殿祭司依斯阿那，天轮四神的守护者。”阿那说着，把手伸进裙摆的口袋里，微微摇晃起来，有些得意。
“哼……”
阿那微微伏下身，“转过来让我看看。”
“无聊。”
“转过来。”
阿那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有时候她就是会不按套路出牌，这会儿居然在调戏弗伽诺耶。
弗伽诺耶也是无可奈何，他抬起头让阿那看自己的脸。
“哟，你跟小七还有点像呢，不愧是同族，说起来你还是他们的祖先呢。”阿那觉得弗伽诺耶长得也很清秀，要不是被克尔抓花了脸，确实是个帅气的小伙子。
弗伽诺耶不甘示弱，“我比他帅！”
阿那大笑起来，“哈哈哈，还知道说笑呢！”
弗伽诺耶有些气急败坏了，阿那在调戏他！“你要么就让亚塞西把我带走吧，别折磨我！”
“折磨？你折磨我这么久，换我折磨你一下，很公平啊！你折磨我两百多年了！当然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害死了我的丈夫和孩子，这笔账怎么都是要清算的，只要你承认自己的错误，诚心悔改，接受惩罚，我还是可以考虑放了你的。”
“你是想把我塞进能量石里？算了吧。”
阿那拿捏别人的功夫很是了得，这件事她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优势，她已经站在主导权的高地，“那样不好吗？咱们撇开别的不谈，你封印了依西塔亚斯，我封印了你，大家一报还一报，这样很公平。”
“我没错！”
“其实你也是个懂事的，你知道我现在有很多能量石，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吗？你在等一个机会，不是吗？”阿那一语揭穿弗伽诺耶的小心思。
“你不会帮我的。”
阿那晃着身子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绕着弗伽诺耶踱步，“是啊，我身上系着的东西太多了，要我牺牲自己去帮你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你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我凭什么要帮你呢？”
许久，弗伽诺耶闷声不语，“……我想见她，让我去吧，你留着我也没什么意思。”
“就这样放弃会不会不甘心呢？你很爱她，对吧。”
“你懂什么是爱吗？”
“懂啊。”
“你有这么多丈夫，你爱谁了？你花心又滥情！”
阿那觉得很好笑，“是他们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怎么能赖我呢？你看看你，你见到苏尘就说要娶他，你不滥情吗？还好意思说我！”
“别废话了，你不帮我是应该的，你也没欠我的，我现在只想去见她，她一定还在等我，你放我走吧。”
“痴情的人我见过不少，但是你这一款的……堪称空前绝后。”
“你根本不懂。”
阿那绕着弗伽诺耶走了一圈，“说不定……她已经过了那座桥……”
“不会的，她一定会等我，她一定会等我的！”
阿那算是被他的坚持震撼到了，弗伽诺耶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复活他的妻子，这种毅力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好吧，还是那句话，好好反省，等你什么时候幡然醒悟，承认错误，诚心悔改……我再来看你。”说完，阿那转了个身，消失了。
“阿那？”
阿那醒来，额头上的印记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海努坐在床边看着阿那，“亲爱的，你的头怎么亮了？”
“嗯？没什么，做梦了，你回来啦！”阿那坐起来，扑在海努怀里。
海努被阿那一扑，瞬间觉得有些奇怪，刚才他进来看到阿那额头上的印记亮着，说明是进入了自己的灵魂世界，做梦这个说法是不对的，但是他也不想继续问，阿那不说就是不想说。
“饿了吗？我去做饭。”
“嗯！饿了！我们一起做吧！”
想必弗伽诺耶此时也是很郁闷，他料到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但是他没办法，能量石用完了，失去了图灵，失去了所有，他只能强撑着最后一点自尊心跪在阿那的面前，乞求她，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放弃。
现在，弗伽诺耶只能乖乖待在阿那的身体里，忍受白色世界的孤寂，他不敢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他躺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一片灵魂，卑微的灵魂。
求饶？还是承认自己犯下的错？承认吧！承认自己的罪行！你挑起了战争，你屠杀至亲，你离经叛道！你封印了依西塔亚斯！你害死了阿那的丈夫和孩子！你罪有应得！
——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