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填饱肚子要紧
11月的一天，天阴沉沉的有点冷，乌云压得很低，风雨欲来。
外婆看到快下雨了，急匆匆赶回家，发现外公和舅舅长阿姨在地里还没回来。
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随着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
舅舅看到下大雨，就说:“爸，我们先去避一下雨吧？”
外公坚持要把地里的菜往平板车上装满，说:“这点雨算什么？快点搞完回家。”
在他心里儿女恐怕还比不了一车菜。
舅舅和长阿姨被他打怕了，也不敢再说话。
谁知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
很快3人都成了落汤鸡。
舅舅一看没辙了，赶紧拉着车往家里跑。
回到家3个人浑身淌水，冷得直哆嗦。
外婆气的要死:都是猪脑壳，下大雨不会躲一下吗？
这时候还要什么菜?
让他们赶紧把湿衣服脱了换干的，头发擦干躺进被窝。
外婆急忙忙烧水倒进水桶让他们洗澡，外公自顾自先去洗了。
又赶紧切点姜丝打2个鸡蛋，弄了2海碗姜汤，让舅舅和长阿姨喝下去。
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感冒发烧...钱伤不起啊。
晚饭2个娃都没吃，外婆见没动静就去摸摸额头。天呐，额头跟着火了一样。
外婆紧张了，这得赶紧去看医生，烧坏了脑袋可不是开玩笑的。
外公说她大惊小怪，明天就没事了。
狠狠的横了外公一眼，外婆招呼2个娃起来，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长阿姨说不舒服，不想吃。
外婆披了一件外套，拉着烧得迷迷糊糊的2个人去村卫生所。
用体温计夹在咯吱窝5分钟一量，发烧40度！
村医把了脉，看了眼睛，问明情况说是长期营养不良，又淋雨受寒了。先打3天针，看会不会退烧。
转眼3天过去，2人都没有好转，长阿姨开始咳嗽。
村医说这下麻烦了，搞不好是肺炎，得去城里治，有些药他这里没有。
外婆慌了，急忙拉他们回去。
兜里已经没钱，问外公有钱没？外公掏出皱皱巴巴的4元5毛。
这也不够去医院，外婆只好硬着头皮挨家挨户去借。
可是大家都困难，好不容易借到了40元。
又央求邻居用拖拉机送他们去医院，医生看了说不用住院，打吊瓶就行。
外婆长松一口气，不住院就不要那么多钱。
人穷志短啊！
好在打了4天吊瓶，终于烧退了。
外婆带着舅舅长阿姨回家，先把借的钱还一些，剩下的承诺有钱了就马上还。
邻居们都说没事，娃的身体要紧。
进了家门外婆忍不住数落外公:下那么大雨也不知道躲一躲，你真是蠢得跟猪一样。
你以为治病不要钱吗，钱又不是那么容易挣的...
哇啦哇啦...
外公听得心里烦躁，一巴掌就甩在外婆脸上。
然后他也呆了一下。
其实他不想打人，只是想让外婆闭嘴，谁知道手先挥出去了。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外婆气极，上去就抓，两人扭打在一起。
外婆抓花了外公的脸，外公扯掉了外婆的一撮头发...
娃娃们傻了，吓得哇哇大哭。
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舅舅灵泛点，连忙跑去叫来邻居。
邻居及时赶到制止了他们，说:“莫打架莫打架，没事打什么架嘛，家庭要和睦都消消气。”
外婆说:“这老东西说他几句还不听，居然动手打我，我打不过也要抓痛他！”
邻居道:“夫妻哪有隔夜仇，都先冷静一下，日子还长着呢。”
外婆知道既然他动手打女人，就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
只是有邻居在，这架也打不起来了。
下手真狠啊，这个老东西!
且等着，迟早要有求我的时候...
外婆狠狠的想着。
过了一段时间，集里桥有家亲戚儿子结婚，邀请外婆去参加婚礼。
本来她是不想去的，奈何这是人情。
人情嘛，就是你来我往，不去也不行啊。
外婆包了20元红包，先坐5路公交车去城区，再转1路去集里桥。
到了后红包交给主家，道了恭喜后就开始找座位。
入坐时看到了娘家大嫂，于是就坐在一起唠家常。
大嫂问她家里还好吧？
外婆一把鼻涕一把泪跟她说了。
说起这件事情，她心里就难受。
家里那个老东西居然敢打她，要不是为了孩子，早就不过了。
大嫂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她。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很快就开始发喜糖和一个油饼，外婆舍不得吃，就拿个袋子装起来，留着给孩子们。
上菜时，前面几个菜外婆都只夹了一次，因为一桌有8个人，夹多了别人就没有了。
到远远的看到红烧肉时，外婆肚子里的馋虫就咕咕叫了起来，她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她的视线牢牢的锁在红烧肉上，就像追随阳光的向日葵一样转动。
世界突然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周围嘈杂的聊天说话声音，碗筷碰撞的叮当声。
好似音量键被按下，开始慢慢变小，消失了。
耳朵里只听到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像大河奔流。
以及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跳得那么急，那么急。
附近的人，一桌接一桌的消失...
最后自己这一桌人也消失了，只剩下自己。
连端着菜盘的人都不见，只有一大碗红烧肉飘了过来。
每一块红烧肉泛着柔和的光，是那样的迷人...
蕉脆的外皮，金黄的色泽，诱人的香味，油光闪闪的肥肉...
当碗放在桌子上那一刻，外婆的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住了一块。
恩，太香了！
一口下去，酱香四溢，那浓郁的口感，香脆的表皮，里面的肥肉入口即化。里面的瘦肉瘦而不柴，还有那q弹滑而不腻的肉皮...
顺着食道吞下去，那满足的感觉简直难以形容。
干瘪的胃也开始蠕动，它需要更多油水。
不够，不够，我还要吃...
外婆都觉得飘飘欲仙了。
她很快狼吞虎咽起来。
一桌人都呆呆的看着她:这是刚从饿牢里放出来吗？
太好吃了!
吃了一块又一块...
等到筷子再也夹不到红烧肉，夹到了桂皮。
一口咬下去，辛辣的味道让她瞬间醒悟过来。
她才惊觉满满一大碗红烧肉被她吃完了。
因为红烧肉就放在她前面，别人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被她狼吞虎咽给干光光。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得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实在太丢人了。
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大家，我实在没忍住。。。”
娘家大嫂向大家解释:“她有5个儿女，3个上学，丈夫不体恤她，老是喝酒还打她，家庭条件差了点，大家多多包涵...”
女人，尤其是带着娃还被家暴的女人，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激起了人们的同情以及眼泪。
让他们感同身受。
女人们都哭了，男人也都红了眼眶。
这女人太苦了。
接下来几个菜，大家都默契的稍微动了一下，就说吃饱了，让她把桌子上的菜打包带回去。
外婆连声道谢。
她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孩子着想。
怀着激动，惭愧的心情，外婆找来了打包袋子。
几乎把整桌的菜打包了，装了满满一大袋子。
大嫂见她还在左右张望，就知道她还在心心念念想弄点红烧肉回去。
于是大嫂找到了一桌剩得多一点的红烧肉，给外婆端了过来。
“这个带回去给娃吃。”
这样的菜叫豁达菜，有的人喜欢，有的人可能不会打包。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打包那些动过筷子的鱼啊肉啊菜啊。
里面有别人的口水咋办？
但外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家里孩子们都需要这些。
他们已经饿得太久了。
面黄肌瘦，个个像豆芽菜。
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