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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元朗有些烦躁地抽着烟,抽了一口,最后还剩的半根被他狠狠按进烟灰缸里弄灭了。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带区号的电话号码,拨完趁着对方还没有接电话极快地拉了拉衣角,好像对方能透过电话线看到他一样。

电话被人拿了起来,元朗笑道:“是谭阿姨吗?”

电话里的声音热情、开朗,不过声音却是陌生的,谭惠芬回想了一下,犹豫地问道:“我是,您哪位?”

听到谭惠芬的声音,元朗握紧了话筒:“谭阿姨,我是小朗啊,薇薇在吗?”

小朗?

谭惠芬开始没有记起谁是小朗,后来一下想起来元朗不就是元家那个最小的孩子,前几天把他跟白薇的合影闹得纷纷扬扬的那个吗?

谭惠芬脸色瞬间暗了下去,作为母亲,她虽然不认可裴庭,可也不希望裴庭以外的人跟自家女儿有什么纠缠,坏了名誉。

“薇薇不在,元先生有事吗?”

一句话,元朗就明白了自己是不受白家欢迎的,不过他也得到了他想知道的。

别人不欢迎他,元朗也不是喜欢自讨没趣的人,跟谭惠芬客气地说了再见就挂了电话。

白薇不在家,手机打不通,白母的声音听起来又不着急,她到底去哪了?

元朗是有点事想跟白薇说,那天最后接到白薇到家打来的电话后,他就去清虚园了,本来以为会受到阻拦的,没想到一路畅通,被带到了老爷子面前。

他跟老爷子说白薇就是白薇,老爷子也没多大诧异,摆摆手叫他坐下。倒是那个丁一问了许多白薇小表弟的事。

元朗到清虚园之前找人问清了白薇生了什么,对丁一的厌恶更深,笑着对丁一说他也不知道,可能他们就是认识而已。

丁一又问他知不知道白薇小表弟住哪,元朗自然还是装傻。

元朗素来是个笑面虎,就连老爷子也瞧不出来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找元朗也只是初步了解一下。等丁一问完,挥了挥手叫元朗下去。

元朗没直接离开清虚园,他去找了李淮。元朗是元家的少爷,李淮在元家做客,元朗来找李淮,李淮自然不好推迟不见。

元朗就把是他给白薇出的骚主意,让白薇跳墙的事儿说了,还重点夸奖了一番白薇的演技,暗示他跟白薇并不是那种关系,请李淮给白薇一个机会。

李淮没有答应,他不答应有原因,一是这次四位女主角已经定了三位,二是这最后一位在剧本中的设定就是年龄偏大一点的女演员,在他了解的杨芸和他不了解的白薇里面来选,自然是杨芸更合适。

李淮是一位很严谨的导演,正因为严谨,在他本身就怀疑白薇家世很好的基础上,很容易就明白自己误解了白薇,想到女孩子倔强的眼睛,也觉得有点可惜。

“但以后也许会有合作的机会。”李淮道。

白薇也许会高兴李淮没有对她产生偏见,元朗急于把这个消息分享给白薇,连给裴庭打电话的时候都没想起来前头那点事。

元朗又给白薇打了电话,这次竟然通了,不过接电话的是裴庭。

“薇薇呢?”

“睡着了。”

睡着了,这小子接的电话,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你在哪?”元朗的问话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医院……”

裴庭刚说了这两个字,电话就被元朗挂断了。

奇怪,裴庭心想。

他正准备把白薇的手机放回去,手机还在充电,那手机屏幕又亮了。看见“妈妈”两个字,裴庭楞了一下,忙双手捧着手机接了起来。

“薇薇啊,你这几天怎么样?你奶奶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跟元朗通过电话后,谭惠芬也起了疑心,薇薇不是跟那个元朗被人拍了照片,那元朗怎么到处在找薇薇,她女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白存志和谭惠芬虽然被老太太训了一顿,可也是有点生气,还专意找人把那新闻给压下去了。因此这几天就听老太太的没跟白薇联系。这么一想,谭惠芬连忙打白薇的手机,还特意躲在了卫生间里,压低了嗓音,省得被老太太现。

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能不心疼吗?

“妈,薇薇在睡觉……”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谭惠芬眨了好几下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谁,谁在叫她“妈”?

这时话筒里又传来了一声。

“妈?妈?”

这可比元朗打过来的电话让人受惊多了,谭惠芬用力咳了一声,试探地问:“裴庭?”

“妈,是我,薇薇在睡觉,要不您明天再打过来。”看着不像能叫醒的样子,而且裴庭觉得要是让家里知道白薇现在生病了,少不得担心,还是明天好一点让白薇打回去。

在睡觉……他接的电话……谭惠芬不是没年轻过,她摸了摸脸,结婚就结婚,这种事可不是早晚会有的。

谭惠芬不知道怎么挂的电话,她坐在马桶上,直到白存志等着上厕所,左等右等不见老婆出来,推开门一看,谭惠芬坐在马桶上呆呢。

“哎,老公,我有事给你说……”谭惠芬站了起来。

“行行行,你先把裤子提上……”

一夜过去,白薇睁开眼睛,先看到一片白色,后听到手边有均匀的呼吸声,稍微转了转眼睛,便看见裴庭趴在她手边的病床上睡得正香。

浓浓的眉毛斜飞入鬓,鼻梁又高又挺,嘴唇压住了,只看到一点朱红,老实讲,长得真是不差。

睫毛竟然那么长,幸亏不卷……

不知道他俩谁的睫毛更长……白薇脑中竟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正盯着裴庭的睫毛看,忽然见那睫毛动了起来,白薇立即扭转视线,可惜她是躺着的,动作不能再明显了。

“薇薇,你醒了?”裴庭倒没想那么多,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她刚才好像是在盯着他看。她看什么呢,不会又生气了吧?裴庭仔细看白薇,却现她并没有生气,只是眼呆呆地望着一边的被子。

裴庭怎么把她弄到医院的她不知道,但后来大夫打针挂吊瓶的时候她模模糊糊的记得一点,后来还听见谁在她床边打电话,晚上也有人喂她喝水吃药,现在看见裴庭,不难想到是他把她送到医院的。

“饿了吗?医院食堂有粥,我买了一份,大夫说你现在只能喝粥。”裴庭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薇“嗯”了一声,这时候要还对裴庭脾气她真是良心坏透了。

裴庭见她要吃东西,很高兴,连忙把她扶坐起来。

白薇伸手去接餐盒,刚拿了勺子,勺子就从指间掉了下去。她胳膊、手都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喂你。”裴庭连忙捡起勺子,去洗手间洗干净了,拿过来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白薇嘴边。

白薇看了他一眼,把嘴张开了。

这勺粥刚到嘴里,就听一个大嗓门道:“妹子,你真有福气,你老公都伺候你一晚上了。我的腿断了,我老公都不来看我。”

白薇这时才看见隔壁床上躺着一个年约三十,右腿打了石膏被高高吊起的女病人,她正歪着头看裴庭喂她吃粥。

白薇嘴里含着粥,也不知道怎么接话,那女病人背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你的腿不是捉奸的时候断的吗?你把你老公的小三的假胸都给打烂了,他会来看你才怪呢。”

原来这间病房里住了三个人。这消息太劲爆了,一时间白薇和裴庭对视了一眼。

中间那女人又把头转到那边:“我也没说什么呀,我这不是羡慕吗?”

那边人长什么样白薇看不见,只听她说:“有什么好羡慕的?刚结婚当然好了,再过几年看看,哼,我要是你,只会把你老公打残,叫他一辈子风流不了,你倒是好,把自己整残了,还在这幻想你老公来看你。”

“我是想把他给打残,可我打不过他啊。”

“笨,网上那么多电击棍,辣椒水,随便买买都叫他走不动路。”

裴庭莫名地觉得凉飕飕的。

这俩女人对上话后就交流起来了,倒不用白薇接话了,一时间裴庭喂,白薇吃,速度快了不少。

很快一盒粥见了底,还剩最后两口,门口忽然有人敲门。元朗右手捧着一大捧百合花,左手拎着保温饭桶进来了。

“薇薇,我叫我家厨子特意给你熬的……你吃过了?”元朗看见裴庭手里拿着的空餐盒,不免有些失望。一大早他就吩咐厨子,死厨子八点才做好,这不就晚了?

“我还没吃。”裴庭站起来接过花束和饭桶。

元朗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失望。

“昨天晚上他就来了。”裴庭把花靠墙竖着放在桌子上,放的时候现隔壁床的女人眼也不眨地盯着他,而靠窗户那张床的女人也是一样的表情。

这俩到底哪个是正牌老公呢?

“谢谢你,元朗。”白薇道,她刚退烧,现在还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的。

元朗看着一阵心疼,忙坐在床边:“没事,你好好养着,几天不联系你,你竟然病倒了。嗳,小表弟,那事儿你给你表姐说了吗?”

小表弟?这么尽心的小表弟可少见了。

昨晚上十二点元朗找了过来,白薇睡得沉,俩人就站在走廊上聊了一会儿,元朗把那些事都给裴庭说了,裴庭这小子,听了也没什么表情,就说知道了,倒把元朗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裴庭听元朗叽里呱啦的把事儿给白薇说了一遍,正好护士来查房,就叫元朗出去。

“大夫说得静养,现在不能多说话。”裴庭道。

见到白薇了,元朗也不生气,眼珠一转,手搭在裴庭肩上:“小表弟,你辛苦了一晚上了,要不要开个房休息一下,附近的五星级大酒店,我有房卡。”

“不用了,我不累,还是你回去吧。”

元朗眯着眼看裴庭,小表弟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元朗也怕打搅白薇休息,就说中午再来给白薇送饭,自己毕竟是外人嘛,循序渐进。

裴庭和元朗一出去,那俩女人就争先恐后地问白薇哪个是她老公。

白薇无语,头一遭见这么八卦的女人。

“快说嘛,你不说我们就猜了,是不是送百合花的那个,看起来有钱耶。”临床道。

“我看肯定不是,守了一晚上的才是正牌老公,你别跟我说是表弟,那眼神,昨晚上隔着一张床我都看出来了。”隔窗道。

“哎,你行啊,你夜视眼啊,晚上黑漆漆的我都没看见你都看见了。”临床不甘示弱。

“这是眼力,跟视力有什么关系,我说你眼瞎才会找了那么一个老公……”

“嗳,你怎么说话的?”

“好了,不要吵了,喂我吃粥的那个是我老公。”被吵的头疼,白薇尽力提高了声音道,可惜还是软绵绵的,她担心吵的正凶的两个根本听不见,却见她们同时停止了吵架,一块向门外看去。

白薇在最外面一张床,病房卫生间的墙挡住了她的视线,过了两秒钟才看见裴庭从外面走进来,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小表弟,表弟,你们是近亲结婚?”

好尴尬,本来已经跟裴庭错开眼神了,又被临床提了起来。

幸好这时门口来了一群医生和护士,哗啦啦直接进来了。

“6床,可以出院了。”说话的正是傅杰。

6床正是白薇。

裴庭吃了一惊:“病不是还没有好吗?”这才住了一晚上,白薇这么虚弱怎么回去。

“你这是烧感冒,你看看人家,一个是腿断了,一个是手差点被砍掉,哪个严重?现在医院床位紧张,昨晚上是没办法了才把你们给安置在这儿了。正常的打点滴坐椅子上就行,你的点滴已经打完了,医院人多休息也不好,还不如回家。注意点按时吃药,别再烧起来就行,烧起来就想办法降温。”傅杰一口气说完,对身后的护士说:“这床空出来了,一会儿你们安排你们骨科的人吧。”

这个床位真是借的。

“我现在不烧了,我们回去吧。”白薇小声道,不是她故意压低声音,就这么大劲儿了。

裴庭想了想,大夫说的有道理,回去也能更好的休息,他会按时喂白薇吃药的。他先把药领了,然后脱下自己的大羽绒服把白薇裹在里头抱着就出了病房,那束百合没法拿,就送给病房的两个女人了。

“我的腿在疼……”等他们走了,临床叹了口气。

“我的手是,心也是。”隔床把被子拉上去盖住了脸。

裴庭今天请假,项原问他干什么,他说媳妇儿病了,把项原给吃了一惊。

看这小子这几天都沉默着,他还正盘算着替他想个法子,没想到人家已经勾搭上了。

这会儿听裴庭打电话问他在不在家,在的话一会儿帮忙开下门,项原就早早就等在门洞外头,八卦之心是不分男女老少的,他实在太好奇把裴庭这臭小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姑娘是什么模样了。

结果他根本没看见脸,整个用一个大羽绒服包着,裹着帽子,脸压在胸口。进了屋,直接放到床上给盖上被子,项原还没反应过来,卧室门已经给拉上了。

就是娃娃也不用这么藏着掖着吧?太过分了!

“刚退烧,不能见风,好一点再带她见您。”香樟园的房子没水没电没暖气,暂时只能把白薇带这里了。

对着这一张欠揍的脸,打又打不过,还能说什么?

“那什么,让你林阿姨熬点稀粥……”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是这两天得请假。”裴庭道。

项原也就跟他客气客气,过了小年了,还有几场演出,也不是非要裴庭去,就点头同意了。

“我说裴庭,上次那电影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机会难得,别叫机会错过去了。”项原也就是跟裴庭才这么客气,实在是惜才。

“好,我会考虑的。”裴庭答的也很郑重,在他心里,项原一半是老板,另外一半是师父。

项原走了,裴庭就开火熬粥,白薇现在肠胃虚弱,就只能吃这些,不过大米里面裴庭加了一些小米,尽量不那么寡淡。

熬好白薇吃了一些,又吃了药,便沉沉睡去。

裴庭摸着她头不是很热放了心,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预备喝的时候兑些热的就能喝了。

这套房子里有两间卧室,不过另外一间还没收拾出来,白薇睡了床,他就在客厅沙上休息,不时进去看看。

不想半夜两点,白薇忽然起烧来,裴庭按医生的吩咐多喂她吃了一回退烧药也不管用。整个人烧的脸红彤彤的,怎么叫都不应,嘴里胡乱说着些什么,听也听不清楚。

裴庭昨天晚上在医院,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值班护士,过去也是先设法给白薇降温,药还是那些药。看着冰凉的毛巾贴在她额头上没多大一会儿就暖热了,裴庭担心不等他把她送到医院,她就烧坏了。想到这里,裴庭快步走到浴室,哗哗把浴缸放满了温水,抱着白薇小心地把她给放了进去。

泡了十多分钟,白薇脸上的红热就退了下去,她躺在浴缸就睡着了,呼吸均匀,看起来比刚才舒服多了。

裴庭想把她给抱出来,这时候现了一个大问题,他忘了给她脱衣裳了,所有衣裳都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实际上就算他开始能想到,也是个大问题,总不能把白薇脱光了再放进去。

想这些已经没用了,现在怎么办?让她穿着湿衣裳睡觉?

浴缸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不能再耽误了,裴庭眸子沉了沉,咬着牙伸手很快地把白薇的衣裳一件件的脱了下来,最后用大浴巾裹着擦干,取出自己的睡衣给她套上。

他的睡衣很大,只一件上衣就能给她当睡袍了。

做完这一切,裴庭已经全身是汗了。

他把白薇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用白薇用剩下的水很快冲洗了一遍,又顺手把白薇的衣裳都给洗了。

这时候他也有些累了,正要躺下休息一会儿,又听见白薇在喊冷,过去一看,只见她双手抓着被子,在不停地打哆嗦。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虽然有限放令,但仍有调皮的孩子时不时扔出来一两个爆竹。

一声炮响透过窗子传了进来,惊动了沉睡中的白薇,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感觉到不够温暖,本能地往一个热乎乎的地方靠了靠。

这一靠,察觉到异常,白薇彻底醒了。

脖子下面枕着一条强健有力的胳膊,身子右侧紧贴着热乎乎的胸膛,还能感觉到那里面有一颗心脏正在缓慢有力的跳动,而大腿,是她的大腿压在两条比她粗壮的多的腿上,仔细一感觉,诡异的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

白薇本能就要推开这个人,却现自己怀里还紧紧抱着人家另外一条胳膊!

热气就呼在她头顶的软上,白薇悄悄动了动头,看见过了一夜,裴庭下巴上长出了浅浅的胡子,再往上,他眼睛闭着,眼底却有一片淡淡的青色,明显是为了照顾她睡眠不足……从下方看,他的睫毛更长了。啊,不好,他的睫毛在动,他要醒了!

白薇连忙闭眼,一动也不动地躺着。

裴庭抖动了几下睫毛,慢慢睁开了眼,看了看怀里“熟睡”的白薇,唇角不经意流出一丝笑意,他早就感觉到她醒了。

小心地把胳膊抽出来,又把她的腿放下去,裴庭轻轻的下了床,穿好衣裳出去了。

在他身后,白薇一动不动地“熟睡”着。

拉开客厅里的窗帘,才看到太阳高照,已经是正午了。

手机开机,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一个是项原的,五个是元朗的。

裴庭先去洗漱,完了一面煮饭,一面给项原、元朗回了电话。

白薇没有立即起来,她躺在床上打量裴庭的房间,这个房间不大,床是靠着墙放的,床头有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记本,另外一侧靠墙摆放着一个衣柜和一个过去的那种老式矮柜。忽然间,白薇被放在矮柜上的一个八音盒吸引了。

白色的贝壳,心形的相框,那不是她亲手制作,送给周思盛的吗?

猛然间,白薇再度被相框里的照片吸引了。照片上的她还是她,但周思盛却被一小片白纸给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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