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门大户是非多 竹园深处有人家
话说贾峥和小仆刚从角门踏入,看到宁府前院这亭台楼阁,即感觉到轩昂壮丽之气扑面而来,感同外面是两个世界,实际这还没有进入府中正院,且不必细道。
途中,见主仆二人望向府内花草假山,特别是二宝一脸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模样,贾蓉不觉主动显摆其中名贵。
“看到那兰花了吗?寻遍了整个顺天府,除了宫里,也只有宁府才有两株!”
“你问多钱,这在神京可是有价无市!”
顺着石板小路而行,该是快到前院外客休息之客舍时,又有青衣小厮匆匆于正院走来,附在贾蓉耳边说了两句话。
可见贾蓉回头偷偷瞄了眼正驻足欣赏府内风光的贾峥,嘴里轻轻嘟囔“果真”“我知道了”,面上欣喜,却多显幸灾乐祸,但这等表情在小心翼翼来到贾峥面前,又很快收敛了起来,反应有些平平。
“好叫足下知道,我爹本想亲自见见,奈何西府老太太有事相召。以今日这天色也不晚了,足下不若先下去好生歇息一夜!”
贾峥将贾蓉面上表情尽收眼底,而见这通禀之小厮带有异色,一同围着进来的贾家仆人,仍是如临大敌。
他若有所思,接着不置可否的“嗯”了声。
既来之,则安之。
单从方才这交锋看,宁府于自己到来,早有准备了。另一方面,并不怎么待见,这也正合他心意,权当在此停歇两日。
只要贾家不再出什么幺蛾子,那乐意双方便相安无事。然以心底第六感,愈发觉得贾珍父子别有他念,防人之心不可无,尚需留上一手才是。
见贾峥如此表现,贾蓉心底再冷哼一声,脸色不变,向一旁刚被贾峥揍过的小厮嘱托之带路,他本人怀揣着心事,打算回往正院去。
人还没走上两步,便感觉右胳膊仿佛被铁钩给夹住了,转头一望,正对上贾峥那张刚毅俊美的脸,吃痛心惊间,他忙堆上笑道:“可还有事儿?”
贾峥面露柔色,一双眸子对着贾蓉的眼:“没什么大事,我观你气色不太好,这段时间可有些失眠多梦?”
为贾峥猜中,贾蓉恍惚中,又见贾峥补充道:“气血略显不足,当是有隐疾在身,若不及时治之,恐会有性命之忧,特别是腹背痒痛时,更要当心。”
贾峥话落,不容贾蓉问之,就带着二宝跟随小厮往西侧小道,当是客人居住的外房之地行去。无人注意到,贾峥迅敏动作中,点了这长房长孙数个穴道。
望着那身影渐渐为竹林挡去,许是心理作用,贾蓉徒生一种不自在,他自道:“装神弄鬼,大爷我可活得好好的,却是你啊,方才那府外闹腾,而今都传到老太太耳中,有你好受的!还想进我贾家享福,也不看看几斤几两?便是太爷过些日亲自回来,现在也得过老太太这一关!”
贾蓉哼着歌,往自家院舍去,还没进正屋,眼中显现了秦氏那张面孔,整个人脸色霎时阴沉地快滴出水来。
此时,贾珍确已被西府贾母叫去,那神京有名的妇科郎中,时也被管事刚刚送离,屋舍且显得有些空寂。
瞅见小蓉大爷脸色不对劲,老嬷嬷等一些仆人忙告罪离开。唯有宝珠和瑞珠两个贴身侍女想说些什么。
贾蓉再念及今日被父亲臭骂事,心里那团火重新烧旺,两眼都变得猩红起来。
“我数到三,你们都滚出去!一,二,三……”
“三”字落下,贾蓉即给了宝珠、瑞珠一人一耳光,又啐道:“滚!”
待推开居室房门,望向那床上正欲起身,带着几分病态,却又千娇百媚的美人,贾蓉身体有些颤抖,扬起了巴掌。
“贱人竟是活了过来,怎不死去,脸都被你丢尽了,没那人护着,我还治不了你来!”
这宁府深处的无助哭声,贾峥自是听不到。
主仆二人背着大包小包,随小厮左拐右拐行了有百十步,刚到拐弯处,碰到了一老一小两人,为侍从引着向府外去。
路过贾峥时,他明显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心道:这是府上哪个人生病了。
因同村里的跛子习武时,还学了点医术,贾峥对此大为敏锐。向那仙风道骨的郎中看了眼,他即继续行走。
“到了!”
那小厮又引路向前走了一会儿,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处废旧小院,撂下这句话,便撒腿跑开,似是担心白日会撞鬼。
只见这小院,该是有些年头,内中有个被石板盖着的枯井,里面荒草丛生,堆了不少废旧家具。从外往里看去,漏风的窗户,布满了蜘蛛网,几个耗子还在爬来爬去。
且往四面看去,西面背靠着高大院墙,北面连接着池塘,池塘水不深,只齐着膝盖,南面则是一片高大槐树,偶尔还有几声鸽子叫声。如此人迹罕至,显然是个废弃角落。
“公子,这不是欺负人嘛!咱去寻那人说说!”
二宝忿忿不平,心觉公子被人这般对待,受了委屈,比他自己受了委屈还难过,但哪里知道贾峥本身又多了些轻松乐子。
贾家,或者说宁府,确实不行了。面对他这个私生子,许是还有忧虑,竟也只会在人后用这些下三滥手段。便是多年后,没能出现力挽狂澜之人,被抄家灭族,更添了几分合理。
“哪里有那么多事?我们到来是客,来到神京这寸土寸金之地,能寻个休息之地,不被人赶出去,已经很不错了。路上你不是还在念叨吗?可能剩下好些钱,还有那池塘,我刚看到里面还有鱼,等会把这里收拾好了,今晚加餐吃烤鱼……”
贾峥沉稳、有力、自信的声音,再度传入二宝耳朵里。他双手未停,待将书箱轻轻放在院落中的石桌上,便已收拾起了杂草。
见公子如此作态,二宝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放下麻袋,也帮着内外清扫起来。
他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公子往县城求学,夜宿郊外遇到野狼时说的那句话。
“二宝放心好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便是天塌了,还有本公子这个高个子顶着呢!”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击败公子。
回顾其今日府外,公子不同往日之处事,二宝放下手中寻来的扫帚,抬头好奇道:“公子平日不喜惹事,方才拿府外争斗话语,莫非也是故意的?用公子的话说,这可是欲擒故纵?看看太爷家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仆,实如同家人,且被他当做弟弟看待,贾峥不比面对旁人,早放下了戒备,他不禁赞道:“旁人只道二宝你没心没肺,我却省得,你这聪明劲,只要好生读书读个三十年,中个秀才必是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