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面恶心善
陈三钱留下人盯守裘道玉的宅子后，回到了施家村。
李小牙皱眉，裘道玉失踪了？
官员擅离职守按律笞四十，罚俸，避难在逃者，杖一百，罢职役，所避事重者，各从重论……
总之，大明的官员若擅离职守肯定要受重罚的，若不是发生重大变故，官员是不敢擅离职守的。
裘道玉出门上衙，便一去不归，没人知道他去哪了，仿佛人间蒸发了。
“你怎么看？”
李小牙沉吟道：“不是被埋了，就是畏罪潜逃了。”
陈三钱猜测道：“多半是畏罪潜逃了。”
李小牙狐疑的道：“裘道玉都跑了，为何那两名杀手仍未放弃？”
“他们仍未放弃？”
李小牙点头：“你们离开当晚，两名杀手半夜突施火箭，想烧死我们，幸好我们救火及时，房子才没有被烧，听村民说昨夜发现两名鬼鬼祟祟的外乡人。”
陈三钱看了一眼靠在被褥上沉睡的施班头，问道：“他现在能上路吗？”
李小牙摇头道：“车马的颠簸，他现在还扛不住，身上的伤口疼都能疼死他。”
陈三钱淡淡的道：“那我们只能再多逗留几日了。”
“也只能如此了。”
陈三钱询问两名返回兖州府报信的手下：“何大人那边没事吧？”
一名校尉回道：“没啥事，钦差大人正按部就班巡视兖州府各州县。”
李小牙摸着下巴，别看山东只有六个府，但有十五个州，八十多个县，三个月都巡视不完，何鳌也不是每个县都会亲临，多是各县知县前往州府向其汇报。
两人正谈话的时候，斧头姑娘进屋了，她是李小牙请回来给大家做饭的。
李小牙会做饭，但懒得动手，而麻子等人做饭，粗枝大叶，他们做的饭，不适合病患吃。
斧头姑娘闺名秋燕，十二岁就父母双亡了，但她靠着一流的绣活，养活了自己，并建起了一栋木楼，平时还有余力帮扶家里困苦的乡亲，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好姑娘，只因女生男相，又长着一脸痘痘，二十多岁了仍未出嫁。
一个云英未嫁的独居姑娘，不要说闺房暗藏斧头，撑窗用斧头，哪怕绣裙里藏着斧头，都是合理的。
虽然李小牙觉得没啥必要……
乡里乡亲的，谁会劫她的财呢？是吧？
李小牙原先只是请她回来给施班头煮病号饭，但她的厨艺精湛，轻松收服了一群锦衣胃，如今李小牙等人的三餐，全被她包下来了。
“秋燕，我们今天吃啥？”
“吃鸡。”
院中的麻子等人，正在帮忙宰鸡。
秋燕正做饭的时候，郎中父女也过来了，他们是来帮施班头换药的。
郎中父女换完药，李小牙强留他们一起吃午饭。
“你们必须留下吃午饭。”
“我们吃过了。”
李小牙斜眼：“不给我面子？不怕我派人烧你房子？”
“……”
郎中哭笑不得，只能点头了，他知道李小牙是真敢放火的。
郎中的小女儿扮了一个鬼脸：“大坏蛋！”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村民们已不是那么惧怕以李小牙为首的锦衣卫了，他们发现这个飞扬跋扈，一言不合就踹他们家门，烧他们家房子的少年锦衣卫大官，并不是那么坏，虽然曾命手下像土匪一样闯进他们家，但是却没有伤过人，平日坑蒙拐骗村民的家畜蔬菜，都会支付远高于市价的银子。
村里一位生活困苦的老婆婆，家里种的白菜全被锦衣卫拔光了，却给了老婆婆一笔很丰厚的银子……
同样是仗势欺人，村民十分厌恶施班头，却不厌恶李小牙。
施班头坐在病饭上，吃着可口的病号饭，看着以往冷冷清清的家里，变得热闹非凡，眼神深有感触。
……
……
经过数日休养，每餐大鱼大肉，施班头的伤势恢复得很好，终于可以上路了。
施家村村口，数十名乡民，自发给李小牙等人送行。
“大官爷，慢走，有空回来玩。”
李小牙骑在马背上，阴阳怪气的笑道：“你们不怕我回来烧你们房子？”
郎中打趣道：“烧便烧了，反正您会赔银子，我正想着建新房呢。”
李小牙打了一个响指：“我们走了。”
“大人慢走！”
“大人保重！”
陈三钱看了一眼并行的李小牙，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在村里坑蒙拐骗，威逼利诱，踢人家房门，烧人家房子，村民们居然不讨厌他，还出来送行，没想到他们锦衣卫也有被百姓欢送的一天……
李小牙透过马车帘子，看向车内的施班头，小声道：“你的伤能好那么快，多亏了用心给你补营养的秋燕姑娘，不计前嫌给你治伤的郎中父女，你吃的每一口肉每一口菜，全都是村里乡亲们的，你也一把年纪了，远亲不如近邻，远朋不如乡亲的道理，你都不懂吗？如此淳朴可爱的乡亲，欺压他们，你于心何忍？”
施班头坐在马车内，想起数日前被杀手追砍，村里的乡亲，却没有一个人肯出手相救，只因他以前欺压乡亲，遭人厌恶，乡亲们才会见死不救。
四十岁的汉子，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施班头掀开马车帘子，回头看向村里的乡亲们，大声道：“以前是我施中贵猪狗不如，对不住大家，若我能活着回来，一定给大伙儿赔罪。”
李小牙幽幽的道：“你犯的事并没有多大，协助贩运私盐而以，只要你能指证裘道玉，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真的？”施班头喃喃道：“我真的还能回来？”
“当然。”李小牙说着话锋一转：“另外，赔罪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施班头只是一个粗人，很怕乡亲们的心被他伤得太深，不肯原谅他，他也不知如何弥补，“我要怎么办？”
“你有一身武力，而你们村老弱妇孺偏多。”
施班头恍然大悟，老天爷给男人一身强大的力量，不是用来逞凶斗狠，不是用来欺压弱小的，而是让男人用来保护家里老幼的，用来驱逐豺狼虎豹，保护村子里，用来保家卫国，不受外敌侵入的……
“我懂了。”
“懂就好。”
李小牙一马当先，紧随其后的陈三钱，突然知道村民们为何不厌恶同样也“欺压”他们的李小牙了，日久见人心，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面相再怎么狰狞，其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善意，人们是能感受到的。
村民们先惧于李小牙的“恶”，而后慢慢发现了他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