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墙茧

周杭听到那敲门声似乎还在持续，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双手砸门，只是门上发出的声音很闷，如果不仔细去听，还真难注意到，就因为这天文馆内死一般寂静，他才得以听到那若有若无的动静。

可眼前的景象震撼人心，足以使他忽略那令人不安的敲门声。

巨大的墙体周围出现深浅不一的裂纹，大概是多利雅南从这面墙冲撞而出，之后在墙面留下一个洞，而后，不知怎么的，洞被某种奇怪的物质填充，像是墙上生出了一个巨茧，彻底封住了那通向外头的洞。

他们拿探灯照去，见那黄色的物质呈流体状，像是融化的金属再次凝固后的模样，如同浪潮般从上往下倾泻。

周杭犹疑地看着，随后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物质的表面，表面不似看的那般光滑，摸上去有磨砂的手感，质感粗糙，他接过李四海手里的探灯，继续往四周观察，他看了一圈，发现物质表面有几处透明的地方，他似乎看到了在那物质深处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四海，老徐，你们看得清那是什么吗？”

徐柳生调低探灯的亮度，眯着眼凝神望进去，他看了几秒钟，紧接着便锁紧眉头，觉得喉咙发干，他低声说道，“好像里面有人……”

被徐柳生这么一说，周杭愈发觉得里面的黑影的确像人，只是那人姿势诡异，手脚向后折叠，而且不只这么一个人，在物质里头隐约可见很多扭曲的人体。

“为什么会有人在里面，这玩意究竟是什么？”

“像是某种生物分泌出来的黏液……”徐柳生往一边走去，想看得清楚些。

周杭紧张地问道，“是埃利恩虫分泌的？”

那该有多少埃利恩虫才能有这么多的分泌物？怪不得当年落星城会就此沦陷。

李四海此时注意到另外一件奇怪的事，他不安地回过头去望，身后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周杭，那敲门声似乎停住了。”

周杭听到李四海的话，即刻屏息听了会，还真是如此，本来还蛮有节奏感的敲门声消失了，片刻后，他们都听到天文馆的门被什么人打开了。

周杭紧张地转过身去，视线随着李四海探灯光束望去，徐柳生也察觉到不对劲，他从背包里取出一把枪递给周杭，要是有什么状况，也能够防身。

那扇小门被打开了，来者究竟是谁？

周杭忽然想起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莫非是那外星人格翠乌德来找他了？

提起这茬，周杭还有点来气，这些外星人行事乖张，毫无规律可循，他们来到落星城，遭遇这么多磨难，格翠乌德至今还未露面，他不得不猜测她根本就不在落星城！

此行不过就是一场外星人戏弄地球人的把戏！

周杭越想越气，甚至盖过恐惧，心想着不管黑暗中会出现什么家伙，他要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过了大概五分钟，有一双苍白的脚出现在光圈里，周杭注意到那脚上发皱的皮肤。

周杭愣了一下，方才楼梯下的那怪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额上冷汗直冒，赶紧举起枪，黑黢黢的枪洞对准了那个怪人。

怪人离他们还有三四米的距离，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做了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举动。

周杭看着他举起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态，他在向他们求饶吗？莫非这人还有心智？

徐柳生狐疑地注视着怪人的一举一动，下一秒，怪人的嘴巴试着动了一下，周杭看到他的唇齿间满是白色的黏液，细小的舌头像是一条小蛇。

最诡异的是，周杭似乎能从他那张皱巴巴的脸上看到一丝微笑。

过了一分钟，怪人发出“啊啊啊”嘶哑的声音，声不成字，字不成词，词不成句，他像是在水里挣扎着，无法完全说出一句话，周杭紧张得双手发抖，险些按下扳机，徐柳生忙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们先看看情况。

再过去几分钟，怪人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我……我不会……伤害你们……”

周杭一愣，意识到他居然在说中文，又听他说，“我曾是法国人……我知道我来自哪里，却忘了很多事情，包括我的……名字，我听到你们的谈话……我……学过汉语……”

这怪人企图和他们沟通，周杭只觉得他的声音很难听，像是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讲话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徐柳生盯着那人，虽然直觉告诉他那人不会构成威胁，但他还是决定保持警惕，“你想做什么？”

周杭只觉得那怪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温和，尽管他那血红的眼珠子令人毛骨悚然。

怪人张大嘴巴，尽量说着，“我……”他顿了顿，似乎改用了法语，掺杂一些英语单词，而后他抱歉地耸了耸肩，继续说道，“我的汉语……说的不够好……希望你们能体谅……”

徐柳生的眼神这时没那么凛冽了，他微微放松下来，对怪人说，“你慢慢说。”

怪人感激地看向徐柳生，随后缓缓点了点头，“我记得……的事情不多，但是……发生在这里的事，我都还记得……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不记得自己做的是什么工作……”

怪人说他曾被埃利恩虫入侵，在那之后，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厕所里的地板上，起初他只觉得自己行走于混沌的雾气之中，零散的记忆无法拼凑，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直到他看到天文馆内的墙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洞。

那一天，他似乎清醒了许多，站在玻璃舱前，自昏暗的光线下，他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样子。

虽然模糊不清，但也能看得出自己浑身皱巴巴的皮肤，他沮丧地认为自己是一个怪物。

他忘记名字，也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他开始觉得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过去的记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是负担，而他现在并没有能力处理自己负面的情绪，索性什么都不想是最好的。

他行走于整栋地下图书馆，发现自己不是唯一在图书馆内的人，除了他还有很多人，那些人如同行尸走肉，了无生气地在图书馆内行走，看着他们光滑得没有一点褶皱的皮肤，他开始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和他们一样？

说到这里，周杭插嘴一句，说那些人是虫人吗？徐柳生从文件中取出虫人的照片，刚想走过去拿给怪人看，周杭拉了一下他的手，让他小心点，徐柳生微微笑道，“没事的，他说了不会伤害我们。”

周杭和李四海跟上了几步，生怕怪人会突然袭击徐柳生。

徐柳生嘴里虽这么说，走到怪人面前，看清怪人模样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不由得感到心慌，他缓缓把照片递到他眼前，怪人双手依旧举着，他问，“我可以自己拿着看吗？”

徐柳生点了点头，怪人的右手缓缓放下，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照片。

怪人拿着照片看了一眼，点头说道，“是的，就是这些人……”

怪人话说到一半，周杭只听得一声枪响，两耳嗡鸣不绝，惊愕看着李四海举起的手枪，他的手指紧紧勾住扳机，子弹闪电般射进怪人的胸膛。

李四海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家伙！就是袭击李上校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