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没有未来的城市

狭长的走道内，光线昏暗，亨利眼神阴鸷，他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面对亨利态度突如其来的变化，李四海心里不由得一紧，同时注意到陆司哲的手缓缓伸向兜里，应该是想拿出枪来。

当时的气氛紧张到极点，谁也没能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亨利脸上的表情一松，哈哈笑着拍了拍陆司哲的肩膀，“哈哈哈，请不要紧张，我只是和你们开玩笑。”

李四海方才紧张得额上满是冷汗，现在亨利却改口说是玩笑，这短时间内的情绪起伏，令他感到更加疲惫，他很想离开这里。

陆司哲则死死地盯着亨利看，心中充满怀疑。

亨利说，本来他决定要和他们说明这里的情况，只是一直没找到一个好时机。

“既然陆已经发现了，那现在就和你们讲一讲巴林多斯这座城市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亨利说完，带着他们往前走去，穿过三道黄色的铁门，越往里面走，李四海就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人好像还不少。

走过最后一道铁门时，视野忽然变得开阔，眼前出现了很多用半透明的塑料帘子隔开的单间，单间内各有一张病床。

床上有病人，床边有陪伴的家属。

李四海没能数清有多少单间，这里的空间很大，像是一个大型体育馆。

头顶上悬着的灯泡像是夜空中的星辰，光线并不明亮，使得这里像是一个洞穴。

每个单间几乎都有一个病人，他们有的在睡觉，有的正表情痛苦地呻吟着。

经过其中一个单间时，李四海看到夏尔正在给病人打针。

夏尔打完针后，注意到了亨利身边的李四海和陆司哲，他不禁蹙紧了眉头。

他和病人家属交代几句后，就走到亨利身前，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认为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亨利挑了挑眉，平静地说道，“他们会待在这里一段时间，总会被发现的，”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司哲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再说了，他们是外乡人，被知道也没关系的，他们终究会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之前似乎也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夏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看下一个病人的情况。

走了一圈，李四海看着这里的条件并不是很好，地上还有来不及清理的垃圾，四周的帘子因为时间久了蒙尘发黄，而且除了夏尔和亨利，这里不见其他医生和护士，这让他感到纳闷。

陆司哲替李四海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要把病人都放在这里，外面明明有更好的设施条件，没必要让病人在这里受苦啊？”

亨利眼神里闪过一丝忧愁，“这就是我要和你们讲的——关于这座城市的秘密，这些病人是不被公民大会承认的非正式公民，他们没有基本的人权保障，不得进入正规医院，为了救这些人，我和夏尔决定帮助他们，作为医生，我没法见死不救。”

“为什么会不被承认呢？他们是附近国家过来的难民吗？”陆司哲想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些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亨利抬眼看了看陆司哲，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不是，巴林多斯原本就是他们生活的城市，反倒是那些‘公民’，是名副其实的入侵者，那些人夺去了他们的家园，甚至将他们踩在脚下，将他们驱逐到不见天日的角落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听到这里，李四海难过地蹙起了眉头，在人类生存的世界里，残害同类之事层出不穷，手段之残忍，超越人的想象力，却又在情理之中，没有人在意那血淋淋的真相，所做之事，惨绝人寰，歌颂血腥暴力，将噩梦变成狂欢的聚会。

这就是人性阴暗的一面。

“巴林多斯建立初期，不少资本家看中了这座城市，他们将这里的原住民赶走，霸占了他们的家园，之后，莱诺成为市长，这座城市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亨利抬头寻着夏尔的身影，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哀伤。

陆司哲听出了亨利话里的异常，他问，“就算是这样，难道那些资本家就不会生病吗？怎么外面一个病人也没有？”

亨利看了看四周，然后说，“我们到外面说吧。”

他们走到李四海方才经过的那条悬空长廊，从封闭的玻璃窗向外望去，可以看见远处耸入云霄的黑色高楼，漫天落下灰色的雪，那建筑物隐约看去，更像是沉默的巨人。

亨利的视线也落在那栋高楼上，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着怎么把那些复杂的秘密简单地和李四海他们说，他从兜里取出烟来，问他们抽烟吗，他们都拒绝了，他就独自点上了烟，长吸了一口，再缓缓将烟雾吐出。

烟雾使亨利的眼神更加深邃神秘，烟抽了大半，他这才开始讲述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的第一句话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改造人？”

李四海微微一愣，改造人的概念很新，2024年十月由瑞典科学家阿尔文提出，将人体与机械结合，使得人类变得更强，甚至拥有更长的寿命，然而这项技术一直得不到新的突破。

亨利对于改造人的概念没有解释更多，香烟使得他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他平静地说道，“巴林多斯的公民全是改造人，内脏大半是用机械做成的，植入机械器官需要高额的改造费，只有资本家能够负担得起。”

改造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生病，因此现如今巴林多斯的所有医院成了摆设，其中不少医院都被改建成其他场所。

巴林多斯原住民长期遭受资本家的剥削，很难支付昂贵的改造费，当他们生病时，医院拒绝为他们治疗，说是政府提出的政策，医院也无能为力。

后来厄斯卡玛的出现，那些被巴林多斯政府视为社会废物的非正式公民有了新的作用。

“那些人成了女巫仪式的祭品。”

李四海回忆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些被绑在柱子上的人们，他们绝望的惨叫声还回荡在他的耳畔。

原来是这样……他们是被人绑上去的……

亨利脸色变得铁青，他垂下捏着烟头的手，无力地说道，“避难那天，公民们早就收到消息，提前去到避难所了，莱诺并没有明说非正式公民不能进入避难所，但是，当防空警报响起，那时候已经晚了，那些人在逃往避难所的路上，几乎都会被厄斯卡玛吃掉……”

亨利看了看李四海，李四海注意到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幽怨的仇恨。

“莱诺承诺过，可以让非正式公民继续在巴林多斯生活，然而，设立女巫仪式的正是他，他为了取悦厄斯卡玛，将这些人作为祭品献给那些龇牙咧嘴的怪物……”

渐渐的，人们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莱诺之所以让他们留在巴林多斯，不过是将他们当作祭品圈养，在必要的时候，他会毫不留情地牺牲掉他们。

亨利狠狠地说了一句，“巴林多斯是没有未来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