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烙字
景齐有着属于异能世家的高傲,看不上七夕,若不是因为知晓她今日在景和面前动了心思,设计演了一出让人脸红的戏码,他也不会贸然出面,拉下脸来为难一个小姑娘。
主要是景和太单纯了。
对待感情这一方面,认真又执着,喜欢的时候一头热的栽进去,容易被人利用。景齐这么想着,更放心不下了。
让人给了七夕一个“小教训”,景齐就让人带她离开了。
景和躺在地上,空气中一股火烫熟肉的味道,手臂上的烙印还未结痂,能清楚地看到‘贱’这个字。景齐是想提醒他,让他注意身份,景和眼神麻木,片刻后僵硬的转过头,这个充满羞辱的烙字,如今完完全全的烙印在了他的身上。
在他以往幸福度过的二十年里,从未想过有人会因为他的喜欢,被折磨、侮辱到这个地步。
是只有七夕,还是所有人?
疼痛感让他清醒,完全颠倒的人生让他原本清醒的头脑变得混沌,当从加害者变成受害者之后,就会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景和也不是想做些什么,他就只是想要改变自己的现状而已。
身份转变之后,景和只想再变回去。
但今日,还是将他吓到了。自小生活在父亲、兄长羽翼下长大的他,没有理想没有追求,就算是想要颗星星,也能抬手就抓到,他所理解的世家,就是盛气凌人,就是飞扬跋扈,就应该趾高气昂,视人命如草芥。
因为所有世家都是如此。
若那些被欺压的平民一跃崛起成为世家,指不定比他们做的还过分。
他透过了表面,能猜测到深处有多恶劣,但未想到会有这么深,会有这么恶劣,仅仅是因为一盆水,且那件事现在的自己还不是始作俑者,就给烙下了一个字。景和起身,捂住手臂,虽然疼,但是屈辱更甚。
回到家里,母亲见女儿神情不太对,浑浑噩噩的,小声关心了一句,然后就提醒衣服还没洗。
女儿表情木然,似如梦初醒,拿着木盆去洗衣服了。
景和抬头,天空湛蓝,如同那日参加试炼时,在秘境里击杀海兽一般,彼时的场景此时在眼中浮现,更像是做了一场真实的梦,他开始有了怀疑,他怀疑自己其实并非是景和,而是七夕。
因为受了很多的苦,所以连上天都不忍了,给了他做一场梦的机会,但因为太过真实,所以他刚醒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
景和从未哭过。
他经常吹嘘自己是铁血男子汉,所以不流眼泪,但实则是半点苦难没遇上,一生顺风顺水,就连去秘境参加试炼,也是父亲托了认识多年的沈家家主,让沈臻好好地关照他。
可现在,短短半个月,什么苦都吃了,什么难都受了。
景和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溅起了半点水盆里的涟漪,他受不了,更坚持不住,这样的生活让他丧失了所有的斗志,也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有,他自认是天纵之才,但连这个小小的家都逃不出。
在家里最起码还有口吃的,有地方睡,但若是直接离开闯荡江湖,他又身无长处,寸步难行,若是个男人,还能卖把子力气活,但他现在是个女孩,身材瘦弱,又有诸多限制。
明明他之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怎么换了个女人的躯壳,就过成了这副样子。
景和不敢再将主意打到小景和身上了,他怕了,但小景和却像是着了魔一样,一直在想尽办法接近他。
“你难道没有朋友吗?总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小景和趾高气昂,明明是他一直凑过来,但却要装出是七夕一直在刻意接近他,一张小脸满是倨傲,年纪不大,五官都没张开,稚嫩的面庞上全是高傲:“本少爷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景和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鬼使神差的,他将衣服撩起:“这是上次,你泼我一盆水,我得到的惩罚。”
“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景和看清楚烙字,眉头紧蹙,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了一番七夕,见她皱眉时的楚楚可怜,面容清秀,但眼里已没有自己初见时的温和顺从,那字在他眼里无限放大,似是凑近都觉得晦气:
“你父母粗鄙不堪,怕不是你做错了事,受的惩罚。你本就品行不端,前段时间还想要跟着低贱的舞者学跳舞,若不是我及时阻止了你,只怕你已经被人唾弃了,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小景和这次离开的很痛快。
此情此景,使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景和也想起来了,他记得,这是他最后一次见七夕的面。
但与景和不同的是,当时七夕反驳了,她性格向来温顺,那是第一次反驳:
“舞者并不低贱,我每日都在最好的朋友面前跳舞,她虽未夸赞过我的舞姿优美,有时还会闭上眼睛故意不看,但会愿意为我去求一双舞鞋,来表达支持我跳舞的决心,她未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但做了很多件让我感到温暖的事情。”
“我有她就够了,我不怕被人唾弃。”
连带着,记忆中七夕的脸都清晰了些,她的语气也清晰了些,就像是扥着一根藤枝,却扯出了整条藤。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他是当时的景和,也是现在的七夕,撕裂痛苦之余,脸上出现一丝疑惑。
当时七夕口中所说的好友是谁,为什么到这里这么久,都没见过。他到底是拥有了一段梦的七夕,还是现在只是一场梦?
他不解之际,没发现身后的人影一闪而过。
刚到家,就被父亲扔过来的鞋子直接砸在了脸上,抬眸,见父亲坐在椅子上眼睛瞪的像个铜铃,气喘如牛,脸上还带着一层汗,憋的通红,像是干活干到一半,突然之间给叫回来了。
“你知道不知道,我因为你有多丢人??”
父亲怒喝一声,母亲捂着脸,抱着儿子抹眼泪:“这可如何是好,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景和不知道父亲又发什么疯。
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