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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谁问你这个了

贺延年回房后与冯氏提起昨晚之事,“婉茹,今日幸亏孙女儿!”

冯氏用力抓住了贺延年的手。

贺延年接着道,“昨晚大雪,鸣喜又哭又闹,是不想让我出门上值,只是孩子太小,行事只凭本能,也可能有些事不能说,只能事后说明白!今日桥头上,要不是鸣喜哭起来,老张停了车,被撞的就是咱家的马车了。但是今日大雪,带着鸣喜才套马车的,若是平日,我都是骑马出门的。”

贺延年深吸一口气道,

“两车相撞后,鸣喜就不哭了,还告诉我她做了个梦,梦里咱家的马摔了,我也摔了。

我当时一身冷汗,记起来,平日我都是骑马上值的! ”

冯氏突然幽幽的道,

“老爷你信鬼神吗?”

贺延年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婉茹,做大理寺卿后,我常劝谏自己:

己心正,不忘严明,凡复核的卷宗我均力求公平公正。就怕有事祸及子孙!”

冯氏知道,大理寺卷宗万千,总有那么一件事,让人确信神明之事,但是显然贺延年无法明说。办案之人最忌讳靠奇闻异事来做依据摆事实!

冯氏沉默后,开口道。

“老爷,你还记得鸣喜出生的时候吗?”

“记得,永昌十八年三月初一殿试,次次日放榜。

鸣喜出生那日上巳节,祥云满天,群鹤飞鸣于京都上空,不肯离去。

有几只仙鹤竟落在咱家后罩楼上。

但当日也幸有状元游街,无人知晓仙鹤临门之事。”

冯氏有些感慨,

“承明当初非要给孙女起名鴜鷜。”

“清晓春山拂彩霓。仙禽高瑞忽来仪。三月三“重日”,天地交泰、天地人和。鴜鷜,万万不可。”

贺延年当时恨不得打儿子一顿,平常人家有祥瑞,都是要躲着的,天降祥瑞只有天家才配拥有。

冯氏记得那日,

“孩子出生那日早上,承明说夜梦仙鹤衔仙草投怀,不知小鹤儿是男胎女胎。

将周氏逗的笑不停,我还怪儿子说话不正经,尽说些逗趣。

胎梦都是女子做的,一个大男人也跟着凑趣,结果话还没说完,鸣喜就出生了。”

贺延年惊奇道,

“这事我怎么不知?”

“大男人有胎梦,这不让人笑话吗?”

关键是这事冯氏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贺延年想想也是,继续道:

“今日,我抱鸣喜去大理寺院,遇见太子与九皇子。”

贺延年又叹气,见冯氏一脸欲言又止,

“老爷,这孩子不会和宫里扯上关系吧!”

贺延年顿时身上起了冷汗,对啊,这孩子要是被宫里盯上够麻烦的。

贺延年披着棉衣跑到孙女的床前看了一眼。

贺鸣喜睡得和猪一样,嘴巴不停的咂吧味,估计梦里都在吃东西。

贺延年伸手拂了拂小儿的脸,突然心里平静下来,宫里又如何。

贺家传承了几百年,总能护住她一世周全。

贺家家史比齐国国史还长。

齐国自开国已有三百年历史,前朝是唐朝,五代十国时齐高祖一统天下,大齐传承至今已有十一位皇帝。

贺家乃檀州密云的世家大族,前朝初年贺始祖迁入密云,之前是哪的世家,无人知晓。贺始祖只道树大分枝,从迁入密云起为贺家兴家之初,至今传承已有六百多年。

前朝末年,世家均败落,贺家全族为保全族分宗,五代一宗,分出数小宗。分宗后,各小宗不仅低调,还务实本分的很。

前朝覆灭后,各地战乱不断,有钱的世家都被抢了。贺家族人分宗后迁走,反而避开了祸事。

贺延年幼时听过先祖一事,不禁和冯氏分享,

“贺家世代行事,讲究知行合一,万事求本分。前朝末年有一先祖爱种地,即使家有万贯家财,平时里下地也穿得像庄户人一样,腰间扎草绳,背粪篓子捡粪肥田。有一次遇上打劫的土匪,先祖硬是被略过去,捡了一条命,从那之后贺家人更是低调。”

贺鸣喜挑食的时候,也听过土匪绑票的故事。

贺延年讲故事说的很实在,土匪绑票后,会上一盘鱼。

爱吃鱼肚肉鱼鳃肉的孩子,是最受宠的,最值钱的票,土匪不见大财不会放!

贺鸣喜听完就不担心了,她啥也喜欢吃,鱼背上的肉最劲道最喜欢了。

是啊,谁能想到世家大族都能这么抠搜本分,还拾粪!贺家就这么存下来。

贺延年觉得或许正是贺家祖上本分积德,今日才能安然无恙。

贺家与大齐的官宦家族不同的是,内院几乎无贴身伺候的人。

贺家人从小没有奶娘,都是长辈们亲自教养抚育,就如贺鸣喜。

平时不是跟着父母睡,就是跟着祖父母睡,连夜里尿床都是长辈上手。

贺鸣喜半岁之前尿布换的多,贺承明唯一庆幸的就是家里有粗使嬷嬷,不要他亲自洗尿布。

贺鸣喜对依赖的长辈,凭借本能保护他们。

即使她爹前两年老揍她,她依然本能的在梦里做出选择。

虽然看起来是为了烤鹅,但是贺承明确实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从小给贺鸣喜换尿布,喂饭。

在大齐除了姓贺的,少有这般父亲。

贺延年更是待她无底线,贺鸣喜才会在梦里惊哭。

贺延年不禁感叹,

“世间之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啊!”

第二日,大雪已停,但还是阴天。响午,贺鸣喜在家学了一首诗,诗云:

“烟绕千峰留五味,香勾四皓出商岩”,

贺鸣喜的理解是,“烤肉的时候,烟香味具足,勾起了人的食欲”,是个人都要想吃。

冯氏教她这一句后,就后悔了,怕她要吃烤肉,小孩吃烤肉,很容易上火。

冯氏没有与平时一样说,“咱们今天就吃烤肉,”心里还有些怕贺鸣喜要吃。

果然,贺鸣喜背完诗,就等着祖母说吃烤肉,还开始不停的咽口水。

冯氏不敢和孙女儿对视,怕自己一着不慎,就妥协。

贺鸣喜等了半天,祖母没有说吃烤肉,忍不住哭起来,

“呜呜,我想吃肉肉,买!”

冯氏实在招架不住,只得哄着她道,

“吃烤肉,必须要有鹿肉,雪天,柳大娘没处买,咱们改日再吃好不好?”

冯氏话音刚落,柳大娘的声音从正房耳房的角门传进来。

“太太,看我买了什么?鹿肉,这可不容易买。”

柳大娘提溜着半扇鹿肉已站在冯氏面前,

贺鸣喜在旁边高兴的瞎指挥,

“大娘,我要吃烤肉,要吃不塞牙的肉!”

贺鸣喜不知道五花肉,只知道有一种肉不塞牙!

烤肉味道霸道,堂屋摆饭不合适。

冯氏带着孙女、儿媳妇周芸芸、柳大娘在后罩楼前的花厅内厅摆上火盆。

炭火炉子点上烤着肉,还煮了一锅肉丸虾丸鱼丸榛菇大粉条豆腐杂烩筒骨汤,另备了一砂锅的败火茶。

吃的时候,贺鸣喜和周芸芸炫耀自己的好运气。

柳大娘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卖力烤肉。

贺鸣喜安慰她,“柳大娘,我可喜欢你了,我想吃烤肉你就来了。你也吃!”

周芸芸听婆婆说了前因后果,挺着大肚子咯咯笑个不停。

贺鸣喜还不忘讨好母亲,

“也给弟弟们吃肉!”

周芸芸忍着笑,摸摸她的头,

“好,一起吃。”

贺鸣喜喝了一碗大杂烩,吃了几串烤肉,冯氏让厨房端上苹果汤。

贺鸣喜喝完后也心满意足,她打算等着祖父回来后晚上再吃一顿,柳大娘也说鹿肉难得。

冯氏怕贺鸣喜吃太多烤鹿肉上火不再烤。

除了给贺家父子留了一块五花肉留着晚上烤着吃,剩下的全做了五香鹿脯肉。

贺鸣喜吃了一块烘干后的脯肉,果然不再哭着吃烤肉了。

大理寺今日有大案,涉及钱粮,三司会审。

贺延年身为大理寺卿也不得不加班,随时静侯圣上召见。

大案已判,养心殿案桌上也有卷宗,但皇帝还是想听听大理寺卿的说法。

贺延年进了月华门,就在思索这件事,幽州共七县却有三县受灾。

按照律法:民饥甚矣,必请而赈,但受灾三县县令没有胆子未报直接放粮。

后查,是幽州知州刘洋允三县县令特权放粮。

世人皆说,祸不单行。三县放粮后,恰逢边关异动,需调幽州粮草备战。

幽州知州刘洋自知手上无粮,闯下大祸,两难之下上书请罪。

灾情传到京都,幽州知州刘洋被御史台弹劾,早朝上群臣激愤,意见不一!

圣上听了一脑门官司,群臣明哲保身硬是没有人说出个一二三,只好三司会审。

临近下值了,结果才定。幽州知州刘洋暂被免职,后续未定。

朝廷之上每天都事事繁琐,谁有胆子保证自己遇事一定比刘洋强。

有些大臣深感唇亡齿寒,事后又开始为刘洋奔走!

圣上近几日有些上火,今日才松口气。

知道贺延年与刘洋是同僚,就想听听贺延年的说法。

贺延年思索良久才开口,

“刘知州,质真若渝,我不如也!

同窗之时,学问每每不得其义时,刘知州必会坦诚告之。

但刘知州不善交际,若是为国子监博士,学子受益良多。

刘知州称得上是个君子。”

圣上,“……”

谁问你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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