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男子汉
贺延年出宫后就直接去了冯院判家里。
冯院判这几日一直在宫里住着,衣服都没得换,就打了个招呼,回家拿换洗的衣服。
家里孩子不多,但是他这些日子太忙见不了几次。
孩子们今日见了祖父,都想亲近他,围着他问长问短的,他一一安抚后,才牛犊一样散开了!
他瞅着小祖宗们都玩去了,才松口气攥袖子擦了擦汗,吩咐下人,给他收拾东西!
他在家待了不足两盏茶的功夫,正要拿着东西进宫,管家来报,前大理寺卿贺大人来了!
冯院判想了想,嘱咐管家道:
“到书房来,贺大人来咱们家这事,不要声张!”
管家听了也肃然道:“是,大人,小的这就去!”
冯家院子不大,书房在后花园里,景致倒是不错,院子里不少草药,最多的是金银花,矮矮的一院子!
贺延年一路闻着药草味,到冯家书房的时候,冯院判正隔着窗户,剪不知名的花枝!
小包袱都已经准备好了,正放在靠窗的桌子上!
冯院判正打算见过贺延年之后,就带着包袱进宫去!
这小包袱看着装了不少东西,贺延年一进书房就瞅见了!
他绕过冯院判,走到桌子前,拎起包袱试了试轻重,道:
“老冯,你这衣服倒是不轻啊!”
冯院判闻言摇了摇头,笑了笑道:
“我可没功夫与你说太多,我一会儿就回宫值守去!”
贺延年听了,左右看了看,与冯院判嘘声道:
“我来是有事要问你,你觉得……官家还能撑多久?”
冯院判叹气,拂袖道:
“这些日子,不少人来打听这事,我都不敢在家!你问,我也不会说!”
贺延年也跟着叹气道:
“你觉得……官家能撑到九殿下成亲吗?”
冯院判闻言,沉默些时候,才为难道:
“伯野,我已尽力了,这方子天天调,就是不对症!
这事又没法与别人说,我想了许久,还是告诉了官家。
官家倒是看的开,他还劝我,说随意些,我开什么方子,他吃什么药!
我那日真是惭愧的很,觉得自己很是无用!
我日日夜夜翻书,就是没有找到一例相似的病案!
如此奇怪的脉相!竟然无可参照!”
贺延年想了想道:“你可试过甘草为君的汤药?”
冯院判点点头,道:
“桔梗甘草汤喝过,杏仁,川贝,款冬花,我都试过!
官家每每夜咳,伯野,我这心里恨不能替了官家!”
贺延年听了,心道,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劝他道:
“你是太医,不是已经看惯了生死了吗?怎的如此想?
你胆子倒是大,还天天调方子,不让别人知道,你这正中别人下怀!
宫里就你一个太医?不知道商量商量?他们装不懂,就不拖累人家了?
但凡官家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要死在官家前头!”
贺延年被冯院判气的不轻,懒得与他废话,转身就要走,他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
冯院判似乎想起什么,赶紧拦下贺延年,抓住他的手,为难道:
“哎,伯野,有一事,实在难以启齿,但是实在不好央求别人!”
贺延年想到托孤的皇帝,又看了看冯院判,皱着眉头,意味不明的道:
“你是不是……也想将你家孩子托付给我?”
冯院判听了一愣,然后羞愧的点点头,道:
“嗐,正是如此!伯野,你……是怎知这事的?”
贺延年心道,你们倒是都看的起我,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
“有事就想办法解决,老实想身后事是什么毛病!
行吧,我有一事,正犹豫着呢,你这一托付,我倒是觉得应该说一说!”
冯院判倒是不着急去宫里的事了,看了贺延年一眼,然后关上了书房的门,道:
“好了,你说吧!”
贺延年想了想道:
“这样,你回去的时候,注意些,亲自抓药,亲自看着!
不要让别人插手!尤其是宫里的人!我该走了,家里还有事要办!”
贺延年该叮嘱的都嘱咐了,便要走!
冯院判倒吸一口冷气,一边开门,一边与贺延年道:
“是我糊涂了,我注意些!”
贺延年走到门口,走出园子了,又急匆匆的回来叮嘱冯院判,道:
“这样,老冯你明日午食的功夫再回来一趟,我有要事相商!”
冯院判猜不到什么事,但是还是同意了。
贺延年走后,他也出门了,他走后,管家才发现老爷的包袱没拿!
他想了想,还是没给冯老爷送,将包袱收好,放了起来!
贺延年回家的路上,骑马绕路去了一趟西市,买了一只兔子才回家!
这兔子是黄皮的,后腿特别长,腿一蹬,特有劲,贺延年抓着兔子耳朵,差点没抓住,让它跑了!
归家后,他将兔子给了老张,老张找了一只竹编笼子,将兔子放了进去!
兔笼子一个太占地方,老张就放在园子游廊下了。
越哥刚巧路过,三蹦两跳的过来看了一眼,心道,豁,好肥的兔子,道:
“张爷爷,今日吃兔子肉吗?”
老张:“……”
凑堆撒欢的牛犊即便少一个,剩下的也叫牛犊,真是本性不会改,越哥还是天真烂漫的很!
他将笼子放下后,想了想老爷说试药的事,不敢擅作主张,只道:
“老爷拿回来的,先问问老爷吧!”
而后他走的时候,看见越哥还在那,有些不放心,又回来道:
“越哥,这是老爷买的,先放着,不要动!”
越哥一脸我做事你放心的表情道:“知道!”
老张:“……”
他怎么更不放心了,不行,赶紧告诉老爷去!
老张前脚走了,越哥后脚就去了小书房找贺鸣喜,约姐姐一起谈一谈兔子肉怎么吃!
贺鸣喜正练字,听家里有只兔子,特别高兴,字也不写了,道,
“这兔子肉丁炒一炒拌饭吃,特别香!走看看去!”
贺鸣喜与越哥边走边聊,越说越投机,还打算捏捏兔子,看看肉紧不紧!
越哥蹲在兔子笼边上,与姐姐商量道:
“姐,要不今日不吃了,明天再吃也行!秀哥最爱吃兔肉丁炒饭了,哎!我想哥哥了!”
贺鸣喜也想起秀哥爱吃兔肉丁这事,摸了一把兔子毛,心道好肥啊,够吃了!
她摸完兔子,还不忘安慰越哥,道:
“我也想秀哥了!不过你放心,老祖宗这人委屈不了秀哥的嘴,说不定他吃的比家里还好呢!你也摸摸它!”
兔子毛又软又滑,摸的时候像云朵攥在手里,越哥高兴的又摸了几把,不再提哥哥的事!
这兔子被两人摸的瑟瑟发抖,好像知道笼子外的两人对它窥视不已,在笼子里缩着很没有劲头!
越哥看了一会,想起街坊邻居家的二丫头说野鸡关一晚上容易气死这事,生怕自家的兔子也被气死,与姐姐商量道:
“姐,要不今日就吃了它吧?
明日要是蹬腿了怎么办?”
贺延年听老张说越哥要吃兔子后,赶紧过来看看,刚巧听见越哥的打算,哭笑不得道:
“这兔子试药的,不能吃!你们要是想吃,改日让柳大娘再买一只!”
贺鸣喜与越哥听到试药,相互看了一眼,更是不走了,这事好像还能再瞧瞧!
若是以前,贺延年定不会让孩子看这些,但是如今多事之秋,他觉得看看也无妨!是刀子总要开刃的!
于是越哥眼瞅着祖父将两瓶药倒进兔笼里,而后拍拍手,躬身看起兔子来!
这兔子倒是不嫌弃嘴边的药,动了动三角嘴,闻了闻就吃了!
越哥与贺鸣喜都皱着眉头:“……”
真吃了?这兔子真傻!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这两瓶毒药,意外的不太管用……
兔子在笼子里很是逍遥……
贺延年瞧了瞧,心道,这兔子怎么还好好的,莫非这老鼠药和砒霜是假的?
他正打算再出去买点,就见这兔子在笼子里开始四处乱窜,而后一头撞在笼子上不动了!
越哥吓得抱住姐姐的胳膊不敢动了,太吓人了,这兔子要是死了,他以后再也不敢吃兔子肉了!
贺鸣喜也不敢看兔子了,伸手揽着越哥,怕了拍他的后背道,
“害怕就不看它!”
越哥咽了一口唾液,抬头看了一眼姐姐,纠正道:“……哪有!”
贺鸣喜,“……”真是不爱揭穿你!
贺延年瞅着蹬腿的兔子,觉得好像忘了一件事,但是啥事呢?
贺鸣喜看着蹬腿的兔子,不太明白爷爷为啥要毒死它,问爷爷道:
“爷爷,这药挺厉害的,您为啥毒死这兔子呀?”
贺延年这才想起来,对了,忘了喂一喂解毒丸了!
他这才手忙脚乱的将兔子从笼子里倒出来,用水将解毒丸子化开,支开兔子嘴巴,愣是将药水灌进兔子嘴里!
……
越哥不忍直视,想起自己小时候不爱吃药的画面,心道,这画面真是凶残……
贺延年灌完药,瞅着这蹬腿的兔子,心道,真是造孽啊!
他希望这兔子能活过来,希望这解毒丸有效,不然这心里真是不得劲!
贺延年的手上很是埋汰,打算洗个手,叮嘱孩子们,道:“你们看着点,我去洗洗手!”
贺鸣喜点点头,然后瞅了一眼弟弟……
越哥还紧紧的抱着姐姐的胳膊,贺鸣喜抽了抽,没抽动,用另一只手,弹了下越哥的脑门道:
“松手吧!害怕还看!”
越哥低头看着兔子,颤着音,道:
“姐姐,我觉得我必须看,老祖宗说让我长进些!
秀哥在的时候,凡事顶在我前头,如今他不在家,我要自己顶着!我不能害怕!”
贺鸣喜无奈的摸摸他的头,要不是胳膊抽不出来,她还真信了!
“那你还害怕吗?”
越哥气壮道:“不怕!我是男子汉!”
贺鸣喜抽了抽胳膊,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那把姐姐的胳膊放开吧,男子汉!”
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