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盛宠而不衰
“哪来多管闲事的……”
宫乐话说一半,回头触及那身衣裳,刹那间腿都软了。
司乐府地处深宫腹地,昨日陛下亲临,百年难遇,这怎么还来?
“小的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麻脸宫乐的呼声,紧接着所有人齐刷刷跪拜,掌事脸色阵青阵白。
陛下破天荒造访,偏生遇到这等事,他惶恐地跟着跪下,“陛下恕罪,都是微臣疏于管教。”
他正忧心自己乌纱不保时,楚景岘已长腿生风,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了傅莲蓉。
傅莲蓉虚弱地倒在地上,长发凌乱,衣不蔽体,嘴角溢出了鲜血。
莲蓉。
楚景岘站在她身前,弯下腰,轻轻地,将她抱起来。
傅莲蓉双脚悬了空,诧异地看着他的脸,阴郁俊逸,眉心紧锁。
怎么会是他!
傅莲蓉想要挣扎,但在双手指尖抵住他胸膛五爪金龙的绣纹时止住了。
当楚景岘抱着傅莲蓉进了屋子,身后是一派唏嘘。
陛下竟然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乐师,她是什么身份?
雪芮面色惨白,不过是教训一下抢她风头的贱人而已,等来的居然是陛下亲临解救。
最胆战心惊的莫过于麻点的乐师,随着屋子里传来的一句话,她浑身瘫软。
“伤人者处以极刑。”
楚景岘将傅莲蓉放在床上,墨色眼底溢出疼惜。
早年,他没保护好莲蓉,又怎么忍心,这张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痕累累?
在他的眼神里,傅莲蓉无法思考,当初决绝地要她的命,而今装什么仁爱!
太医尾随进了门,放下了药箱。
“冒犯了。”
搭着傅莲蓉手腕,太医认真看诊,而一旁,楚景岘面色凝重,似在等待什么。
傅莲蓉顷刻间明白了。
年少时,她寒毒入体,体质与众不同,夏日里仍需手炉,更不肖说冬日,成日围在炉火前。
楚景岘之所以来到司乐府,之所以带了御医,便是想探究她的身份!
太医压着脉络换了好几处,轻疑声后望了楚景岘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楚景岘愕然,怎么可能,眉眼,神态,并无二致,却是另外一个人?
傅莲蓉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虽疼,但不致命。
不过当下,她索性闭上了眼。
这三年在勤王府,她早已养好了身体,把脉自是瞧不出个好歹来的。
“陛下,这位姑娘并不大碍,待微臣开一贴药方,将养几日便可。”太医清咳了两声,拱手回禀。
楚景岘眸光黯然,是他异想天开了,他的莲蓉早已化作了一撮灰烬,怎么会死而复生?
他转过身去,颓然地迈开脚,之前的担忧,疼惜烟消云散。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如何,终究不是莲蓉。
傅莲蓉听着耳边悉悉索索的响动,渐渐归于平静。
待她再睁开眼,屋子里没了楚景岘身影,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龙涎香的味道。
这一关,算是过了吧?
傅莲蓉心里没底,这时,雪芮冷哼着踏进门,睨着傅莲蓉,恨得咬牙切齿,“好啊,狐媚蹄子,这么快就蛊惑了陛下?我当你嘴这么硬,原来,志不在司乐府而在乾清宫呢!”
她阴阳怪气地讽刺,傅莲蓉倒也不客气,“还打吗?就不怕,陛下连你一同治罪,去黄泉路上陪你那狗腿子?”
雪芮在她脸上看到了赤裸裸的讽刺。
本以为是任人揉捏的东西,现在,雪芮只得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
就算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触怒陛下,除非,她想将巡抚爹爹送到断头台!
深吸一口气,她娇俏的小脸变了又变,从牙缝中挤出威胁的话来,“你最好盼着不日飞上枝头,不然,留在司乐府,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雪芮气匆匆离去,傅莲蓉无奈地抚摸着脸颊的淤青,她并不想惹麻烦,可是麻烦偏偏找上门。
她从前任性惯了,相国千金,母仪天下,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唾手可得。
换做是从前的她,这次无妄之灾定要加倍讨回来才好!
诚然,星辰陨落,如今该是得夹缝中求生。
身心俱疲的傅莲蓉正欲睡个回笼觉,谁知,同屋的乐师乌泱泱地涌进来。
“钟余月对吧,我记得你的名字。”
“我也是青州的,咱们算是老乡,你家青州哪的呀?”
“只为陛下弹奏一曲便俘获了君心,听闻陛下独恋一枝花,说不定,钟姑娘你可以破了这先例啊!”
“对对对,他日成了小主,切莫忘了我们这些姐妹……”
她们年纪都不大,激动地像是过大年。
傅莲蓉被殴打时无人问津,转眼姐妹成群,端茶倒水,煎药闲谈,生怕怠慢了被忽视去。
对此,傅莲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后宫中本就这样,得势时众星捧月,落魄后,万人唾弃。
傅莲蓉也不嫌烦,周旋其中,不时打探一下宫中辛密。
“你们谁知道,那位娘娘的消息?”
当她佯装若无其事地问起白玉,霎时便有人争先恐后答道,“茹妃娘娘啊,那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盛宠三年而不衰!”
“听说之前是前皇后的洗脚婢,谁让她肚子争气呢,那倒霉的前皇后都没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茹妃娘娘的长公主,那可是陛下的心肝宝贝!”
傅莲蓉听着,指骨渐渐握成了粉拳。
温芋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跟白玉有什么干系!
盛宠三年而不衰,好啊,好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