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时光小跑

年年沈星回的生日一过，这个城市就开始下点雪，很短的一场雪。

沈星回正在教室抱着暖手袋想着怕不是要下雪了，一个声音喊了句“下雪了”，然后大家都跟着喊了起来。沈星回转头看着天上飘下来的小白点，觉得老天真吝啬。

熬到下课，大家都奔去校园里团雪，沈星回在楼上看着，的确是不会有脚印。他们冻着手还握着小小的雪团子奔跑，然后上课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沈星回刚要转身，后颈一下冰凉，下意识缩起脖子就要去摸，啥也没摸到。

孙阳捏着一团雪本来想等它化了，看见沈星回站着儿留着个脖子出来，突然就想捉弄一下她。只是自己忘了沈星回会暴走，就像现在，沈星回从三楼追杀他到一楼，半路还捡了个大雪团，又追杀他到了三楼。

他心想，我进教室有老师在你总不能放肆吧。只是孙阳刚喊完“报告”，脖子里就一片冰冷刺骨，沈星回在他身后朝小花老师笑了一下，喊了声“报告”就进去坐好了。

一点情面都不留，孙阳缩着脖子拿出来那团雪，心里骂骂咧咧地走进去，经过沈星回桌的时候把那团雪还她了。魔高一丈，反正小花老师在写字。

那天过后，还是很冷，但已经没有雪了。一直到沈星回手上的冻疮不再发胖了，阿亚的暖宝宝成了鸡肋了，小鸟才出来叽叽喳喳。

孙阳下课没事的时候就在门口晒太阳，看到沈星回打旁边过的时候就故意伸脚绊她。两个人，你伸脚，我跳开，乐此不疲，但也只有这么点乐趣。

沈星回最近又讨厌起来数学，为什么呢？因为她的数学突飞猛进了，老师都来找她谈话。

班主任又拍了拍沈星回的肩膀说：“沈星回，最近数学没扯你后腿了，其他科目也要花心思去拔尖，继续保持这股劲。”沈星回动了动肩膀，挺重。

语文老师指着沈星回的成绩单说：“沈星回，你语文一直都很好，但数学进步这么大，语文怎么就没突破了呀？”成绩单上，沈星回的语文没上过125，但也没下过120。

英语老师，小花老师，还有数学老师，大家全都一脸期待地望着沈星回，虽然心里害怕他们失望，沈星回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沈星回想，可能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做个好学生吧。阿亚说：“沈星回，你认真读书的时候，很帅气。”沈星回说了一句“去你丫的读书”，又继续和阿亚背书了。

阿亚没想到的是，孙阳也来耍帅了。

孙阳前脚从小花老师那里谈完话出来，后脚就听到沈星回说“去你丫的读书”。小花老师刚刚还和自己说要跟沈星回多学习，孙阳笑了笑，很想回去问小花老师，学习沈星回说这句话时的帅气吗？

“小花老师说让你帮助我，提高成绩。”

“为什么？”

“我是倒数第一，你帮我比帮阿亚有成就感。”

“是问你为什么让我帮你？小花老师让你写试卷，我也没见你写过一回。”

“因为你帮我又不用我出力。”

“也是，那我为什么要出力不讨好？”

孙阳莫名觉得沈星回好硬气啊，硬气得不得了。阿亚看着孙阳一脸吃瘪相，咯咯地笑了起来。瞪了阿亚一眼，孙阳自个儿回了座位。

阿亚用手戳了戳沈星回，一脸笑地问沈星回：“真不帮他？”沈星回瞥了眼趴在桌子上的孙阳，想了想，“怕他是一时兴起浪费两个人。”阿亚把沈星回的原话告诉了孙阳，虽然她也不太懂沈星回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孙阳没说什么，晚自习的时候就拿着书和试卷坐到了沈星回旁边。沈星回看了眼笑嘻嘻的孙阳，也没再问什么，拿起他的试卷看着。

阿亚觉得挺奇怪，因为沈星回并没有给孙阳找什么短板变优势的计划表，只是给孙阳讲题目。但是这两人一教一学还挺和谐，沈星回可能就是那个优秀的人吧，带着她和孙阳往前走。

每一个人在本性上都想求知，阿亚突然想起她爸说的那句话，忽然觉得有道理，看看孙阳的求知欲，再看看自己的进步。

后来沈星回告诉她，这话是亚里士多德老人家说的。阿亚觉得这句话更加有道理了。

孙阳听沈星回讲了一个月的题目，在某个晚自习开口了：“这一个月可以看出我不是一时兴起了吧？”孙阳问的直接，沈星回也没拐弯，问他为什么想认真了。

“因为你。”

“说话说完整。”

“‘去你丫的读书’，你这么说很帅。刚开始可能是一时兴起想逗逗你，但读书这东西，荒了就会厌倦，学了又觉得有事干。就像你那次追着我爬了好几层楼，有了个暂时的奔头。”

“你得感谢小花老师没放弃你。

“还有你。”

“那好好表现，让我有点成就感。”

“所以我的攻坚计划表呢？”

“没有。阿亚当初是因为怕她坚持不下去才给她一张表压压她，而且那时候我也不清楚我的方法对不对。”

“你对我就没有什么计划吗？就让我跟着你做题目？”

“做题背题，你要背得下去再跟着我和阿亚背书。

沈星回想起了孔子对“闻斯行诸”的不同回答，突然挺感激自己语文不错，阅读理解做多了，也就会窍了。阿亚和孙阳就是两篇阅读理解，沈星回得先阅读再理解然后作答。孙阳和阿亚不一样，阿亚能耐得住性子去背那些枯燥的东西，但孙阳更适合解题练题来学习和巩固。

她并不想把孙阳一口吹成一个大胖子，还有一年半，只要孙阳能坚持。

小花老师看到孙阳交上来的试卷，想起了自己毕业的时候说要成为一个好老师。这几年，她也放弃过一些学生，也有后悔和无奈。小花老师看着孙阳冲自己笑了笑，像是在说：“小花老师，谢谢你没放弃我，也希望你别放弃每个人，包括你的梦想。”

阿亚的历史考了全班第一，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他头上一根两根三根很多根的白发，每一根都在说：“同学们，我不是因为全班第一而夸邶阿亚，是因为她没有否定自己，也是因为有人没有放弃。”那个永远站的直直的小老头，朝着底下的同学鞠了一躬。

第一次，沈星回觉得，老师这两个字，就是一生的对错容忍和不倦。

有的时候，老师和学生是互相成就、共同进退。

时光可能也忘记了打闹，十班也多了些平凡。就像每个高三学子那样，阿亚、孙阳还有沈星回被淹没在试卷资料里。唯一的娱乐，是一起背书一起解题。沈星回的历史现在已经背不过阿亚了，有时候还会被阿亚抓住背什么年代什么事件，孙阳就在旁边笑：带出徒弟、气死师傅。沈星回就会白孙阳一眼，扔给他一张英语试卷，那样子仿佛在说：能不能有点出息？

就像那时候沈星回对阿亚说的，短板可以变成优势，但一个人不可能什么优势都备全了。沈星回的历史和地理总是七十来分，阿亚的数学就是及不了格，孙阳的英语还是靠蒙，有时候她们也会互相吐槽天赋不够，吐槽完了该干嘛照样干嘛。

班长在教室里搞了一个心愿墙，大家都把自己的期许学校和目标分数写了上去。阿亚写的是本省的师范院校，孙阳想去湖南，沈星回的纸上是黑龙江。

阿亚和孙阳都问沈星回为什么，沈星回说：地理学的不好，说到雪就想到了黑龙江。

三个被成绩捆在了一起的人，就这样小跑到了毕业。

填志愿的时候，孙阳问沈星回填了哪里，沈星回截了个图给他。孙阳看着沈星回的四个志愿，都是黑龙江。小花老师让他们画过很多遍中国地图，但沈星回肯定没有认真画过，不然为什么她眼里只看得到黑龙江？

毕业的痛快与不痛快都在夏天随着炎热蒸发了，明天沈星回就要去学校了，阿亚喊了她们去吃凉粉。每到夏天，广场旁边的街道上就会有很多个阿姨和很多个凉粉摊，多到你根本分不清哪家常去。沈星回挑了个最近的坐了下来，她和孙阳喝完了一碗阿亚才出现。

阿亚一脸兴奋地拿出了通知书给她俩看，沈星回和孙阳都笑她瞎显摆。阿亚说，自己要成为一个好老师，像沈星回一样的老师。明明是挺开心的事，但心里总有些空，阿亚觉得自己应该是舍不得沈星回吧。

她们喝了很多碗凉粉，阿姨都笑她们要拉肚子了，最后还是沈星回开口说了走。孙阳骑了电动车，说他送一下沈星回。阿亚没有说什么，抱了抱沈星回，自己打车回家了。

孙阳喊沈星回抓着自己的衣服，沈星回没有抓，只是让孙阳骑慢点。夏天的街道都急匆匆，只有孙阳的电瓶车晃晃悠悠，像是没电了。

第二天，沈星回拖着大大的箱子一个人坐上了那趟24个小时的火车。她没让爸妈陪，因为太远了，她也没有坐飞机，沈星回想着慢慢悠悠的看风景也不错。就像昨天孙阳载着自己晃晃悠悠，第一次觉得那条街道很可爱。可能，有些事慢一点比较好，就像她和孙阳。

沈星回知道孙阳填了黑龙江的学校，没有录取上。这是小花老师和她提起的，只不过小花老师不知道孙阳是因为沈星回。但是孙阳没有全填，最后一个他还是填的湖南。

孙阳能不能和沈星回一起去黑龙江，沈星回并不在意。只是那些天，沈星回开始审视她和孙阳之间是否有过悸动，可是她也找不到正确答案。昨天孙阳冲她笑着挥手，他说：“沈星回，记得保护好自己，记得张牙舞爪，记得我。”

沈星回记得，但沈星回不确定孙阳是不是一时模糊了，就像当初怕孙阳一时兴起浪费两人的时间。那么，慢一点，慢一点就知道了。

大学过的第一个中秋节，沈星回和阿亚还有孙阳三个人一起交换了彼此的月亮。阿亚说她碰到了一个很阳光的男孩子，她说她以后要当一个像沈星回一样的老师，她还说沈星回和孙阳可以凑一对，沈星回和孙阳都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国庆节，沈星回本来没打算回来，但是她老爸硬是给她临时买了张机票，匆匆忙忙的去赶了飞机，又换了趟大巴才算到。沈星回在车站等着老爸来接，刚想在群里告诉阿亚和孙阳自己回来了，却看到了孙阳的后脑勺。

沈星回一直盯着那个后脑勺，心里想着：回头，你不是孙阳。那个人转了过来，沈星回却躲去门里边了。

孙阳转过头扫了几眼，好像看到沈星回慌慌忙忙地跑开。孙阳的表妹拍了一下孙阳，问他看什么，孙阳没回答，拿出手机打给沈星回。

“我怎么在车站看到了你啊，是你吗？”

“不是。”

孙阳想了想也是，沈星回见到自己怎么会躲起来？她那么张牙舞爪的一个人。

沈星回看着孙阳背着那个女生的双肩包，心里笑了笑自己。孙阳，你说我要张牙舞爪，那我怎么会躲起来？

孙阳继续和表姐往路口走，但仍握着手机嘻嘻哈哈地问沈星回在学校做什么。

“回头。”

有点迟疑，孙阳还是往回看了一下。沈星回脸色平淡地站在门旁边，孙阳笑着朝她走过去她也没什么表情。

“真的是你啊，沈星回你还会撒谎了啊，阿亚是不是也不知道啊？”孙阳脸上是溢出来的高兴，沈星回却皱着眉头看着他肩上的书包带，还有走过来的女孩子。

“你背的书包是她的？”

“对啊，有点重，她装了一堆瓶瓶罐罐。”

“你女朋友？”

“我妹，沈星回你妹啊，不是，你箱子都不要你跑什么？”

“里头都是红肠，你和阿亚分了吧。”沈星回边跑边想幸好之前给爸妈寄了点回来，刚一分神，就听到身后又人追过来了，沈星回跑得更凶了。

孙阳追得脾气也上来了，这人跟见了鬼一样，哈尔滨的天冻脑子的吗？孙阳完全不知道沈星回为什么要跑，但自己还偏来劲了。眼看就要追上了，沈星回突然刹车转身立住了。

“你再追我，我喊救命了。”

“你再跑，我喊抓神经病了。”

“我没跑了。”

“我也没追了。”

“你追不到我的。”

“来，你只管跑，我追你。”

沈星回没听出话里的意思，撒腿就跑了。就像那次打蛋糕，还有那次丢雪团，目标只有一个，只是沈星回不知道孙阳在心里笑着说：迟早追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