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笑声

痛！

无穷无尽的痛！

这是李承道此时唯一的感受。

拉扯、挤压、撕裂。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骼，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被无情的研磨，他的意识早已经支离破碎。但那种锥心的痛楚却没有分毫消减，反而因为碎裂成无数份的神识而成千上万倍的增加，神识每多一份，这样的痛楚就增加一倍。

而此时，他的神识也几乎化为齑粉，多的已经数不过来，如果不是有一股暖流始终护住他最后的一抹灵台，他的意识此时可能已经彻底消散了。

也正是这暖流，让他品尝着这份痛楚。

无休…无止…

过了多久了呢？

一天？一年？还是…一万年？

时间在此时静止，就好像永远也不会过去。

太漫长了，实在太漫长了。

漫长到李承道甚至在这无尽的痛苦之中都感觉到了无聊。

是的，无聊！

在他的感知中时间长到已经不可计数，他甚至慢慢的习惯了无休无止的痛，慢慢的无视了无休无止的痛，又慢慢的享受这无休无止的痛，最后他甚至再也无法用这份痛来消磨这永远也走不尽的时间。

他无法思考，只留下了感知。

在这个只有痛的世界中，他终于有了另一种感觉——无聊。

当时间长到成为一种折磨，痛苦反而成为了一种恩赐。

实在是可笑，就像那道黄光一样的可笑。

嗯？黄光！

一瞬间，李承道睁开了眼。

风，雨，雷，电，还是熟悉的情景，熟悉的那个世界，他整个人却恍如隔世。

哦！还有两个呆头呆脑的…鬼吧？

李承道的思绪还有些混乱，但不妨碍他心中的喜悦。积蓄了不知道多久的苦痛，最终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全都化作为了笑意。他在心中疯狂大笑，虽然身体还没有恢复，可他的笑意已然传遍整个世界。

这一声无声的笑声，蕴含着最真挚，最纯粹的喜悦，它无声无息的响彻了这个天地。

遥远天地各处，那高山之巅的仙人，九幽之下的恶鬼，宫阙之中的冠者，山林之内的妖魔，在此同一时刻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喜悦，不知为何而喜，但确实当乐。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也够他们察觉到不对了。他们或是推演天机，或是审视万界，却都发现不了什么问题。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可以瞒得了他们眼睛的可以说等于没有，于是最后齐齐得出结论，只是一时念动罢了，随即便各自归入沉寂。

而近在咫尺的陈书录两位阴差却还处于懵的状态，俩人（俩鬼）对视，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俩字，随后又看向面前的凡人。

嗯？他在笑！

虽然面前的凡人还是没有一点变化，但两位阴差都能感觉到他在笑，又是一脸茫然的对望。

这真是莫名其妙啊！

远在天外的变故和近在咫尺的事故都没有影响到李承道分毫，当心中神经质般的狂喜发泄出去之后，他终于彻底的恢复了神志，身体各处也都回复了感觉。

轻轻眨了眨双眼，真是久违的感觉，随后他好像想起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

鬼啊！

不过下一瞬间却又淡定了下来。

哦，是鬼啊。

他原以为自己会惊慌、好奇什么的，然而真实是并没有什么感觉。面前的俩个人影除了身形虚了一些，身上的阴气重了一点之外，和普通的人也没什么多大的区别，尤其是俩人此时的状态很让人有吐槽欲。

哦不，是很平易近人。

而且他也意识到能在此时出现在此地的阴魂，应该就是城隍招募的阴差了吧。

看着面前的两位一时没有反应的样子，李承道试探着开口询问道：“二位想必就是本地城隍的阴差巡游使了吧？”

“哎，你怎么知道！”

听到李承道点出了他们的身份，俩人内心都十分的震惊，陈书录一时没拿准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便没有开口。

而一旁的另一位阴差却被惊的脱口反问，“你是何人？在此地做甚？为何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还…还有，你把那道黄符怎么样了？”

看到他们比自己还震惊，李承道就彻底的放下心来了，不紧不慢的从容应道：“呵呵，巡游使一口气问出这么多问题让贫道怎么回答？至于黄符么……”

说到此处他稍微停顿了，闭上双目好似微微好似在感受什么，片刻之后他右手抬起缓缓张开，只见一道黄芒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上，随后便化作一道符箓被他捏在手中。

“你说的是这个吧！”

眼见被这个怪道士收走的黄符再次出现，阴差激动连忙说是。

“对对，就是这个！快…”

还不等他继续说下去，便被一旁的陈书录给拦了下来。

刚开始他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却是咂摸出味来了，眼前这位道士怕不就是城隍爷口中提起过的那位上仙吧！

此念一生，越想便越觉得是。

这个道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凡人，而东沂县这个小地方几乎不可能有什么仙人停留。就算有，城隍爷如此大的阵势的动作要么早就出来了，要么早就离开了。而那些邪魔歪道之流，不是被城隍爷的大法力炼化便是被驱逐，就算有实力强悍不惧城隍爷的妖魔，到了现在都没有动静，那往后也都不会有了。

此时此地又如此气度不凡、神秘莫测，还能一下子叫出他俩身份的道人，不是城隍爷口中的上仙又会是谁呢？

要知道城隍、阴司和阴差才刚刚建立，并没有和外界修行者接触过，能认出他们的也只有一手建立这一切的仙人了。

一瞬间心思百转想明白这些，陈书录忙不迭失的打断了同伴的妄语。不只是怕触怒了真仙，更是对他的崇敬。

“这位…呃…道长…”

“我等确实是城隍麾下阴司的阴差，不知有高人在此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那阴差被拦下来堵住了话语，又见陈书录如此恭谨的态度，也反应了过来，赶紧跟着也行了一礼。

“在下多有冒犯，还请道长恕罪！”

他们这一番做派倒让李承道不知如何是好了，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继续问着刚才的问题，毕竟符箓还被他捏在手中，也不好收回。

“这符箓是你们的吧？”

俩阴差忙不迭失的回答到。

“啊，是…是的。”

“呃…那个…”

陈书录还本想说道长收走也无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说的好像上仙觊觎他的东西似的，一时顿在中间，支吾着不知如何说。

不过好在李承道直接断下了话头，把手中的符纸给他递了过来。

陈书录见此，赶紧双手接了过去。符纸入手，只感觉一阵清晰的触感传来。

这…这质感！竟然是真的纸符！

上仙递过来的的符纸不只是法力凝聚的，竟然是真的纸符，经过上仙的手竟然变为真正的实体了。陈书录实在是被震惊到了，他无法想象这到底是多么玄妙的手段，竟然可以虚实转换。

不愧为城隍爷都尊一声的“上仙”。

见一个阴差接过了符箓李承道便放开了捏着的手。只不过他的手才刚放，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见那阴差双手捧着的纸符光华一闪，“碰”的一下炸裂开来，散裂成了点点黄芒笼罩在四周。

见此情形，李承道略微有些尴尬。

“呃…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李承道双手摊开，示意自己已经放手了，一副发生什么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陈书录心中可惜，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刚才那张符纸的重要，只可惜机缘太深，自己把握不住。

如此福缘，看来是自己无福消受啊！

不过他还是再次弯腰行了一礼。

“谢道长赐法！”

嗯？这什么情况！

怎么还在感谢自己？我赐你什么法了？李承道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俩鬼差面对李承道心中紧张，也不敢多言。

三人沉默了下来，相顾无言。

气氛一时间尴尬了起来。

如此压抑的气氛最终还是那位阴差最先扛不住。

“哈！也不知天上的那两位闹完了么。”

“没有！”

李承道很肯定得顺势回答了一句。

因为他体内的反噬之力依然不绝，他虽然清醒了过来，但是他的身心自然还在无时无刻的被一波波的侵蚀着，刺骨锥心之痛一直在他体内爆发着。只是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才没有一点显露出来。

这反噬因为他引落天劫而生，本应彻底湮灭他，只不过因为未知的能量护住了他只剩下痛感，所以这些痛楚没有消失就说明天空中的争斗还在继续，所以他才如此肯定。

“天上的争斗一时半会怕是结束不了了，好在最终没有影响到这里。”

李承道望了望天空，只见浓雾遮蔽，而他自己因为反噬体内是一团糟，若不是体内那缕法力没有受到影响，穿梭不止，在体内勾连上下梳理经脉，那么此时他能不能动都是两说呢。因此他不好擅动法力，更看不透横在半空的浓雾，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黑白交织，闷雷响动，看来斗的正挺激烈。

收回目光，李承道心中则盘算着怎么打发这两位，看着面前有些紧张拘谨的两位阴差他忽然计上心来。

有了！

“嗯哼！两位游使，此地无需二位挂念了，还是行阴差之职责为重。空中的争斗也不是你们该担心的，有贫道在此盯着就好，且退去吧！”

既然拿我当高人，那就别怪我直接赶人了。

听到李承道发话了，俩人心中也松了口气，这压迫感实在太强了，更别说他们自己还身负重任，又不敢擅自离去，如今得了法旨，自然赶紧领命。

“是！在下告退！”

随后一转身，俩人便化作黑雾散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