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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交代

晨光曦曦,春雨过后,长安城一阵喧闹。

朱雀大街之上,陈酌身着一席破烂不堪的血衣,狼狈的靠在墙边,看着虚弱不已。

那模样,是个人都看得出临王世子遭遇了一场足以要了他性命的刺杀。

而此时,收到皇城卫消息的缉查司武安使冷肇此时正向着陈酌靠近。

而他的脚步刚刚迈动,就被陈酌身边一位头戴纱笠的女子提剑拦住了。

陈酌脸色苍白,捂着手臂看向冷肇,淡淡道:“缉查司之人,我不信!”

随后,他又抬眸扫过周围的黑武卫,冷冷道:“贾玉书设计刺杀于我,缉查司是否参与其中……咳咳……我不清楚,但还请冷武使莫要上前了!”

这番话说的并不大声,好似真的是虚弱至极一般,但周边围拢的民众依旧有不少人听清了这句话。

于是人群哗然,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虽然有皇城卫撑起了一圈警戒线。

可陈酌就是赖在这不走,于是长安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了临王世子遇刺的消息。

而且刺客居然是缉查司副使贾玉书,这件事可就严重了!

一般的人听闻此事,自然是想到临王世子居然在长安遭遇了刺杀,长安的皇城卫都是怎么做事的?

而知道贾玉书这一点的民众,则是借此想到了更多,缉查司副使刺杀陈酌。

以权位之便利,调离皇城卫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也有些许人,想到了更深入的事情,那就是两司受圣上直接管辖,贾玉书刺杀之事,该不会……

而这也是陈酌演这场戏的根本原因,在略微恢复之后,从宫内往外走,那可就简单多了。

不过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自己都不能着急回临王府去。

先不说至少要有一场戏演给齐睿看,让齐睿认为自己是被“神秘女子”所救。

而陈酌身旁那头戴纱笠的女人,自然就是这所谓的“神秘女子”了。

别误会,她并非慕容倩兮,虽然陈酌特意等到天光大亮才来到朱雀大街开始表演。

不过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其他变故,骆瑾就承担起了这个重任。

而另一方面来说,陈酌一定要隐瞒住自己其实是逃往仁寿宫才逃过一劫。

而一身血污,衣衫褴褛,脸色苍白又略显狼狈的出现在在众人面前。

一是为了让民众知晓他是真的遇到刺杀了,二则是为了让齐睿觉得他确实为了避开追击,做了很多努力,才弄得如此狼狈。

冷肇此时脸色阴沉,虽然他身为缉查司武安使,可昨日长安城中的布防安排他并不清楚。

晚间黑武卫的行动,他也只知道个大概,知晓有缉查司有所任务。

但冷肇并不知道黑武卫的真实目的,更别说贾玉书刺杀陈酌这种事了。

而他自然比民众想到的更多,也算是身处高位的他,非常明白。

贾玉书身为缉查司副使,绝不可能擅自行动,几乎是在听到陈酌这话的同一时刻。

冷肇就明白,这哪里是贾玉书要刺杀陈酌,分明是圣上想要找机会除去陈酌!

听着耳边民众的窃窃私语,冷肇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两司本就是受圣上之命,而缉查司更是干脆就是齐睿所创。

简单来说,冷肇的一切都是齐睿给予的,虽然缉查司的名声在江湖中很臭。

可对于生活在长安的民众来说,虽然一般人听见缉查司三个字也会骂几句。

但真说起来,缉查司在民间的风评其实并不算差,可如今此事摆在了台面上来。

若是贾玉书刺杀之事,没办法给一个合理的交代。

齐睿刺杀功臣之后,只因权利之争就要除去临王世子的恶名就要传扬天下了。

而这仅仅是最好的后果,若是陈鸿哲得知此事,悍然发兵北上席卷长安。

甚至是举临州全境投降南青,那样的后果,绝不是大楚所能承受的,也不是齐睿所能承受的。

这下自己就有点被架在这里了,他并不清楚昨日刺杀之事的来龙去脉,所谓说多错多。

冷肇并不敢就陈酌的话反驳些什么,他抬眼看了看朱雀门的方向。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为何宫内还无人前来,即便贾右使不便出面,那齐正辉总该前来吧!

而也就在此时,远处的街道上,人群忽的散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冷肇见状面色一喜,他原本还以为是齐正辉或是贾右使前来了。

可当他看到来人的样貌时,心中猛的一跳,恐怕此事没办法善了了!

青色衣裙摇曳,齐芷脸色焦急的跑进了皇城卫封锁之中。

当陈酌看到齐芷的时候,也是心中一跳,不为别的。

当自己一场戏演的非常完美之时,忽的闯进一个在自己设计之外的人,谁来都得哆嗦一下吧?

而齐芷看见陈酌满身血污,脸色苍白的靠在墙边之时。

她的眼泪一瞬就流了下来,她才是真的不知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夜从朝宴离席之后,她就一直在房中,一边欣赏陈酌所做之诗,一边等着陈酌回来。

虽然大雨倾盆,可齐芷其实还蛮开心的,毕竟武乐节此种重要的时刻。

齐芷还是非常希望和陈酌一起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的,甚至她还准备了不少东西,准备奖励一下陈酌来着!

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陈酌回家,察觉到不对了的齐芷有些慌了。

立刻遣人去查陈酌的去向,在得知陈酌早已离宫之后,齐芷就更加觉得不对了。

而震天的惊雷衬托之下,齐芷越来越觉得陈酌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

紧接着,宫中又传出了有刺客袭扰的消息,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齐芷都差点觉得陈酌就是那刺客了。

彻夜未眠之人,除却伏杀涉及的双方之外,还有她齐芷。

当天光蒙蒙之际,齐芷非常确定,陈酌一定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连回到临王府都做不到!

而直到方才,齐芷才从小桃儿的口中得知了陈酌的行踪。

一路上听的全是民众在讨论此事,但众说纷纭,齐芷还并不清楚事情究竟是何种面貌。

只知道贾玉书居然狗胆包天,乘着夜色在东市袭杀陈酌。

而此时看到陈酌的模样,齐芷自然是积攒的情绪一瞬爆发,哪里还忍得住泪水。

她几乎是扑到了陈酌身边,眼泪婆娑抚了抚陈酌肩头的伤口:

“疼吗?”

陈酌眨巴了两下眼睛,又偏头看了看自己特意弄了点血出来的肩头伤口。

不过还没等自己说话呢,齐芷都快哭成小花猫了,陈酌只得笑了笑,安抚道:

“没事了,已经处理过伤口了,你都快哭成小花猫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长公主的威名不要啦?”

齐芷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心惊胆颤了一个晚上,如今终于见到陈酌安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哪里还忍得住。

这一夜,对于齐芷异常煎熬,偶尔闭眼小憩之时,她甚至想象过陈酌满身是血的躺在哪里一动不动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呜呜呜~~早知道我就不提前……而且………都怪我呜呜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齐芷已然哭成了泪人,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但陈酌还是听懂了齐芷的意思。

他轻轻抬手,用指腹帮齐芷擦试了下脸上的泪珠,又开口安慰道: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别哭了!”

于是在陈酌的安抚之下,齐芷这才渐渐止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陈酌身上四处打量查看。

毕竟陈酌身上的衣袍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破烂不堪了,除却血迹之外,被刀、爪划破的痕迹数不胜数。

不过查看了一圈过后,齐芷发现陈酌身上的伤势基本都被处理过了,倒也松了一口气,什么其他的她不管,只要陈酌没事就好!

可一旦稍稍冷静下来之后,齐芷就也发现了貌似哪里不太对,陈酌如今这番狼狈的模样,和他精心处理过的伤口有些不太相衬啊!

她转头看了看持剑守在一旁的骆瑾,齐芷颇有些疑惑,虽然此人带着纱笠,可明显不是慕容倩兮啊,陈酌这又是在哪里认识了一个新女人?

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些呢,皇城卫封锁线之外,就有一位脚步蹒跚的老者缓缓走近。

来人正是监察司右使,贾家前任家主:贾盛!

贾玉书刺杀之事,与两司脱不开关系,同时他又是贾家之人,又在朝堂之上与江湖中皆有名望,齐睿让他出面解决此事可谓是非常合理。

今日朝会过后,齐睿便听说了陈酌出现在朱雀大街的事情,他这才相信恐怕陈酌真的是乘着雨夜遮掩,逃脱了死士们的追杀。

而且他甚至也明了陈酌此时,这般出现在朱雀大街的原因,哪有人闲着没事伤都没养好,就立马跑到大街上宣扬的?

陈酌此番做法的目的不言而喻,贾玉书身份太过敏感,陈酌想借此做些文章也很可能。

齐睿听闻此事后,脸色变差了不少,没想到陈酌竟然做的这么绝,直接将此事摆在了台面上来,让自己没办法蒙混过关。

甚至他有那么一瞬间,都有些后悔这次的伏杀了,虽然自己确实挑选了一个极其合适的时机,甚至就死士小队统领的汇报来说。

这次伏杀真的险些就得手了,但贾玉书终究棋差一着,反倒因此丢了性命,而陈酌如今的做法,也让自己彻底陷入了窘境之中。

而面对贾盛,齐睿更是只能揉了揉眉心,破天荒的和贾盛表示抱歉,比起其他人,无论是甄公公还是张道泉。

其实都只是合作或是一些其他原因才愿意听命于自己,只有贾盛,那才是真正算得上是携手同心。

而贾玉书,也算是贾家精心培养出的高手,但却因为自己心血来潮的突然计划,丢了性命。

虽然在甄公公面前,齐睿大骂贾玉书是废物,但那更多的是气话而已,在面对贾盛这个已经处在暮年,亦师亦友的同伴时。

即便是如今的齐睿,也是有些气弱,但却不想,贾盛对此事毫无表示,非常公事公办的领命而去,这让他非常诧异。

…………

“老臣,参见世子殿下!”贾盛躬身一礼。

陈酌抬眸看着这位不久之前,还与自己和颜悦色的交谈的前辈。

两人心里皆明白,今日这场戏的缘由和最后的结果,那是可以与预知的,贾玉书背下所有黑锅,甚至贾盛自己都得承担一二。

但唯独,这件事决不能牵扯到齐睿的身上,哪怕是一点点都不可以,刺杀陈酌一事,只可能终结在贾家内部!

“贾右使此来何意?莫不是要对陈酌赶尽杀绝??”

贾盛听得眉头一跳,他原本还想凭借自己的面子,让陈酌不要太过纠结此事,只要陈酌不过于较真,那此事就还有回转余地。

然而,贾盛恐怕是浸在权谋争斗中太久了,以至于考虑任何事,都觉得旁人也能思虑极其周全,若是对自己无益之事,显然不会去做。

若是陈酌真的如他这般想,这场戏只是单单想要一个交代,那么或许贾盛最开始的想法就是正确的。

可他忽略了陈酌并非官场上那些老油条,而是临王世子,在如此形势之下,他的背后有着临王撑腰,有着大楚最为精锐的二十万临州军撑腰。

他无需考虑其他,也无需权衡利弊,贾玉书刺杀之事,陈酌不仅仅只想要一个交代,齐睿也必须付出些什么,而不只是给一个所谓的理由。

“世子殿下说笑了,圣上听闻世子遭遇刺杀,特派老臣来查看情况,世子如此伤势,不若往宫中太医院治疗一番……”

可这番官面话才说了一半,陈酌就立时抬手打断了他:

“贾右使又何必如此客套,本世子若是没记错的话,贾玉书就是你贾家之人,他带人伏杀于我,难道贾右使浑然不知??”

这原本是这场戏本该有的走向,甚至贾盛前来之时,也对此情此景有过预想,只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陈酌的态度告诉他,恐怕不是用言语能善了的。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贾盛幽幽一叹,摇了摇头道:

“不瞒世子殿下,老臣确实不知玉书为何刺杀于您,玉书本就是我从民间带回的孩童,刺杀之事或许与他幼时的经历有关?待日后老臣将此事查清,一定给世子殿下您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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