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约莫三四年前,李宛柔患上了消渴症;自那之后,人就越发的消瘦起来,疲乏感也日渐加重。
时至今日,已到了要时常卧床休养的地步。
李宛柔刚患病那两三年,病情尚能控制,整个人的精神体貌也尚算过得去;所以,楚玄那会儿还会时常去玉楼苑看望李宛柔,也会时不时的临幸李宛柔。
期间,李宛柔又怀上一胎;可太医说因她患有消渴症,生产之时会危及生命,十有八九会子存母亡。
无奈之下,楚玄只得让李宛柔就这胎儿给打掉了。
女子小产,有时会比正常生产还伤身子;加之李宛柔本就有恙在身,从这之后,她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李云裳从澜意宫出来后,没有立刻回云华宫,而是带着含碧往柒若宫玉楼苑去了。
李云裳刚踏进玉楼苑,就隐隐闻到一股药味儿;到了李宛柔睡的屋子里,药味儿更加浓烈。
李云裳微微皱了皱鼻头,随即就将这种不适给压了下去;她不想进到里屋时让李宛柔瞧见,惹她难过。
含碧跟在李云裳身后进了屋,正好瞧见春花端着已经空掉的药碗往外头去,忙转身跟了出去,叫住了春花:“黛嫔娘娘是才用过汤药吗?”
春花点点头,低声道:“黛嫔娘娘今日起得晚了些,这会子才用完了早膳和汤药,奴婢们还没来得及开窗熏香散味儿呢。”
含碧听了点点头,冲春花一笑:“那你们快些弄,这药味儿淡了,黛嫔娘娘的精气神儿也能好些。”说完就进了屋子。
屋子里,李宛柔正靠坐在床榻边绣衣衫,一见了李云裳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要起身去迎,被李云裳快步上前给拦住了:“你看你, 本宫特意不让人通禀,为的就是让你好好休息,别顾着那些个虚礼劳动自己。快些躺着吧,咱们姐妹俩之间,何须管那些?你呀,怎么舒服怎么来。”
李宛柔枯瘦又苍白的脸上这才绽出笑容来,慢慢地靠回了床榻上。
李云裳看了看李宛柔放在床边的,俨然是男子服饰的衣衫,柔声道:”这衣衫你已经做了快大半年了,这看着看着就要做成了。也真是辛苦了你,人在病中,这般不适,还想着为皇上亲手缝制衣衫。这司制坊里头那么多手巧心细的秀女,何须还要你去劳心费力的做这衣衫?”
李宛柔知道姐姐是心疼她,淡然一笑,道:“无妨。反正妹妹也时日无多了,能做的事不多了。姐姐就让宛柔跟着自己的心意,过完这剩下的日子吧。”
李云裳一听这话,悲从中来,眉头立时皱了起来,脸上现出不悦,嗔怪道:“你怎说这般丧气话?谁告诉你的你时日无多了!?”
李云裳说着,又转过脸去扫视着在屋内伺候的宫婢,朗声道:“可是你们背地里说了些什么,这才引得你们主子生出这些灰心丧意的心思来!?”
侍立在屋内的宫婢无一人敢答话,皆默默地将头给埋了下去。
“姐姐,这不关她们的事,你又何须责斥她们?”李宛柔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说话的声音也因为身子孱弱而更显轻柔:“有些话就算姐姐不说,宛柔也是能猜出一二的;何况这是宛柔自己的身子,其中情况宛柔自然也是能清楚些的。”
李宛柔说着垂下眼眸去,随即又抬眼看向李云裳:“实不相瞒,宛柔也私下里问过了权太医,求他如实告知。不过,请姐姐放心,宛柔如今知晓了实情,反倒坦然了不少;剩下的日子,宛柔定会好好儿的将它过完,也不枉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李云裳听了,正想说些什么,嘴唇方动了动,又回头示意含碧将屋里的宫婢都给遣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等到屋里只剩下李云裳和李宛柔两姐妹了,李云裳方才开口:“你老实告诉我,这半年来你都不愿见皇上一面,可是因为你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李宛柔自打病情愈发严重,知道自己时日不久,又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形容枯槁,神形憔悴,所以就哀怜自卑到了连楚玄的面也不见了。
到如今,她已半年之久不曾见过楚玄一面了。
起初,楚玄还会时常过来看她,但屡遭拒绝后,来的次数也就越发的少了;到最后,就索性不来了。
李宛柔轻轻点了点头,道:“姐姐,你看宛柔这副模样,哪还有什么颜面对着天颜?若是惊吓到了皇上,反倒会坏了宛柔在他心里的印象;还不如就这样保持些距离,也好让皇上心里的宛柔一如从前般美好。”
李宛柔说的这番话,是,也不全然是。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除此之外,宛柔...还有别的考量。”
说着,她脸上从李云裳进屋开始就一直在的笑容消失不见了,钻出了几分伤情来:“反正宛柔也活不了几日了,索性就用这副残躯再多为姐姐和李家博些机会也是好的,也算是报答了姐姐和父兄。”
李云裳听了,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的眼里有疼惜,还有无奈。
“宛柔不让皇上相见,一则确实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体面;而更重要的是,若是皇上一直想见却见不到我,便会更加想念,长此以往,皇上对宛柔的惦念只会愈加深重。”
李宛柔说着,又伸手去摸放在床边的、尚未做完的衣衫:“这件衣衫,还请姐姐在宛柔...在宛柔离开后,替宛柔呈给皇上。届时,宛柔还会放上一份书信,请姐姐务必要将那书信连同衣裳一并给皇上。如此,宛柔的苦心就不会白费了。”
李宛柔说的,李云裳都明白,也清楚这般做就算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些什么,但至少会让她和李家得些恩惠。
事实上楚玄那边也确如李宛柔所料,楚玄虽不再来玉楼苑了,但心里还是想着念着李宛柔的。
李宛柔越是不让他见,他心里就越发的痒,越想见;也越发的好奇,为何不让他见?如此,便愈发的惦念至深,更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