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和悦宫风雅殿这边,舒美人正左手执书,右手拿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眼前的儿子楚润贤。
楚润贤正在背书,歪着脑袋,皱着眉头看着房顶,一脸认真思索又痛苦的模样:“自天子以至于...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本...本乱...而...而末治者...者,否矣。其...其所厚...厚...厚......”
舒美人听楚润贤背得断断续续的,脸上的无奈之感更重了,眉头也跟着皱得更深了;最后终究是不耐烦了,“啪”的一声,烦躁地把戒尺往桌上一敲,吓得楚润贤把刚想出来的一个字当即就给忘了,一脸懵地看着自己的母妃。
侍立在侧的阿茘见状,生怕楚润贤挨了打,赶忙说道:“娘娘,六皇子他尚还年幼,背不完全也情有可原。况且...六皇子已经背出许多了,同昨日比,已是大有长进了。”
“对对对,母妃,儿臣已经背出好多了,您就别生气了。”楚润贤忙接话道。
本来舒美人还不怎么气的,结果一听楚润贤这话,火“噌”的就上来了。
这些开脱的话别人说说也就罢了,奈何这个逆子自己却没半点儿自知之明!
“背出许多!?你居然还有脸说这话!?就一篇《大学》,都快半个多月了,你前前后后拢共才背出两段儿来;就这,都还背得不顺溜,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今儿个也才背了三四句话而已,你就又忘光了!?
昨儿个母妃就知会过你,今日要考你背诵,让你提早做准备,温习温习。今儿早上起来,母妃还问过你,可有记牢靠?你拍着胸脯回答母妃说,‘放心吧母妃,儿臣记得详细着呢’!你就是这般记的!?
你看看你的皇兄们,哪个是同你这般!?你的皇兄们在你这个年岁时,早就能将《大学》倒背如流了!你倒好,课堂上不用功不说,私下里也全然不管课业,整日只知道四处瞎跑玩儿乐!你若是再如此,那些个陪你玩儿的内监,母妃就叫人统统给送到慎刑司去,治他们个‘贻误皇子学业之罪’!”
舒美人越说越气,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还边说边下意识地用戒尺敲打桌子。
楚润贤一见母妃这样,吓得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两步。
舒美人见了,怒火烧得更旺了,猛地一敲桌子,怒吼道:“给我过来!”
楚润贤被母妃这么一吼,眼眶立时就红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舒美人忙用戒尺指着楚润贤,厉声道:“不许哭!堂堂男儿,哭什么哭!?如何养成的这个坏习惯?动不动就哭!”
可骂完了,舒美人一见楚润贤那副委屈又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中又禁不住生出几分不忍和心疼来,语气跟着软了些许:“你呀,倒是让母妃省省心啊。平日里课上走神打瞌睡,课下不做课业也就罢了,怎的连最基本的文章也不背了呢?
现在是母妃对你严厉,若是你父皇哪日问及你的课业,考你的功课,你一点儿都背不出来,答不上来,到时候可就不是生气责骂这么简单了,那可就是失望了!润贤啊,你知不知道,身为皇子,让父皇对你失望意味着什么?啊!?”
舒美人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意味着你将不受重用,不得你父皇青眼,就更与太子之位无缘了!这都还算是轻的,若是你的那些个皇兄们再心狠一些,怕是你的小命都要不保啊!母妃这哪儿是对你严厉啊,母妃是在保你的命啊!”
楚润贤像是没听进去一般,怯怯地低声嘟囔道:“可是...可是儿臣不想做太子。”
“你说什么!?”舒美人惊道。
“儿臣...儿臣说,儿臣不想做太子。”
楚润贤说着抬眼偷偷去瞧母妃,见母妃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没有要动戒尺打他的意思,胆子瞬时就大了些许,脑袋和胸膛也不由得挺了起来,说话的底气也更足了:“做太子有什么好的?
儿臣听说,做了太子就要做皇上;可是做皇上就要像父皇那样,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儿,每天都有见不完的人,一群老的少的围在你身边,凑在你耳朵边叽里呱啦个没完,吵得人脑仁儿疼。说到这个,儿臣还有几分心疼父皇呢。”
“你...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胸无大志的孩儿来!?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呀!”舒美人气得胸口直发闷,下意识地抬手去捂着心口,就连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六皇子,您快别说了。说背书就说背书的事儿,怎么说起这些话来了?”阿茘责怪道;边说边伸手去轻抚舒美人的背,帮她顺气。
“又不是儿臣要说的,是母妃她先提的。”楚润贤噘着嘴不满道,一副自己十分委屈的样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将母妃给气着了。
阿茘见了他这样子,禁不住在心里叹道:这六皇子怎么生得如此没心没肺?
“既然...既然母妃身子不适,见了儿臣也不痛快,那...那儿臣就先退下了,就不在这儿惹母妃心烦了。”楚润贤说完,不等舒美人反应,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你给我回来!”舒美人冲着楚润贤的背影大喊道。
等她反应过来时,楚润贤早已跑到门外去了,哪儿还叫得回来呀。
她看着楚润贤那浑身欢快的劲儿,不用想就知道,定是趁这机会,又跑出去疯玩儿了!
“逆子,简直是逆子!”舒美人气呼呼地说道。
阿茘依旧轻抚主子背部顺着气,关切道:“娘娘,六皇子已经跑远了,您就别气了,当心气着身子。”
“枉我还以为生了皇子就能有机会再往上攀一攀了呢,谁知道,生出的竟是个资质普通、不思上进,甚至还有些缺心眼儿的逆子!他这样的,莫说是去争那太子之位了,就是想要得个分封怕都十分困难。纵观历朝历代,没有分封和爵位的皇子多的是,也不多他一个!”舒美人道。
“娘娘,六皇子如今才十岁,与那些皇子们光是在年岁上就差了许多,这心性嘛自然也是有所差别的。也许...也许等六皇子再年长些,说不定就能醒悟过来,开始奋进了呢?这人嘛,都是一岁一个样儿,娘娘也无须太过忧心。”阿茘宽慰道。
“你说的是有道理。可话虽如此,他若是一开始就失了圣心,还怎么谈以后呢?等他再年长些了,他的那些皇兄们怕是早就到了可被分封立储的年岁了。到时,哪儿还轮得上他呀?”舒美人说着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若命运如此,他自己不争气,那我这个做母妃的,就不得不再多帮着他些了。”舒美人说这话时,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说出的话也极耐人寻味。
“娘娘......”阿茘隐隐约约觉得,主子是又有什么大筹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