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逝去的爱情
三年前的冬夜，江城竟然飘起了小雪花。
薛妮离开了，正月初七，大家聚到一堆儿，这群朋友就只剩五个人了。
他们刚在小摊上喝完啤酒，撸完小串儿。一群人勾肩搭背，三三两两地漫步在滨江街边。
“下雪了呀……下雪啦！”邓泽宇一左一右搭着林淮和谢序林，虚着眼伸出手接着小雪花，雪花落下，融在他的手里。
“混蛋，喝不了这么多就别喝，喝这么多酒，辛苦我来给你做苦力。”林淮比他俩矮了一头，扛着邓泽宇格外费力。
他们三走路摇摇晃晃地，看起来还挺滑稽。
杨晓旭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看手机，一看就在等别人的消息。
赵嫣走在他的后面，他们没喝多少酒，只是聚聚解解乏。她看着他偷偷掏出手机，不断地刷新着手机界面，信息那端却依然安静。
她紧了紧衣领，快步跟上他，与他并肩。
杨晓旭默默放回手机，赵嫣一直目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难兄难弟，没有转头。
他们二人在后面插着兜，默默地走，彼此都没说话。
杨晓旭转头看着江，那边万家灯火，即使现在寒冷，看着心里也很温暖。
赵嫣微微仰着头，望着橘黄的灯光下，旋转飘下的小雪花，冬风吹着，眼中又覆上薄薄的泪水。她几次张口，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哈着白气，心里像堵着东西一样。
前几天，她目睹了少年勇敢的告白，她在旁安静地看着，心里仿佛冻上了冰，她又不想让悲伤外露，让所有人知道她暗藏心底的秘密。
此刻，心里的潮水翻涌着，一次次冲刷着心里的堤坝。她又想自己将这秘密保守，以朋友之名参与他们一生，不给他们加上枷锁，抑住心里的潮水，又想自己勇敢，让他再看看自己。
她心里挣扎着，纠结着，难受着。想说说不出口，不说又怕后悔。她的喉咙酸酸紧紧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加重。
“杨晓旭，你很喜欢薛妮呀？”赵嫣红着眼眶，转过身，略有轻松地问道。
思来想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这些话。
杨晓旭听到后，明显一愣，然后挺大方地点头，“嗯”了一声，低眉看着她，还是以前那样的目光。
“是想要陪伴一生的喜欢。”他仰起头，看着空中的雪花。赵嫣望着他英气的下巴，额眉，微微抿着嘴，转过头咽下话。
“那她联系你了吗？”赵嫣语气淡淡的，没有看他。
他摇着头，也抿着嘴，有些失落。
“这也没什么……这些天，她在考虑吧。”他又望向江边。
“你……我……”他停下，转身把手放在栏杆上，望着夜空。听见赵嫣在旁边小声地结巴，他转过头低着眉，淡淡地望向她，以询问的眼光。
赵嫣从来没这样懦弱过，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从来没这么慌乱，没这么伤心，没这么无措过。在他面前，她甚至自卑地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服。
当听到他的回答时，所有的悲伤，连着那天他告白一起，全都涌了上来。她心里的堤坝裂缝了，崩溃了，悲伤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
后来她又装作淡然地问他问题，但她的双眼模糊，耳朵也轰鸣，她不知道他的回答。这个回答对她来说，也没有意义了。
此刻，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这些年所有的念想，所有的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幻想，顷刻间破碎，碎成现实。
为什么呀？明明是她先喜欢杨晓旭的，为什么杨晓旭要喜欢她？不是所有都有个先来后到吗？……
如果曾经她先告白，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她再勇敢一点，主动一点，会不会他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她？……
赵嫣从来没这么窘迫过，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但她说不出口，悲伤和无力感快要淹没了她，她能控制自己的崩溃，在他面前保持最后体面的唯一办法，就是忍住自己的颤抖，忍住自己的哭泣，忍住自己的悲伤，忍住自己的话语，保持沉默。
她能做的，也只有沉默了。
就在这夜，在他面前，在有喜欢的人的他面前，她的沉默，是她迄今为止做过最撒野的事。
杨晓旭望着低头哽咽的赵嫣，时间慢慢过去，他好像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他淡淡地望着她，沉默地望着她，心里慢慢明晰的同时，也渐渐开始震惊。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悲伤，这么难受，这么窘迫的样子。他，是伤害她了吗？
赵嫣低着头，他没能看见她的样子。但她在默默地流着泪，仿佛尊严碎了一地。
他才真正明白，他，是伤害她了，就在不知不觉中。
“赵嫣……”杨晓旭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想佯装不知情，想减缓她的难为情，但他的手又凝在空中，又缩了回来。
也许他的一举一动，对现在敏感的她看来，都是一种伤害。
沉默之间，江上的天空，绽放出了绚烂的烟花。烟花一簇一簇，映着他们的脸。江边好多人都在热闹地欢呼，都在抬着头望着天。
而他们，都没看这烟火，都很沉默。
也许，爱而不得才是世间的常态吧，并不是所有爱情都有结果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双向奔赴。
“……她很喜欢你……你去找她吧。”沉默之中，赵嫣轻轻地哽咽着。
烟花绽放的声音很震耳，杨晓旭却听到了她的话，他们俩站得这样近。他听到时，淡淡的惊喜涌上心头，眼睛渐渐放明，却又低下眉。
他原以为赵嫣还会说什么，就在他等待时，赵嫣却低着头跑走了。
杨晓旭转过身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站在原地却说不出话来。
赵嫣，你我，都会成长了……
赵嫣奔跑着，眼泪散在风里，雪花打在泪上，都融成水，碎成了小碎瓣儿。
她盼望着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庆幸着自己没说出口，却遗憾着自己的闭口不说。她不知道以后，他们还会不会见面了。
这么浪漫的冬夜，这么灿烂的烟花，还有飘雪，她再也找不着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能这么勇敢地站在他面前。
杨晓旭，我已经做好了与你此生长别的打算。
你们要幸福啊……
就在这晚，赵嫣青春里的爱情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