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在寒夜默默陪你（一）
街道两旁泛着橘光的路灯正在快速地滑过，前后左右的车辆驶在寒夜里，排成一条条五光十色的车龙，外面有风声，鸣笛声，桥下的江水的喧哗声，还有远处的广场人群喧闹的声音，而赵嫣，正坐在车里，一方小小的安静温暖的天地。
车里没有开灯，杨晓旭正微紧着眉头驾驶车辆，赵嫣看完窗外的景象，微微侧过头看他。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赵嫣此时心里很平静，甚至觉得舒适。她感觉，现在的他，可能才是这三年沉淀后经常呈现的样子，不说话，不靠近，心里静默，不起波澜，说不上温和，更与温柔谈不上关系。
杨晓旭此时，也是真的不想说话。他们上次不欢而别，到现在这些天，他倒是也给她发过信息，她也回过，但都是淡淡的，很普通，对他来说，这些信息，甚至算得上没有任何营养价值。
他那夜梦到了她，他早起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高楼街道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去找她，告诉她埋藏在他心里很久的话，告诉她他想和她一直走下去，不要在意任何往事任何人，任何牵绊住他们的东西。
他做决定的那一刻，血管的鲜血似乎都在沸腾，心脏也在扑通扑通地跳——他知道，这是一个对他来说特别重要的决定，他感觉麻木冻僵的身体，全都苏醒了一般，连灵魂都在燃烧。
但这不再是他年少的冲动，而是他直面了来自心底的热切的呼唤——他自己在挽救他——于淡然漠然的生活态度里，于长期万里冰川寒风猎猎的灵魂里，看见炉火，看见温暖，看见那份微弱却美好的光。
被冰封的他，看见了救赎，是爱，是暖，是灵魂温柔的契合，让他久久感动，久久心动，久久温暖。
一大早，冬日的寒雾还没散去，他就开始往她那个方向走。一步一步，走在雾里，远处的人，红绿灯，车辆，一切声音，事物都与他无关，他在走向她，走向他们的未来。
他的心淡然又幸福。
他在路上买了束玫瑰，玫瑰在雾里模模糊糊地鲜艳着，他一身深绿泛黑的大衣，似乎也被这亮色点染了。
他走了很久，走到她家楼下。他在风里等了一会儿，便进去了，站在门口准备敲门，却听见屋里林淮的声音。
他有些愕然。
听到屋里准备开门的声音，立即躲在了不远处。
林淮出来对屋里的赵嫣直哈腰作揖，满脸抱歉，大黄也在朝他叫。对他连声的道歉，赵嫣却不忍心，很自然地表示不介意。
其实这也没什么，他也能理解，但那时的杨晓旭却感觉气被堵住了，心好像也漏了一拍。他低垂着玫瑰，手紧紧握成拳头，眉头也紧锁着，满心满眼的失望。
原来他不是她的唯一，原来他们可以这么亲密……
对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陪伴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就不能喜欢她呢？怎么就必须是朋友呢？他才了解到的她的喜好，他从小就知道，他们小时候就一起挑过花吧，他也为她抢过新娘的玫瑰花啊……只是，他是真正愿她幸福，不勉强她，简简单单地守护她而已。而他，就是占有欲太强。
他远远比不上他。
那日，他默默退场。
他站在江边，久久不能平静。莫森给他打电话，他正在海面里和好友钓鱼。
他问杨晓旭嫂子的事怎么样了，杨晓旭说得很少，很平淡，但莫森就觉得他现在挺失意的。
“就这个呀……值得你这么失意的吗？人家就是玩儿得好，她喜欢你你喜欢她，你就警告他呗。”莫森穿着橙色的羽绒服，吹着海风，船上下摆动着，他抓着船舷。
“凭什么警告别人？”杨晓旭也吹着江风，一阵一阵的，眼睛都有些湿润。
“……你还认真啦？我看，你干脆就不理她，晾着她几天，她肯定会想你……”
“莫森……”听着他玩笑的口吻，而且这出的什么主意，杨晓旭有点严肃。
“诶——我认真的。我那么多前女友，有经验啦。遇着含蓄的了，你太过关心可能还会给别人造成困扰，还不如以退为进，她习惯了你的靠近，你突然抽身，她肯定不适应。你想想嘛，突然夜里翻身没有你的拥抱，每天也少了你的晚安吻……”
“还没发展到这一步。”
“呃……这个……原来你还在原地踏步呀……你这么个有魅力的男人，她还忍得住？怎么想的啊……要是我早就扑上去了……”
“莫森。”杨晓旭再次严肃。他省略了好多细节跟过程，他不愿与别人谈起他和她的亲密。这只属于他们，不该被其他人窥视探听，更不能成为酒后谈资。
“好啦好啦……你不是说过几天会有聚会吗？我建议你就不去，消失一会儿，她肯定失落，明白你在她心里的位置多么重要。”
但到了那天，杨晓旭又反悔了。他想见她，不想让她难过，无论她会不会真的失落，他都必须来。
开车来的时候，他心里特别懊悔，觉得自己就不该听信莫森的话，就不该晚来，万一她真的期待他来怎么办，万一她真的失落怎么办？
她就在前不久，明确地说过她喜欢他，他们明确地亲吻过，拥抱过，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啊……
他就因为她的话，还有那件自己也能理解的小事，就犹豫该不该放弃，就冷落她，就顺理成章地同意与她划清界线……不，他不允许，他决不允许这样！他不能一错再错！
他来的很急，是跑上来的，生怕她离开。开门前他深呼吸了几口，进来时，就看见了她。
他心里很宽慰，总算没有错过。
但他知道，他还在生她的气，看见她和他那么自然那么亲密地站在一起，他很生气，很郁闷，看见她并没有为他的到来激动或是舒心，他更生气——既然已经见面了，索性不去找她，反正她知道他来了。
他也知道，他把林淮看作了一个威胁，即使自己很清楚，这很可能就是自己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