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子不伺候了

胡亚捷对于高卫国的反应，其实心里有很充分的准备。他甚至安排好了小郑在会议室外面守着。一旦高卫国发飙，小郑会立即冲进来制止。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壮小伙，对上一个五十岁的中年人，自然是有十足的胜券在握。甚至，胡亚捷还可以让高卫国给自己几下子。那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更简单了。殴打领导，毫无疑问会被立即开除！

可惜呀，高卫国眼见着就要像一匹红了眼的独狼一样发狂，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收敛了煞气。

“是他怂了？这不科学呀。如果换成自己，恐怕第一时间就扑上去开揍了。”胡亚捷心里琢磨着，其实桌子底下的腿，也紧张得有点儿抽筋。

“呃……老高呀。”胡亚捷的话音有点儿发颤，毕竟是自己心虚。

“我在听，你慢慢说，最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别特么掖着藏着的，在座的都知道你说的是谁。”高卫国咬着牙说道，两只拳头紧紧地攥着，指甲仿佛都抠进了掌心。

“嗯，那就先说一下梁总过来的原因吧。”胡亚捷觉得口干舌燥，这才发觉没有喝的东西。

会议室的一角，储备着几箱矿泉水。张文智赶忙走过去拿过一瓶来，拧开瓶盖放在胡亚捷的手边。

“中层干部会议，怎么能不准备水呢？你也是越来越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了。”胡亚捷对张文智呵斥道。

“是我的疏忽，我检讨。”张文智低头认错。

高卫国看到这一幕，居然还有心情笑了起来。

“胡总，您是贵人多忘事呀。年底开总结会的时候，是你说公司的物资是给客户准备的，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占公家的便宜。今后开会自带水杯。”高卫国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肩说道。

“啊，哈哈，你看我这一下子还给忘了。“胡亚捷尬笑了一下扭头说：“文智啊，抱歉啊。”

“没关系，领导忙，忘记了也是正常的。我下次要记得提醒您拿水杯。”张文智强装笑脸说着，心里已经问候了胡亚捷全家。

“胡总，你继续说。我还等着听下去呢。”高卫国不客气地敲了敲桌子说。

“嗯，那我们继续。”胡亚捷喝了口水然后说：“梁总之所以会出现在我们公司，是因为电业局那边有人向省局有关部门告状了。”说到这，胡亚捷显得十分气愤的样子说：“原本以为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电业局作为咱们公司多年的大客户，适当地给予一些便利，这也不违反咱们公司的原则。通融案件嘛，是不是啊，哪家公司都是存在的。我呢，当时是指派陈晨去处理的。可是，不巧的是，陈晨因为特殊原因不能去现场。所以，我才通知老高去看看。这些过程，我是跟程总做了如实汇报的。”胡亚捷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水。

“你就直接从但是说起吧。我只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冤死的。”高卫国冷笑一声说道。

“老高你先别带着情绪，我之所以在今天的会议上说这个事情，也是想让大家给我做个证。我绝没有推卸责任，让你背黑锅的意思。”胡亚捷挺了挺腰板儿说：“省电业局那边找到了程总，要求咱们提供第一现场的有关材料。程总通过内部关系打听到，有人举报戴局长酒后驾车肇事。并且车里当时还有个年轻的女人。举报材料包括戴局长当晚在酒桌上的多张照片。”胡亚捷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看周围环坐着的诸位说：“人心险恶呀，同志们。”

“这真是日了鬼了！”高卫国有些哭笑不得。电业局内部踩狗爪子，怎么自己成了牺牲品。但是，不对呀。当时自己跟胡亚捷通话的时候，说起过围观群众反映驾驶员涉嫌酒驾的问题。但是他明确表示不用理会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自己手机里还有通话录音呀。

“妈的，如果不是胡亚捷甩锅，自己怎么都不会有责任。这家伙在这里装无辜，演戏呢！”高卫国心里想。

“程总过来以后呢，一方面派人去了电业局沟通情况。另一方面也亲自去看了事故车辆。毕竟是豪华车嘛，损失确实很严重。估计即使不报废也没有什么修复价值了。具体的损失，就由程总那边去谈了。咱们只需要配合做好基础工作就可以了。”胡亚捷看高卫国逐渐平静下来，自己也消除了紧张感，说话也利索了很多。

高卫国心里想，怪不得那天说程总是三个人过来，自己却只见到他和司机两个人。原来另外一个人根本没有来公司，而是直接去找了戴局长。

这个戴局长据说以前是乡镇变电所的所长。在一次上级领导去检查工作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个精神病患者持刀伤人。当时大家吓得四散而逃，留下前来检查工作的领导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瑟瑟发抖。此时，戴局长（当时是戴所长）挺身而出，左手紧紧握住了刺向领导的西瓜刀，并与之搏斗起来。围观的群众趁机一拥而上，擒获了行凶者。

领导毫发无伤，戴所长左手手掌的长长的刀疤，就犹如一枚军功章。没过几年就升为了戴局长。

事后也有人认为那是他自己导演的一场戏。但是，凭着血淋淋的伤口，加之乡镇工作沾染的匪气，哦，应该说是“义气”。再结合其他因素，没人能阻挡戴所长进步。

“电业局那边目前为止，还没有对戴局长任何不利的消息传出。”胡亚捷身体放松地靠在了沙发椅上侃侃而谈：“我也私下里问过戴局长当晚的情况。戴局长承认自己确实有个应酬，但是，他喝酒后觉得身体不舒服，直接去酒店楼上的客房休息了。而车子，则是由他的司机开走了。至于为什么会在凌晨时分肇事，据他的司机说，是因为当时带着女朋友去吃烧烤了。开车途径转盘的时候，路边突然蹿出一只猫。司机本能地进行躲避，结果车子冲上了路肩造成翻滚。”

“这个戴局长果然是个能人。”高卫国听胡亚捷讲述着，心里想：“俗话说得好，一个谎言需要多个谎言去掩盖。如果事情真是这样还好。否则，这其中的多个环节都需要去圆谎。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我们后来询问了司机。”这时陈晨接过话头说：“司机之所以自行离开现场，是因为他女朋友的头撞伤了。当时觉得与其等救护车来，不如自己主动去医院医治。而且，当时很多人过来围观，他俩也不想成为网络红人。”陈晨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根据车里的行车记录仪拍摄的视频，事情发生的经过和司机讲述的情况基本一致。”

“但是”高卫国打断陈晨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既然否定了酒驾，那么，现场查勘就没什么问题。”

“昨天在省公司开会的时候，我也专门向阎总和程总表达了这个观点。”胡亚捷对高卫国说：“我还特别强调了，是我临时决定让你去的现场。因为你是个老查勘员了，经验丰富。”

“得得得，别给我戴高帽子了。”高卫国有些不耐烦地打断胡亚捷的话，同时心底的躁怒又开始活跃起来。

“你就直说吧，领导认定我错在哪里，给我什么处理结果。别车轱辘话来回扯皮了。”高卫国喘着粗气说道：“来个痛快的。”

“老高，我不把事情详细介绍清楚，就是怕你误解我。而且，这么多员工也在看着，我得让大家知道，我胡亚捷不是推卸责任的人。对吧？”胡亚捷的自信又回来了，说话很有底气的样子。

“省公司认为，”胡亚捷不等高卫国开口，继续说道：“主要是程总认为，我作为领导，要负一定责任。但是，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员，又不在第一现场，所以，让我在会议上作了公开检讨。对于你的错误，省公司领导认为，即便现在看上去事故中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但是，作为专业人员，应该时刻保持警惕的头脑，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故，应该第一时间找到肇事司机，确定其是否存在酒驾等问题。这个事故损失也许会达到上百万元，你作为领导指派去负责现场查勘的人员，出现了如此不专业的工作漏洞，这是很严重的问题。而且，据反映，你当晚浑身酒气，后来还出了意外。所以，通过处分你，也是给全省各家分公司的工作人员，敲响警钟，绷紧神经。”

“我艹，这都不是仅仅处分一下的问题了，这特么是把自己当只鸡给宰了吓唬全省的猴子呀！这回老子彻底扬名立万了。”高卫国的怒火“腾”地一下再次点燃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么冠冕堂皇的罗织罪名，到底给我什么处分。”他沉声说道。

“呃，其实领导决定给你处分，更多地是想给所有人带来警示作用……”胡亚捷还在解释，殊不知他越这样解释，高卫国就越觉得自己这只鸡死得太冤。

“你别废话，直接说结果。”高卫国锤了一下桌子。李娜在旁边扭头看了他一眼，用膝盖轻轻碰了碰他的腿。估计是要他冷静一点。

“你直说吧，是要开除老子还是怎么的……”高卫国哪里还能冷静，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没那么严重，老高，你冷静一点。你的工作如何我们是看在眼里的。但是，领导的决定，自然有他们的考虑和目的。这次给你的处分是降职、降薪。并且一年之内不得评优。”胡亚捷说：“文件估计明天就下发。从下个月开始执行。但是，在咱们公司内部，你的岗位职责不变，办公室也仍然归你使用。”

降职，自己即便降一级也就是个普通员工了，属于c 类。仅仅比实习生高一点。而c类员工的薪资水平也就不足四千元，几乎是现在的一半左右。

高卫国想清楚了这些东西，反倒觉得心如止水了。自己混了这么多年，如今却回到了原点。难怪老婆会跟自己离婚，自己也太窝囊了，而且越混越窝囊！

“我还得谢谢您胡总呗！”高卫国狞笑着说：“办公室我也没资格继续占用。我现在就给你表个态：对于我的处罚，我保留向总公司进行申诉的权力！同时，正好各位领导们都在，我前几天出了意外，不管怎样都是在工作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我现在依然感到头疼、眩晕、想吐！直接跟你们请病假。从现在开始，请你们安排别人接替我的工作。老子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