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圣人之论
“您又说笑话了...”朱雄英咧着嘴笑笑。
他知道,泥腿子是老爷子自谦的说法,他能说,别人不能认。
可话说回来,他出身低是真的,历代开国之君没有比他出身更低的了,可要是说他没文化,这肯定是不可能。
当年穷的裤子都露腚了,还都咬着牙上过两年私塾的人,谁敢说他是泥腿子...
更别说后来要饭的时候,为了听先生讲课,愣是趴窗台听了半年的墙根。
想到这,朱雄英又皱着眉头问道:
“皇爷爷,可孙儿觉得他们讲的没什么用呀,大学士们逐字逐句的把一句话掰开了揉碎了给孙儿讲学”
“孙儿就纳闷了,圣人当时讲这些话的时候想过这么多吗”
“况且,孙儿觉得,如今儒家显学,学子乃至官员独尊孔孟,孔夫子就不说了,可孟子的许多典言颇为....呃...颇为大逆不道...”
“他的治国之道,驭民之术甚为浪漫,有些不切实际,如此亚圣之名,未免有些名不其实”
“就好比那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一个臣子说出这样的话,难免有僭越之嫌...”
“此例一开,如官员士绅等,借此裹挟民意,持威于上,那是要办他们还是不办他们?办了,君主不免刻薄,留下千古骂名,可若是不办?那不更助长此等风气?以后官员各个如此,以批驳君主为荣,抨击帝王以博取清名,那我大明的天下,是君主和百姓的天下,还是士绅官员的天下?”
话还没说完,朱标勃然大怒:
“放肆,孔孟门生遍布天下,如今在朝官员哪个不是圣人门徒?此话传将出去,天下还怎么看待我朱家?”
“尔才读了几篇文章,几部书!就在这里狂犬吠日,歪解圣人典籍,今日孤如不好好调教,我大明就要出一个混账了。”
说着,站起来拉过朱雄英,伸手就要往屁股上揍,却被朱元璋拦住了。
他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人,尽管岁数大了,但是身手也比养尊处优的朱标好的多。
抬起手腕一搭一放,就让朱标来了个趔趄,甚至还有功夫朝朱标的屁股上轻轻的来了一脚。
朱标委屈的看了眼朱元璋,谁知道老头儿眼皮子都不夹一下,拉着朱雄英坐到自己的膝上:
“咱大孙哪说错了?啊?那些个遭瘟的文人,嘴上仁义道德, 肚儿里尽是男盗女娼,咱还禁过孟子呐,咋?你也要揍咱?”
“想揍咱大孙?咱还活着呐!你王八羔子想反了天不成?有能耐再碰咱大孙一指头让咱看看!”
朱元璋低头看向朱雄英,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说不出是期待、平淡还是愠怒。
他问道:
“那咱大孙的意思是孟子说的不对喽?”
“没有的事...”朱雄英咧嘴笑着:
“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这句话孙儿深以为然,可...”
朱雄英又摇了摇头:
“可是这话,我们能认,他们却不能说!”
“他说这话,跟在皇帝脑袋上拉泡屎有什么区别...”
听着朱雄英的俏皮话,朱元璋笑个不停,又轻轻的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狗崽子,笑话起爷爷来了...呵呵呵...”
“哪敢...”朱雄英又笑着摇摇头,瞥了一眼旁边一脸哑然、憋笑憋成猪肝色的朱标,接着说道:
“其实孙儿觉得,儒家一直在走下坡路...”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以董仲舒为首的公羊儒学又糅合黄老、阴阳,讲究九世之仇,尤可报也,那时我天朝读书人,还尚有文人风骨。另,有汉一朝,以仁孝治天下,以三纲为本,五常为行,限田,薄役,对此孙儿深以为然”
“但自宋以后,儒家门徒就变了味儿,士大夫阶级把持朝政,享乐脸朝前,国忧脸朝后”
“虽说有文天祥和辛弃疾等人不计利害,以家国为先,不计个人得失,可这些又有多少人呢?”
“大部儒生官员都是尸位素餐,狗苟蝇营,只计较个人利益”
说着,拉着朱元璋的手,轻轻摇了两下:
“以至到了如今风气坏了,吏治就会不清,吏治不净,就会有人甘冒风险中饱私囊,截留国帑以谋私利”
“这还是好的,更甚地方上的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官商勾结,欺民害民等事不绝于耳”
“若非如此,我大明立国之初,皇爷爷也不会行大杀重戮,借以澄清我大明的吏治”
“不过如此,非圣主明君不可行也,以孙儿看来,皇爷爷秉国的一些政策,颇有敢为天下先,气吞万里如虎的魄力,孙儿以为,就连秦皇汉武,在一些方面也不如皇爷爷...”
最后就是一记大马屁送上,不但老爷子听得眉开眼笑,就连一直绷着脸,一副要吃人样子的朱标脸色也缓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