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更恶心了(二)
之后,在大军行军到二十五里的时候,蓝玉下令开了饭。
这顿晌饭,吃的都是清一色的干粮。
最常见的,是一碗水泡饭或者死面做成的锅盔,再加上一把干炒的黄豆。
为了更好的恢复体力,军需的干炒黄豆,会加大盐和少部分的香料,姑且算是一道用来佐餐的菜品。
但是重复的吃一样军粮,会让人感觉到厌烦,所以一些经验丰富人也机灵的军卒,会偷着藏一些鱼酱、豆酱,或者是一些肉类。
雷大虎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是个老兵油子,有足够的经验,也有足够的权力。
他揣了些肉,一直贴身的放着。
听到开饭的军令后,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包着一些切了片的羊肉和肘子。
他把这些羊肉和肘子分别夹在大饼里,然后又往饼里放进去一根大葱,看上去就像是饼里长出了大葱。
他把饼递给朱雄英:
“少爷...”
朱雄英张了张嘴。
有一次在路边,看见一个老汉在吃山东煎饼卷大葱,话赶话说了一嘴,可只那一次,就被雷大虎深藏不露的记住了。
他很想告诉雷大虎,其实那一次他只是想尝一个新鲜,他不喜欢吃大葱,尤其是不喜欢吃生的大葱。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伸手接过了大饼。
雷大虎憨厚的笑了笑,看朱雄英接过大饼后,然后继续忙活。
他的马鞍两侧,除了强弓、箭壶和盾牌外,还挂了很多羊皮的水壶。
但这些水壶里边装的却不是水,是把肉丝撕成了细条,然后顺着壶口塞了进去,又灌满了肉汤。
他解下一个水壶,摇了摇之后,递给了朱雄英:
“干吃饼噎得慌,顺顺...”
“唔...”朱雄英点点头,没有拒绝这种细致入微的善意。
他轻轻抿了口肉汤,然后四下看着匆忙赶路的将士。
每个人都是看着本部的纛旗沉默的行军,在长达二十多里的草原上,阵型丝毫不乱。
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赢百里。
蓝玉带兵有方啊...
蓝铁心也轻轻的走了过来,他吃饭的时候,是把马鞭别在腰上,然后用右手拿了饼,左手抓着一个罐子。
他微微侧头问朱雄英:
“少爷,再要点鱼酱不?昨儿个军士们在潢水捕的鲜鱼...”
“唔...”朱雄英把饼递过去:
“少来点...”
“诶...”蓝铁心笑呵呵的答应一声,又低头在罐子里搅和一阵,夹出一根比手掌长但是比手掌窄的白条鱼。
这条鱼似乎是一直被油沁着,刚拿出来的时候,还哩哩啦啦的往罐子里滴油。
朱雄英震惊:
“囫囵个的呀?不是,谁家鱼酱囫囵个?”
蓝铁心挠了挠后脑勺:
“炸的,囫囵的有嚼劲,您不喜欢?”
“这么着吧,比没有强...”朱雄英说着,又扭头看着蓝玉笑着说道:
“说起鱼,我倒是想起来了,父亲...老是惦记西湖的醋鱼,说是什么酸甜爽口,鲜嫩美味...”
“可我总是吃不惯那玩意,太腻了,也老是听旁人说西湖醋鱼不好吃,又腥还有股子土气...”
“嗨!”蓝玉摇摇头:
“那是因为他们没吃过正宗的...”
他自得的一笑:
“正宗的,更难吃!”
......
在大军的中后方,有一队骑兵,他们簇拥着一条长而且宽的辎重队马车缓缓而行。
在每辆马车上,都是用厚实的防水帆布盖的严实,在帆布的下面,是一些随军用的物辎,刀、盾、磨刀石、铁锹、绳子、炊具和水袋等等...
物辎的两侧,是一群捆绑着双手的人,人数约莫百十上下。
这些人中,是清一色的孩子与女人,其中,以妙龄女子与少妇居多,但是也有穿着羊毛衫的老妪和身怀六甲的孕妇。
她们穿着肥大的袍子和高领的长袖,脸上的皮肤黑黄,五官也很平坦,但是颧骨却很突出,明显的高原样貌。
她们是之前被俘虏的牧民。
她们的男人被杀后,她们却活了下来,留作纵兵欢乐的消遣。
比起一些需要送进京城的军官家眷,作为牧民的她们地位更低,命运自然也会更加凄惨。
草原上更加尚武,部落之间的彼此征伐并不罕见,一筒盐巴、一方茶砖或是一块背风的放牧地,都有可能成为两个部落交战的导火索。
所以被俘虏后,精通事故的大人们自知命运,只是顺从的一言不发,麻木又踉跄的跟随大军行止。
只是孩子们有些恓惶,他们跟在母亲的身旁,看着母亲手腕和脚踝上的麻绳,又看着四周凶神恶煞的大兵,想哭又不敢哭的小声啜泣。
但在沉默行军的队伍中,细微的哭声,显得十分刺耳。
这队骑兵的主官叫蓝烈,他也是蓝玉的义子,年龄比蓝铁心他们大上一些。
而这多出的年齿也让他比蓝铁心那些初出茅庐的牛犊多了些沉稳,能够独挡一方了。
他粗粗算了算路程,然后下令让手下的骑兵队伍下马步行。
这是规矩,在行军途中,为了节省马力,马军骑十里,牵马步十里。
但是没走多久,孩子们的小声啜泣吵的他心烦意乱。
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用马鞭点了点那些孩子:
“像话吗,嗯?”
“这打仗呢,哭哭闹闹成何体统?”
“去,把他们给本将军摔死!”
跟在两侧的十几个兵丁拱了拱手,然后手持腰刀和长枪往人群中走去。
他们走入人群,抓起孩子后,将他们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然后弯腰将他们再次高高的抛起,再次重重的落下。
直到最后孩子们口鼻喷血、气若游丝,眼中也失去了光泽。
这些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人,从来就不惧怕活人,自然也不会对活人有什么怜悯和共情,无关老弱妇孺。
菩萨心肠的人,当不了将军,也不能从沙场上活着回来。
人群中的哭喊震天,让蓝烈更烦躁了,他亲自动了手。
他抓起一杆长枪,从一个刚落地的孩子脖颈处捅进,捅到颅骨后,然后两臂用力,枪尖上挑的将这个孩子高高挑到半空。
滑腻的鲜血透过了长枪的红缨,然后顺着枪杆流下,流到了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