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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马王爷出关

马武心中闪过一个疑问,直言道破:“杨大爷,我知道你跟我说这话都是知心话,我也说一句朋友才该说的话,杨大爷现在是这样说,到了该争利的时候难道也不争吗?不争利不犯王法结交江湖朋友又来做什么?”

杨金山道:“第一,丰乐场没了马王爷,就谁也不能让我开心了,陈大爷要是换一个人来给我开心果吃,我就跟他急!第二,你去了县城可以绑定杨铁山这条……”

马武不等他说完就又笑起来,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道:“说了半天,杨大爷是要让陈大爷去跳脚。”

杨金山跟着笑,拿筷子把刚出锅的鸭腿子叨过来放到马武碗里道:“我就是要他变成少一只腿的鸭子,然后背着你送给他狗屎运悄悄地去发财。”

马武正经起来,微微一点头道:“这事儿照理说,应该是杨大爷替我马武找了一个正经的营生。说实话,夹在你们中间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还真没出息,只是县城就那么大个地方,好处也仅就那么一丁点儿,看得见不一定拿得着。杨大爷,你这也是亏本生意啊?”

杨金山干笑两声,端起酒杯来跟马武碰杯道:“来!先干了酒再说。”

马武端起酒杯跟他一碰,一仰脖子喝干,夸道:“这金泰祥就是不一样啊,可惜我这样的命就是不能常常来喝它。”

杨金山又给他斟满酒杯道:“那是你不想,要想常喝金泰祥,就去县城给我撑这个门面,赚的钱你我三七分成,我另外再给六两五钱的月供,你在丰乐场的老母我一并关照了。”

这个就有点对马武的思路了,要是在丰乐场,他还真不敢靠向哪一个,靠向任何一方,另一方都不会让他好过,如果是去县城,就是不再参与他们的争斗了,这是不一样的。于是抓起鸭子腿来啃,边嚼边说道:“六两五钱的月供,外加三七分成的红利实在是太优厚,只怕那郑大少爷也没有这待遇吧?”

杨金山嗐一声:“你怎么说他呀!他除了会吃、会贪我的小便宜、会三天不见人影的守着自己的柜台外,几时对我有一点用处?不说他了,就说你,我说的三七分成是你七我三,怎么样,干还是不干?”

“我七你三?”马武呵呵笑起来:“杨大爷,你的意思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许下这样的条件就是要下决心赶我走?”

“错!最主要还是想要你搭上赵子儒这条船,还有,何老幺在到处找盐卤,你得去帮我盯着点儿。你知道的,一旦找到盐卤……懂了吧?”

“哦?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有!你想啊,这种银子哪能让何大爷一个人赚呢?”

“呵呵!看来我马王爷在丰乐场呆不下去了。也好,惹不起你们躲得起,让你们去厮杀,我走就是,谁叫你杨大爷路子野呢?”

杨金山又道:“我说真的,不许开玩笑。”马武欸一声道:“谁跟你开玩笑,你这条路跟陈大爷的路大大不同,不妨碍我的自由,还有丰厚的报酬。只是吧……我走了,我这帮兄弟就难了,带着他们吧,这又不是去谁家赶场子(抢劫),不带他们吧只怕就成了落水狗。”

杨金山见他有了要答应的意思,说道:“你就不带他们,谁敢对他们怎么样?县城离丰乐场很远吗?但是,我也不能让你没了兄弟,那是你的死党,你没有死党,哪能替我办好事呢?不过,他们的待遇就不能跟你比了。”

马武暗道,只要你让带,就是不给银子我也能养活他们,遂一口答应道“去县城不是不可以,帮杨大爷办事也绝无二话,但若以你的名义去绝对不妥,因为你这个身份要到县城开茶馆,别人肯定会防备你,特别是何大爷。你思量过没有,他会怎么想?他会怎样防备你呢?对不对?”

这话把杨金山问住了。马武又道:“要我说,你如果相信我,最好的办法是以我的名义去,我算个什么?何大爷会把我放在心上吗?还有,周乾干呢?赵子儒呢?就算我去,也不能去开茶馆跟别人抢地盘,倒不如我去找周统领,在他手下谋个差事,咱们不开茶倌照样能把你要办的事办得妥妥当当。”

杨金山蹙眉一想,这样我又怎能把你马王爷抓得住呢?我不是白忙一场吗?

遂笑道:“投靠官府哪行啊?你可是太和十排,你不知道这后果呀?”马武道:“这有什么,赵子儒一个老帽(啯噜子龙头)都跟官府搞得热火朝天,何况我只是自封的小十排,既没有开山立堂,也没有公口码头,只要不做卖客(出卖同袍之人)、身家清、己事明、不让道上的兄弟拿着我的不是不就行了。再说,不是还有你杨大爷在的吗?”

杨金山自知失言,笑着找补道:“口误口误,忘了这规矩只有在大圈子里才有,在丰乐场这个河滩上嗨的都是各顾各的,没这一条呢。只是,若没有生意,我们怎么来分成呢?就算你不做太和十排了,你又怎么安排你的兄弟呢?无论如何,周乾干也不会让他们去当捕快吧?还有,你马王爷的花销我是知道的,一个月没有七八两银子你就过不去,你的兄弟滥赌成性,县城可在祁凌致的眼皮子底下,更在周乾干的眼皮子底下,少了银子花销,你行吗?我看不如这样,兄弟你就不用带了,就让他们留在丰乐场帮我,你的兄弟我愿意出一两银子一个月,你不愿意开茶馆也可以,就照你说的,到周统领手下去谋个差事,但是你得是我的人,得时时给我传递消息,帮我出谋划策。我给十两银子月供,保证你一家老小有余有剩,你看如何?”

马武一拍桌子道:“好!十两银子的月俸都快赶上杂事首领官的俸禄了,相当于朝廷正八品,难道要许一个七品县太爷给我才答应?兄弟们只要不赌钱,一两银子也够了,他们也不是一般的混混,总还可以找两个油盐钱,只要有杨大爷在,谁又敢欺负他们?”

说完就伸出手掌要与杨金山击掌。

杨金山果真与他击了一掌,推过二百两的银票去道:“我知道,陈大爷许给你的是五百两银子,叫你跟他来对付我,可是你没答应,可见你马王爷是够义气的。我却不要你去对付他,让你来为难,这二百两银子算我给你安排老娘的,今后每月十两,每逢初一送你家去,若老母有三病两痛,我绝不袖手旁观。”

马武还能说什么,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

另一边,陈桂堂被马武的断然拒绝气了个半死,本想自己亲自去请他,可到现在还是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一出门就听见外面的人叫他去搞水牯牛,而且是满大街的人一片乱嚷嚷,搞得三岁的小儿子都要来问他为什么,他还哪里有脸出去,只得把五百两变成了一千两,打发管家找张三爷再去请。

今天是各个分店查账的日子,张三爷受了伤,又憋着一口窝囊气,脾气怪得不得了。偏偏查出面馆掌柜账目不对,涉嫌贪污,当即就把那掌柜的暴打一顿,赶出了面馆。

处理好面馆里的其他事,出门又听满街的人都当着面喊出那不堪入耳的脏话,气的张三爷想打人又不知道去打哪一个。

到狮子楼的时候,满堂的掌柜伙计都在议论昨夜陈府发生的事,张三爷怒火中烧,把所有人等都劈头盖脸的大骂一通,骂得性起,把杨金山和马王爷的祖宗八代都扯在一起拿来骂。

正骂着,陈府的管家来传东家的话,要他去请马武马王爷。

张三爷一听就上火,怒道:“我正骂他呢!请他龟儿子做什么?”管家道:“骂不得的,老爷说了,马爷没什么过错,喊老爷日牛,是说老爷有那日牛的本事,谁不服气就日一个来看看?老爷还说了,出门就踩到狗屎,那是行财运,马王爷把狗屎送上门给老爷踩,那是给老爷送喜财,不许你们大惊小怪。”

张三爷想骂娘,却只有咬牙道:“好奇怪的道理,也就是老爷才这么大度。马武这个龟儿子,老子看不见他就算了,看见了,非甩他龟儿子两耳屎(巴掌)、捅他龟儿子两刀不可!要我去请他,门儿都没有!”

管家道:“三爷,打不得!老爷不但不让你打他,还叫你拿一千两银票去请,请不来就要家法伺候!”

这老头儿这句话的口气说得很重,张三爷好像又被人扎了两刀似的,心里好不是滋味儿。自己挨一刀,肉都少了二三两,老爷一句话口都没有,却把马武这个渣渣捧为神明,简直是不让人混了。

“让陈二爷去请!我忙着查账呢,没功夫!”张三爷气轰轰地应付一句就要出门。

管家一把拉住,急了道:“陈二爷去过了,请不动,老爷非叫你去不可!”

张三爷吃了一把蛆似的,没办法,陈大爷的命令就是圣旨,活该这姓马的神气。

找到马家的时候已经是大黄昏了,马武喝醉了,正在睡大觉,张三爷直接扔过一千两银票道:“马武,你个龟儿子,起来日水牯牛啦!你娃牛得很哈,老爷的玩笑都敢开,真是大刀头小刀头都请不动你这路神仙。我看你龟儿子才是那个日水牯牛的角色,起来!老爷赏你一千两银子!你是不是该调转矛头对准羊杂碎了?”

马武半梦半醒地道:“张三爷说什么呢?他们两位大爷你玩笑过去,我玩笑过来,大家都是寻开心逗乐子,我每一次都尽心尽力,生怕惹两位大爷生气,你这样说衬得陈大爷好小气似的,把我的好意全都屈解了。”

张三爷怒道:“大爷跟你开玩笑!这一千两银子拿去,找机会跟梁大奶奶睡一觉,让杨金山做个活乌龟。这是老爷的意思,你看着办!”

马武哈哈大笑,爬起来把银票塞进张三爷的口袋里,抱拳作揖道:“张三爷,张大爷,这种好事还是你去做好一些,你比我牛多了,反正我是做不来,别说一千两,就是五千两、五万两,我马王爷都怕没命花。”

说完就把张三爷往外推。

张三爷本就舍不得这一千两银子,马武要不要他不管,他的脚步走到了就行,还不得不挖苦马武道:“真是金娃儿脑壳都收买不了你这尊神的心诶,我家老爷真是吃醉了。马武,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告诉你,你不干有人干,你以为你是哪一个?”

马武大笑,把他的话当个屁放了。

当然,这些插曲还是要让杨金山知道一些的,马武放出去的口风只是一千两银子,未提梁大奶奶半个字。

从张三爷恶劣的态度和陈大爷三番两次大额砸银子的动机上看,陈家这次真的动了肝火了。

但马武知道,这一次玩笑开得并不过火,跟杨老夫人过大寿时陈大爷自作主张送的那个大礼比起来,杨大爷简直算得上君子了。

哥老会讲究的是五伦八德,孝是至高无上的,陈桂堂拿人家老母开玩笑本来就失德又失格,偏偏还在乎别人开的这么一个玩笑,那不是小气又是什么?

他哪里知道,玩笑并不是这两家矛盾的开始,真正犯忌讳的却是杨金山的突然降价和张三爷挨的那一刀,这是商场利益,更是流血事件,又有杨铁山参与,陈桂堂又怎能不忌讳?

正因为杨金山看出了这一点,才要试探试探陈大爷是否还开得起玩笑,开得起,他两家就还有合作的可能,开不起,那他两家的问题就大了。

陈桂堂出手又是一千两来收买马武,意思十分明显,既然马武再次断然拒绝,杨金山就认为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有马武这样的鬼才,对付十个陈桂堂都不在话下。

只是,他不能用陈桂堂那种烂招来收笼马武,银钱是粪土,仁义值千金,马王爷吃这一套。

让马武去县城就等于是把杀人的刀藏在了背后,这把刀在县城的用处要远远大于在丰乐场,因为,杨金山认为,陈桂堂这种人不配跟他杨金山玩,马王爷的才能,更适合去县城替他开辟另一番天地。

杨金山老谋深算,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马武去县城笼络住周乾干和主簿黄福生不在话下,笼络住赵子儒也不是不可能,因为大清地方官流任跟走马灯似的,抱县大老爷的大腿根本抱不牢靠,县衙固定的军政实权还在巡防营统领和杂事首领官手里,而杨铁山和赵子儒则是通往府衙的梯子,特别是杨铁山,明明是他杨氏族人,却因为上一辈的利益相争,活生生跟他杨金山成了陌路人。

可是,在这大旱的当口,天怒人怨的背后,事情真的会像他想象的这样发展吗?

道,要分天道和人道,天无道,何谈人道?人无道,兄弟反目,父子相残,把那人性人格丧失殆尽。天无道,就有日月沦丧、万物毁灭的可能!

马武不管杨金山有什么盘算,换一个环境,避开二人无休止的争斗对于他来说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何况还有杨金山这一份丰厚的报酬垫底。

次日一早,马武便告别瞎眼的老母,空着双手往县城开辟自己的另一番新天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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