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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还是靖川营赢了

官差们面面相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这种大话也敢说?

疯了吧?

马武又骂秦溶老子天下第一,是个独夫,吃人饭,拉的不是人屎。他是害怕他拖累捕快房所有人都跟他一起死,所以才不得不带兄弟们离开他。

这句话是有道理,但论罪当诛!

官差个个心里嘀咕,你这混球临阵退缩,高高挂起,分明就是要置秦溶于死地。

现在,秦溶死了,陈桂堂死了,杨金山也死了,丰乐场也破了,搞不好兄弟们都要跟你一起吃官司,十几个人就想抢回丰乐场,简直是做梦!

马武痛心疾首:“秦溶这王八蛋也太不禁打了啊!老子还以为他再怎么样也会顶住三五天,等他吃了亏还会来找老子拿主意呢,没想到第一回合就死翘翘,害得杨大爷、陈大爷也跟着他受死,老子真不该把他看成一个人哪!”

那一帮官差不想听他胡扯,一个道:“大人,城都破三天了,就不要说大话了,吃官司也得早点回去。”

另一个反驳:“这个样子结局,哪个敢回去?回去只怕就不是吃官司那么简单哦!”

又一个道:“总不会不回去,我们就说贼军把我们捉了,又把我们放了……”

“啊呸!”马武啐了一口道:“你这是悖时主意,贼军再好,你都不能说他好,他把你捉了还把你放了,是不是跟贼私通了?”

光宏顺道:“要我看,贼就是比官好,活这么大还没有哪个官分给我过两担粮食呢。”说完见马武盯着他,赶紧改口笑道:“当然除了哥哥你,哦,不,是哥哥你们。”

张山李事在一边嘿嘿的笑,马武瞪着他俩:“你们分了多少?”

张山笑道:“离这么近,怎么也得分个两三担。”

马武道:“那你们有没有喊他爷爷啊?”

李事道:“去哟哥!我们不是还帮你挑了两担回来吗?”

官差1道:“还别说,这贼子还真够义气。”官差2道:“义气是义气,也太他妈狠了。”

马武没奈何的表情:“不义气就不配叫税狠人,不够狠就不能叫税狠人,这王八蛋太混账,杀了陈大爷,老子不说什么,秦溶蠢,死了也就死了,杨大爷好歹是杨师爷的哥哥,赈灾时也帮县衙出了不少主意,把他也给老子杀了,害得老子没人给月俸,搞不好连这个官都保不住。老子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吐一泡口水又道:“妈拉稀的,收拾他吧,做不过去,不收拾他吧,说不过去,想来想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官差1笑起来:“大人,你拿什么去收拾人家呀?”

李事切了一声:“你把我哥看扁了哈,不是对着你嘴巴吹牛逼,两个税狠人加起来也不见得是我哥的对手!”

马武举起巴掌要去拍李事:“少说一句谁把你当哑巴卖啦?”

李事躲着跑了。

官差2笑道:“我们都知道马大人是有本事的人,马大人,想个辙吧,再不回城恐怕要掉脑袋了。”

马武不屑地哼一声道:“回城去干啥?这时候回城才真的会掉脑袋。老子说了,要带你们几个把丰乐场夺回来!”

“老子敢肯定,税狠人明天就会夹着尾巴去逃命!他把丰乐场分得一根鸡毛都不剩,还守在这里干啥?等死吗?他可不是秦溶那种猪脑壳,难道还想推翻大清朝当皇帝不成?”

官差们目露神光,好像看到了希望。

马武又道:“税狠人一走,丰乐场是不是轻而易举就成我们的了?等救兵来了,丰乐场在我们手中,税狠人不过是败军之将,被我们打得夹着尾巴逃跑了,谁还敢说老子有罪?”

官差们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抢回来啊!

马武道:“笑什么笑?难道不行吗?嗯?”

官差哄堂大笑。

马武又道:“到时候,我们最好满身都是灰,越狼狈越好,只要这一身官服还在,我们就是兵!”

“不过,这一身衣裳太干净了,最好扔地上踩几脚,然后再烧几个洞,不,能烧几个洞就烧几个洞。”

“哦!对了,还得去把靖川营的大旗找回来,插到西城门的城楼之上。”

官差们又笑。

官差1道:“秦溶死在那里都好几天过去了,还有靖川营的大旗吗?恐怕早让人捡去做裤腰带了。”

张山道:“我听说义军在祖坟山脚下挖了一个万人坑,把几百尸首都埋了,几杆旗旗就插在那坑边边上,没人要。”

官差们不住点头,嗯嗯嗯嗯 , 好好好好。

当天夜里,马武等人就脱掉身上的官服,跑到大堰口里面去找靖川营的大旗。

找回旗子,几个家伙抽出腰刀来一阵乱砍乱剁,活生生把好好的大旗剁成渔网似的面目全非,又把自己的官服铺在地上,用那熄灭后的火把东烧一个洞西烧一个洞,准备次日穿它去攻城。

第二天一早,义军果然兵分三路出城,浩浩荡荡向太平场方向开进。

经过这一场战役,义军三部一共伤亡三百余人,税狠人的农人军,一半人都鸟枪换大炮,除了服饰没有义和团正规以外,武器兵刃得到很大改善,而且还有了几十把火统炮,几十把弓箭。

义军一走,马武和他的官差们就举起破败不堪的靖川营大旗,一路喊杀,冲进了丰乐场,把几杆皇帝神仙都认不出来的大旗插在了城楼上。

靖川营把总秦溶和四百官兵战死了,陈桂堂、杨金山两位守城勇士也战死了,最后还是靖川营胜利啦!

马武和官差们‘战至’最后一刻,他们的战功就写在他们那一身官服的黑洞洞上、写在靖川营千刀万剐的旗帜上!

另一边,义和团西路军一路溃败,行至倒马坎一带再度遭到丁鸿臣、陈忠良两军合围。

激战半日,义军死伤无数,残部四处溃散,消于无形。

丁鸿臣见敌势已去,挥兵直下金华,到县城时,数千人马从金华山下排到县衙门口。

他这可是正统的绿营精兵,虽然马匹稀少,但士兵的武器配备是很齐全的,后勤辎重也有数百人之多。

丁鸿臣一下马,杨铁山、周乾干就上前迎接,秦溶余部也迎出来见礼。

丁鸿臣开口就问道:“秦溶何在?”

所有人闻言低下头去。

杨铁山、周乾干自然是不便来回答这个问题,那逃兵百夫长知道回避不了,出列说道:“启禀大人,秦把总他……他殉国了。”

丁鸿臣吃惊不小,举目一望,面前死气沉沉一片。

“秦把总殉国了?怎么就殉国了?”

陈忠良见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兵,乌泱泱三百人都有多,上去就照那百夫长一巴掌,怒斥道:“秦把总都殉国了,你们为何会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

那百夫长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被吓傻了,扑通跪下抱起拳来:“启禀将军,秦大人孤军出城,陷入重围,贼军势众,秦大人须庚就全军覆没……”

这时,程亨吉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见着丁鸿臣一跪不起,指着那逃兵百夫长哭道:“启禀提督大人!此人该杀!不杀天理难容啊!”

丁鸿臣并不认得程亨吉,见他泪流满面,一副竭斯底里的样子,显然隐情大了去了,问道:“你是何人,起来说话。”

程亨吉站起,如此这般一说。

丁鸿臣大怒,还没等他下令,陈忠良大骂一声:“我日你先人!”

话落手起刀落,那百夫长的人头咕噜一下滚了老远,血从颈子喷出来射了老高。

逃兵们见状,呼啦啦跪倒一片,索索发抖。

陈忠良眼珠子都凸出来了,用他杀人的刀在那一片跪倒的人中指点着喝道:“你、你、你、你,还有你,统统给老子出来!”

他这几声你你你就喊出来又一个百夫长和六个棚长。

这帮人出来跪成一排,尿都吓出来了。

陈忠良一人头上拍一刀,眼冒怒火:“你们这帮缩头乌龟怕死鬼!程通判一个文墨书生都要提刀与那贼军去拼命,你们竟然弃把总生死于不顾,弃他而逃!弃城而逃!弃全城百姓而逃!不杀你们,我靖川营的兵都要来效仿!不杀你们,难解我心头之恨!”

话落举刀,咔嚓咔嚓……一刀一个,直杀得鲜血四射,湿透战袍。

这种杀人的手法,看得众人胆颤心惊,不敢直视。

丁鸿臣对地上的人头死尸和陈忠良的愤怒置若罔闻,对程亨吉道:“程通判,这样说来,现在丰乐场在贼军手里了?”

程亨吉道:“贼军破城之时,我被赵家掌柜藏匿于粮店之中才得以保全。贼军破城之后,杀了乡绅杨金山、陈桂堂,分光了他们的家产和粮食,并将粮道的盐粮全部瓜分,将官府所有机构、设施尽数捣毁,已于今日凌晨撤出丰乐场,往太平场方向逃逸了。”

丁鸿臣稳了稳情绪,问道:“贼军在丰乐场盘踞了几日?”

程亨吉道:“整整四日。”

丁鸿臣道:“把得来的钱财粮食都分到哪里去了?”

程亨吉略微迟疑:“这……倒是一大半分给百姓了,一小部分运走了。”

丁鸿臣机械的表情:“可有滥杀无辜?”

程亨吉急赤白咧:“这场天灾,任谁都是无辜!”

丁鸿臣出一口大气,忍了又忍:“……你什么时候回这里来的?”

程亨吉道:“刚刚。”

丁鸿臣又道:“现在城里可有我方官兵?”

程亨吉道:“出丰乐场的时候看到过马武和捕快,他们在城墙上。”

丁鸿臣道:“马武又是谁?”

周乾干赶紧接过去道:“大人,马武乃县衙快班都头,跟秦溶一起守城的。”

丁鸿臣目光深邃,再不问话。

陈忠良一指下跪的逃兵们喝骂道:“那你们这帮混蛋什么时候回来的?!”

众兵丁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话轮到自己吃一刀,皆不敢言语。

杨铁山抱拳出列道:“他们昨日黄昏方回,周统领本是要带他们回兵丰乐场的,但没能成功。”

陈忠良怒斥逃兵:“你们这帮窝囊废!把我靖川营的脸都丢光啦!贼军到底有多少人?吓得你们这帮混蛋望风而逃?”

程亨吉道:“保守估计不少于三千,也许还要多。”

陈忠良还刀入鞘,又抱拳对丁鸿臣道:“大人,我请求马上发兵丰乐场,追剿贼军,让这帮混蛋做先锋,戴罪立功。”

丁鸿臣摆摆手:“陈将军不急,军中折了主将,本是大忌,他们退走,也是听命于人。现斩了带头的,正了军法,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贼军已退,我们这一路打杀也乏了,找一开阔之地埋锅造饭,稍作休整,饭后再开拔。”

程亨吉抱拳:“我愿为提督大人带路!”

丁鸿臣道:“程通判,你也辛苦了,歇着吧,导向之人也需上阵杀敌,非巡检司统领不行。”

周乾干赶紧抱拳:“遵命!”

杨铁山想了想:“那……大人,县城太过狭窄,屯不下数千大军,开阔一点的地方就只有河坝,那里用水也比较方便,您看……?”

丁鸿臣道:“如此可以,反正天气热,河坝凉快,就请周统领带路吧。”

杨铁山又道:“大人,可需要补充给养?”

丁鸿臣道:“你看着办。”

如此,周乾干带着大军去了河坝,杨铁山跟黄福生一干人等打开县衙的粮仓,让那军需官一扫而空。

……

丰乐场的通判署衙、巡检司驿承、粮道官仓都在迎春门的一个大院子里。

这里被义军砸了个稀巴烂,所幸这四周紧邻着民房,才没被义军一把火给烧了。

马武此时正坐在那破烂的院子里,背对着大门洗脸剪胡子,一官差匆匆忙忙地跑进门叫道:“大人,周大人到了,领了好几个穿盔甲的,还有好多兵,往这里来了。”

“不得了,大军在城外黑压压一大片!”

马武回头看看他,歪着嘴剪胡子,若无其事地道:“你慌的哪一样?没见过穿盔甲的人吗?”

官差被他没人事儿似的的表情弄糊涂了,揣摩不定,撩起自己的官服来看洞洞,很怕敷衍不过去。

马武剪一刀,摸一下胡子的长短,接着再剪,话从鼻孔里冒出来:“怎么了?是不是吓傻了?”

官差僵直地站着:“大人,来的只怕不是八旗大将都是绿营将军,你还装啊?”

马武被愚弄的表情,继续摸胡子,摸着一根长的,咔擦一剪刀剪掉,说道:“什么玩意儿八旗九旗的,你看到骑兵了?”

官差道:“骑马的有,但不多,都是步兵。”

马武不温不火:“看你那点出息,我们守城有功,你怕哪样?”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零乱的踏步声,一声吆喝响起来:“丁大人到!”

话落,一队官兵呼啦一下就进来了。

官兵进门分两边站立,像恭迎圣驾似的。

马武一脸的不在乎,收拾地上的洗脸盆,端起洗脸水刚要泼,丁鸿臣、陈忠良和周乾干一前两后走进院子。

马武赶紧丢了盆子迎上去,陪着笑脸道:“下官马武……”

话没说完看见周乾干不停给他使眼色,再不好言语了。

丁鸿臣眼睛在院里一扫,看怪物一样地看着马武,末了斜伸着头往屋里看。

马武不得不跟着他的视线,也往屋里看。

陈忠良的表情就更奇怪了,看马武看得两眼发直,按着刀柄道:“你就是马武?”

马武顺着他的视线看看自己的衣裳,抬起头来唯唯喏喏的点头。

陈忠良又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身衣裳简直不搭调呀?你被火烧了吗?”

马武挠着自己的手背:“那……那贼军放火烧城门把我们烧着了,幸亏跑得快。”

陈忠良围着他转圈,左看右看,看得马武心里发毛。

陈忠良道:“秦溶战败,靖川营死的死逃的逃,你这个样子,看来是跑得真快。”

马武听他言语来得蹊跷,当下就没了好话:“谁说秦溶战败了?你没看见城墙上的大旗吗?最后还不是靖川营赢了?我就没跑,什么叫跑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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