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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叫花子的套路

告花子道:“这要看他二人的命是贵还是贱,贵,贵到哪种程度,贱,贱到何种地步,贵,要贵到让大老爷害怕;贱,要贱到让大老爷恶心。”

这是什么意思?郑二娃不懂了。

告花子又道:“你别看告花子天天在这里讨口,可告花子的耳朵能听三十里,眼睛能看八十里,什么事、什么人、什么心,皆能看得通透。”

郑二娃迟疑道:“那……那请问高人,县衙大堂之上那个大老爷会是什么心思?”

告花子道:“这个,我不便告诉你。郑老爷这个人我是知道的,没有一千两,告花子不能出手。但请放心,告花子出手郑老爷的命就贱了,值不了多少银子。”

郑二娃二十四道脑回路转过来,作揖道:“那……那值多少?”

告花子道:“杨大爷欠钱郑二爷还,告花子出手就当讨债。你且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一千两还债,一万两救人,一文不用多出。”

郑二娃心下一定,一万两?继而挠头道:“主人在牢里。”

告花子道:“那你就去牢里。”

郑二娃转身欲走,犹豫片刻回头抱拳道:“敢问贵姓?”

告花子道:“主人自知。”

郑二娃又犹豫,他实在是跟不上那思路的节奏,又问道:“之后到哪里来找你?”

告花子道:“别问到哪里来找我,谁叫你来的你就找谁。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得装死,装得越像越省银子。另外,家里人不准心疼他,最好是落井下石,置之死地而后生。”

郑二娃又不懂了,把这话翻来覆去分析了半天仍然是不能理解。

告花子见他这样蠢笨,遂如此这般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番,直惊得郑二娃嘴里能塞下一个南瓜。

别了告花子,郑二娃回去找到猪招官一说,猪招官一阵好笑,开始依计行事。

蒋黎宏正坐在书房里半瞌着眼午休,猪招官领着秦先生来至门外报道:“老爷,秦先生带来了。”

蒋黎宏缓缓睁开眼道:“进来吧。”

二人进屋,双双来至蒋黎宏跟前躬身施礼。

蒋黎宏懒懒地问道:“怎么样?”

秦先生道:“回大人,那人手指骨都有破裂,屁股烂得一塌糊涂,估计股骨头、坐骨神经都受损不轻,精神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恐怕……恐怕离死不远了。”

蒋黎宏怒道:“说什么呢!”

秦先生吓得直往后退,再不敢言语。

猪招官道:“大老爷,是得尽快处理,不能让他……”

蒋黎宏当然知道猪招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连连摆手,示意二人出去。

待猪招官前脚跨出门,蒋黎宏喊住道:“谁叫你出去的,回来!”

猪招官看秦先生走远了才退进屋,进屋后站一边等待蒋黎宏发话。

蒋黎宏这才悻悻地问道:“他家来的是什么人?”

猪招官道:“据说是他侄儿。”

“侄儿?那就是说,他的命很贱咯?”

“大老爷,郑学泰人丁单薄,膝下只有郑良才一根独苗,舅佬倌远在通泉,在江湖上名声不好,指定是不敢来见你的,亲家杨金山又死了,只剩一窝妇孺,杨家也没人替他出头……”

“那就让他死在里面!”

猪招官不敢言语了,站在那里左右不是。

这个大老爷刚来,脾气摸不准,他不敢随便开口。

蒋黎宏没有好气:“去呀!我说的,让他死在里面!他不死在里面,本县怎么跟赵子儒交代?”

猪招官转身走了几步,到门口了又站住,他相信,这不是蒋黎宏该有的态度,遂又走回来说道:“大老爷,现在这天气,牢里不通风,浊气重,肉烂就生蛆,股骨头和坐骨神经一旦坏死,不死也是瘫痪,秦先生那医术怕是不行。要他死,只是十天半月的事情……”

蒋黎宏蛮横地咧嘴:“切切切切切!死起脸不要!他要真死在大牢里,本县算是为民除害!”

猪招官鞠躬:“大老爷,真要这样……好像不划算,不如……”

蒋黎宏道:“吞吞吐吐干什么?说!”

猪招官道:“大老爷,小人原本是一个库丁,能跟在大老爷身边,都是大老爷看得起,我觉得……还是先把郑大少爷放出去吧?……”

蒋黎宏双眼一糗,他当然明白猪招官的意思,站起来踱了几步,伸出手来手背对着门口一摆,意思是,出去照办吧。

猪招官看他这手势似乎是同意放人了,说道:“那……我去了?”

蒋黎宏继续摆手。

郑二娃回到牢房,见郑学泰的精神状态没有得到改善,一问,才知道秦先生并没有医治。

郑学泰的烂屁股被感染,发炎很厉害,高烧持续不退都没有迷糊,完全是因为喝了鸡汤吃了饭,增强了抵抗力。

郑二娃把遇到告花子的事一说。

郑良才就纳闷了,这人会是谁呢?杨金山会欠谁的债?

要说他这个舅老倌,生前也没什么知心的朋友啊?会是谁呢?

郑二娃道:“他说叫老爷装死,装得越像,出银子就越少,装得越不像,出银子就越多。还说,一定要让大老爷感到恶心。”

郑学泰呻吟着道:“老子这个样子就快要死了,用不着装。”

郑二娃道:“老爷,那也得装,如果你真有什么事,谁也别想得到一文钱不是?你装得越像,有人就越想早点拿到银子放你出去,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个主意让郑学泰非常惊讶,他的智商是绝对想不这种好主意的,装死卖活恶心人,他妈谁不会?

说装立马就装,果然全身放松趴那儿不动了。

郑二娃一看,忙叫郑良才哭。郑良才正在努力想象那叫花子是谁,哪会那么听话去哭啊?

不但不哭反而问郑二娃道:“那告花子是不是二十岁出头?说话很霸道,没有尾音,声音像狗叫?公狗叫?”

郑二娃一回味,还真有那么一点像,点点头道:“有点,说话很利索,很砍切。”

郑良才道:“这就对了,这告花子可能是马武。”

郑二娃一听马武,联想到丰乐场里的马王爷,把印象当中的马王爷来一对照,还真是十分的像。

可是,马王爷何许人也,何时沦落为告花子了?

这不太可能吧?他吃饭花钱哪里用得着来讨口,要真是他的话,除非是脑壳有包!

他哪里知道,马武前些年来县城为的就是想混条出路,没想到秦溶这个独夫处处给他气受,本想锉锉秦溶的锐气,偏偏把秦溶的命锉没啦,遇着陈忠良这条毒蛇眼睛有毒,把他撕得体无完肤,又被丁鸿臣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一切都变了,他马王爷不得不思变,想在江湖飘,还想不挨刀,如果不思变就只有挨刀的份!

这些年混县城别的没混出名堂,倒把猪招官和那帮官差都收罗进了他的太和十排,就连巡防营的兵勇都发展了百十来个,为的就是要在县城有自己的势力,以便今后回丰乐场有所依仗,不受福成永和的欺凌。

毕竟,陈桂堂和杨金山死了,永和的当家人变成了自己的死敌张三爷,杨金山那个儿子杨小山是个十足的白世故,是敌是友真的说不清楚。

所以,马王爷讨口不为别的,一为躲避丁鸿臣的通缉,二为麻痹周乾干,第三,主要还是为了积攒人脉。

郑良才不愧是嗨过来的,想了半天算是想明白了,跟一只被猫追得穷途末路的耗子突然看到自己的洞穴一样,得意起来说道:“舅老倌生前只跟马武有契约,舅老倌死了,当然就欠马王爷工钱了。二娃,快!回家拿银票去,老子有救了。”

郑学泰听见有救了,抬起头来道:“哪个是马武?他有没有说要多少银子?”

郑二娃道:“马王爷说了,杨大爷欠债郑二爷还,两千两还债,一万两救人,不用多出一文。”

啊?一万两千两!郑学泰不用装,直接喷出一口老血,晕了过去。

郑二娃愣住,郑良才也愣住。

本来是一万一千两,郑二娃许了猪招官二百两,其他地方还需要花银子,不多说一点到时候拿什么来兑现?

“这时候了,先出去再说。”郑良才道。

话落听见一声牢门响,有人走了进来,郑二娃赶紧小声叫郑良才快哭,郑良才没哭他倒先呜呜地哭出声来道:“老爷……老爷……”

郑良才见郑二娃哭出来了,自己不哭恐怕是不行了,也在那儿呜呜的嚎开了。

猪招官和牢头进门就听见哭,骂道:“哭什么哭?你老子死啦?”

郑二娃哭道:“大人,我家老爷快没气了。”

郑良才干脆嚎开了,双手还在地上拍打着着急发狠。

猪招官一看郑二娃,俩人的目光短暂的对视,这对视其实就是告诉对方什么都已经勾兑好了,现在可以交银子领人了。

猪招官走过去拍拍郑学泰脑袋,见没有反应,伸手摸摸他额头,确实烫得厉害,这就是说这小老儿装的还真像。

牢头经见过许多类似的犯人,像这种硬伤,几天得不到医治,一旦发炎晕死就是烧到了脑子,重伤加烧脑,离死就不远了。

郑二娃一个劲地哭问能不能把郎中找回来重新医治。

猪招官不去回应,只看看嚎叫的郑良才,戏谑道:“郑大少爷,别嚎啦,你可以出去了。”

郑良才哭得正起劲,好像没听明白似的痴呆地望了望这二人,然后接着嚎啕。

猪招官吼了起来重复一遍道:“嚎什么嚎?我说你可以出去啦!快点出去想办法!难道想看着你老汉死在这儿?”

这一下,郑良才如逢大赦,咬牙忍痛,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起来。

走了两步就觉得碍事的裤子把屁股上的烂肉扯裂了,有热乎乎的东西在往外流。

咬着牙又走了几步,实在吃不住那痛苦,被迫扑到地上。一摸屁股,竟沾了一手的脓血。

郑二娃见状,撇开郑学泰过去要拉他起来。

郑良才护痛,连忙制止,咬着牙哼哼道:“找一副滑竿来。不,最好是床板……”

郑二娃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郑良才从死门中看到生门,他一刻也不想等了,一步一步往门外爬。

爬一步在心里骂一句王八蛋,骂到后来,爬到后来,反倒觉得屁股上不再那么痛了。

等他爬出牢门的时候,汗水湿透了衣裳,脓血湿透了裤裆。

郑二娃很快买来了一张新的竹床,并带来了两个脚夫。

趁脚夫绑扎竹床的时候,郑二娃重新请来了秦先生。

四个人将郑良才抬到竹床上,秦先生一看郑良才血糊糊的屁股,不敢伸手去动他的裤子,而是叫郑二娃去买两瓶烈酒来。

买来酒,秦先生一指郑良才的双脚对郑二娃道:“压住他两只脚还有一双手,等一下酒倒上去会很痛,别让他动。”

郑二娃、两个脚夫把郑良才杀猪一样地摁住,秦先生揭开酒瓶,对着郑良才血淋淋的屁股倒将下去。

郑良才一阵惨叫,一阵挣扎,脑袋一耷拉,厥了过去。

他这一晕厥,秦先生拿出剪刀来咔嚓咔嚓剪了他的裤子,然后一边倒酒一边猛地撕掉贴在烂肉上布块!

这一撕,带出一滩脓血,恶心死了。

秦先生皱着眉头,再用整瓶烈酒慢慢浸透伤口,一处处清洗。

两瓶酒洗完,拿出一瓶药粉撒在创口,再涂上龙胆汁,最后叫脚夫将郑良才抬去了医馆。

蛇氏靠在堂屋门的门枋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

小黑狗站在她的脚边抬头望着她蠕动的嘴,讨好地摇着尾巴,眼珠随着她吐出的瓜子皮一上一下,一上一下,时不时地汪汪两声,竟是想分个一粒半籽。

蛇氏被它叫得心烦,抬脚一踢。

小黑狗被她踢了几个翻滚,爬起来杠囔囔地叫着跑开了。

“出门一天了,这时候不见回来,难道拿老娘二百两银子喝酒去了?”

蛇氏嘟囔着又道:“你个狗东西,老娘怎么就这样相信你?”

蛇氏想到这儿,急命勾癞子去看看郑二娃是不是没办成事,不敢来见她了。

勾癞子慢腾腾地去开院门,恰在这时听见院门响。

门外有人叫开门。

勾癞子听声音像是他家的小少爷,哐啷一声拉开门栓。

门外,杨秋红背上背着小小少爷,手里拉着大小少爷,额头上挂着一串汗珠子。

勾癞子回头道:“奶奶,少奶奶和小少爷回来了。”

蛇氏从听见叫门声开始,就知道是这三个冤家回来了,眼睛一糗道:“回来就回来了,办你自己的事去。”

勾癞子哦了一声出门。

蛇氏看见杨秋红就来气,瞪着大孙子门斗钉挖苦道:“你还知道回来?你老子蹲了大狱了!你不知道吗?他都死在大牢了,等你去戴孝呢!”

杨秋红装着没听见,放了大儿子,背着小儿子去了东厢房,随蛇氏去嚎嚎。

门斗钉站在院坝中央盯着蛇氏一脸横肉,眼神就像看神经病一样。

蛇氏也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这个大孙子,这孙子,眉清目秀,怎么看,都不像他郑家的种,但是,又找不出他到底像谁。

前些年,他太小,看不出名堂,只以为是自己嫡亲的孙子,才允许那贼子进杨秋红的房间,现在,那小东西的模样就是那贼子脱出来的壳!

谁曾想,这个大孙子竟然也是外面的种,遂板起脸来道:“过来!”

门斗钉不屑的一撇嘴道:“我不!”

蛇氏怒道:“你过不过来?”

门斗钉道:“我就不过来!”

这小东西还真有些不同,脾气不随他老子一丁点,倒是有一半像他舅舅杨金山。

蛇氏偃旗息鼓,挤出温怒的一丝笑意,招着手哐哄道:“过来,婆婆不打你。”

门斗钉不吃她这套,哼一声道:“你敢打我?我老表杨小山刀都磨快了,要杀人救我老汉去,你敢打我,他先杀你!”

蛇氏打死都不信,呦一声道:“哄我的吧?”

门斗钉还要怼她,杨秋红在那边一声呵斥道:“过来!嘴壳硬背梁软的东西。”

门斗钉哼了一声,从蛇氏面前走过去。

蛇氏听说杨家小天棒要去杀人,突然感觉有了支撑,也来了精神,杨秋红模棱两可的谩骂都被她忽视了。

杨金山虽然死了,杨家子承父业,小天棒杨小山就是个混世魔王,在丰乐场恶着呢!

所以,蛇氏不相信杨家能看着郑家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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