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拜访慈云庵
马王爷镇压了瞎老婆婆,他自己心里反而很不是滋味。
细细一想,老娘或许是对的,因为老娘对小芸的不舍实质上就是对赵家的排斥,这种排斥对于他马王爷时下的内心来说,是同一阵营。
乱世就在眼前,风声鹤唳,在所有人心里,赵子儒就是射洪的标杆,所有人都靠他撑场子的,然而他那事不关己的态度太让人失望了、让他马王爷切齿痛恨!
因为痛恨,他的思想波动很大,心情无法平静!
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赵子儒凭什么如此冷淡?他的仁义呢?冷淡的后面到底是什么?是彻底的独善其身?还是装模作样的韬光养晦蓄势待发?
如果是前者,那么射洪无人,他马王爷就必须为了马家乃至马氏族人、为了太和十排撑起这个场子,避无可避!
如果是后者,那他赵子儒就太能装了,他马王爷在他面前就不能太弱小,因为在一个善于伪装的强者面前,表面强大实质弱小就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赵子文能在股票劫案后挖走余德清、赵子儒能在金沙劫案后劫走孔萨嘎玛、能把他逼上绝路又出手相救,都是因为他马王爷太过于弱小了,弱小到人家直接无视。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糖吃是最无耻的欺人手段!
再不能像以往那样仰视他了,有些东西是不能忽视也不能忘记的,他马王爷和赵子儒之间的隔阂很深很深,非常危险,说不一定哪一天就会因为新的隔阂擦枪走火。
之前错误地答应蓝枝夏金婵去桃树园认亲,他看重的就是翠翠跟赵家的这一层关系,是希望通过这层关系修复另一层关系,同时也希望小芸能得到一个妥善的安置。
谁知突然冒出一个刘三爷来,赵干精居然变成了蓝枝姐妹三人的亲弟弟。
亲弟弟的出现就让翠翠跟赵家的直属关系变成了裙带关系,他马家更是裙带之外的关系了,标杆倒了,倚仗没了,如果再继续修复什么就是跪舔,他马王爷宁可不要修复也绝不跪舔。
因此,孔萨嘎玛的到来无疑又揭开了曾经的伤疤,这伤疤是他马王爷难以直面的伤痛,让他感到无比羞耻的伤痛!让他跟赵子儒之间的隔阂又加深一层、鸿沟更加难以逾越了。
翠翠就不说了,人家本就不是马家的人,而小芸陪同金蝉嫁到马家,她就是马家的一员,离开马家就是背叛金蝉、投奔赵家就是背叛他马王爷!
事态变了,思维就得跟着变,所以小芸必须回归,不能跟赵家的任何人攀上任何关系。
照理说,他马王爷是一个极其不要脸的人,完全没必要在乎什么孔萨嘎玛的存在,应该忘了那段桥,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孔萨嘎玛就联想到蓝蝶儿、就联想到云崖的满地死尸和蛆虫。
那是他这一生最为惨痛的失败,这失败恰恰是赵子儒带给她的!现在看来,这是血海深仇,无法弥补!
孔萨嘎玛这个名字现在代表的就是他满脑子的羞耻伤心、甚至是嫉妒愤恨!
这能忘吗?忘了就是可怜虫!
他马王爷什么人?能可怜虫一样蜷缩在他们的脚下俯首称臣吗?
赵子儒没什么了不起,看似强大,实质见祸就躲,不见得就是真男人,何必要把他捧那么高呢?若不是跪舔异族蛮婆子,能有现在这样伪善高大吗?
要说人脉,他马王爷也不差,只要他愿意,福成、永和、周乾干、黄福生等等等等都可以是太和十排的!
赵子儒高大上又怎么样?这些人愿意向他靠拢吗?墙高不能攀,沟宽无人能逾越,清高自傲,最后只能是孤家寡人!
有了这一想,马王爷马上联想到方青,这个婆娘可不是蓝枝夏金婵,他马王爷要想做大必须得先征服他这个婆娘。
女人的话是不能听的,女人就是这世上最善变的物种,男人强,她们害怕生事端,男人弱,她们恨铁不成钢,典型的安于现状、胆小怕事。
未来充满不可预知的凶险,马王爷不能把未来的命运全押在女人那张嘴上,弱肉强食是人类社会几千年都没能改变的生存法则,他马王爷不能做孤家寡人,更不能做受制于女人的软蛋,要想活得风光,就得做强者!就得做法则的主宰!
马王爷围着床边转了几个圈,一拍脑门,有了,慈云庵里不是住着一个白云师太吗?
老太婆造了一辈子反,蓝大顺都是她撺掇的,这个时候她甘心碌碌无为吗?
马武马上叫文氏去请来了张山,见面没多的话:“张山,马上到桃树园把小芸给我扛回来,就说老娘不允许她背叛金蝉,必须回来!”
张山惊掉了下巴:“哥哥,小芸不是你赶走的吗?怎么是背叛?现在去扛回来?什么意思?”
“放什么屁!老子什么时候赶她走了?她是看你跟李事就是两个废物,赌气走的。知道什么叫废物吗?”
“什……什么意思啊?”
“老子几年没回家,这么水水灵灵的一个丫头,活生生让你俩变成了老姑娘!难道说,你们两个王八蛋不是废物?”
张山被骂得莫名其妙,反驳道:“哥哥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哈,太难听了。那可是嫂嫂的陪嫁丫鬟,跟蓝枝嫂嫂一样的地位,我兄弟俩一点歪心思都不敢有,什么废物不废物的?”
“白痴!”
“说什么啊哥,谁白痴?”
“你不但白痴,而且还是个无能!”
张山被他的废物白痴加无能激怒了。
六尺高的大汉,什么叫无能啊?
“哥,当初我想蓝群,你怎么不这样说?小芸虽然比不上蓝群,但人家好歹是个黄花大姑娘。告诉你啊,我失去蓝群后悔得不得了,可别拿小芸来勾引我。”
“胆小鬼!”
“”你真舍得?不怕先生跟你拼命?”
“拼命?我呸!这么大个姑娘成天在面前晃,你竟然让她二十一岁都没能嫁出去,害得老子被老娘一通臭骂,你不是胆小鬼是什么?”
“哎呀哥哥……这是老娘的意思?你确定?”
“滚!”
张山再不跟他多说,转身就滚。
刚滚没两步,听得一声喊:“先给老子叫抬滑竿来!老子要去见白云师太!”
张山想女人想得饥寒交迫,一听可以娶小芸了,霎时间满脑子都是小芸,哪里还要去管他马王爷意欲何为。
不消片刻,滑竿到了马家大门口,马武手一招,坐上滑竿一挥手:“走!去慈云庵。”
到了慈云庵,马王爷无视庙堂香火,吩咐脚夫直接把他抬去住持的禅房,点名要见白云师太。
白云师太进驻慈云庵,跟水浒里的赵员外举荐鲁智深去五台山的性质差不多,老太婆名曰师太,但她曾经是白莲教圣女,哪里会参经悟道啊,她除了能打打杀杀和一身好武艺之外,别的几乎什么都不会,又怎么能在禅房见到她呢?
主持老道婆亲自领路,沿山间小径直往密林深处而去,最后在一片苍松古柏之中看到一处庭院。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刷刷刷刷刀剑舞动发出的破空声从虚掩的庙门里穿出来。
老道婆像模像样地号了一声无量寿佛:“马施主,这里以前是药王庙,施主应该知道的,现今药王菩萨移驾去了圣殿,这里就荒废了。白云师太师徒就在里面,施主去吧。”
马武作了一个揖,叫两个脚夫在这里等候,一瘸一瘸走向庙门。
院门开处,只见一个灰衣老妪道袍飘飘,剑光霍霍,灵猴一般舞得正憨。在她的旁边,一个两尺余高的小道童手持小木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耍得有模有样。
马武靠着门枋静看片刻,见那一老一少舞完了,方才作揖鞠躬道:“马武拜见师太,师太一向安好?”
白云师太听闻,手中长剑挽一朵剑花隐于后臂,左手号佛,微一垂首道:“你怎么来了,过来说话吧。”
马武刚要回话,那小道童木剑冲他一指:“马王爷!不许你扰了师奶舞剑!”
马武哭笑不得,这小子才刚四岁就如此刁钻,真是该打。
白云师太嗯一声责备道:“天儿,不许无礼,他是你父亲!”
没想到小屁孩非但不给面子,反而口诛剑伐:“青妈妈说,他就是一个花花太岁,又不要脸又不要命!”
马武瞪他一眼不予理会,走至白云师太跟前抱拳单腿跪地:“多谢师太救命之恩,本该早来拜谢,无奈腿脚不争气,万望师太海涵。”
白云师太扶他站起:“腿脚不便就不要逞能,这样的大礼没必要。屋里说话去吧。”
进了禅房,马武见屋内陈设十分简单,拣饭桌边的椅子坐下。老师太斟上茶水,吩咐小徒弟出去练剑,尔后道:“青青呢?自我老太婆来到这里,她就一直没上过山,是不是把老太婆忘了?”
马武道:“她呀,就那孙二娘的霸道脾气,谁都要管一管,她怕的,恐怕就只有你老人家了,因为她怕你,所以不敢来。”
白云师太嗔道:“休要在我老人家面前戏言,我从未在她面前大声说过话,她何以要怕我?”
“是你老人家的威名唬住了她。”
“还要胡说?”
马武赶紧作揖讨好赔上笑:“先前忙,开店置办东西、采购药材,如今见天有病人上门求医,更走不开了。”
“这妮子从小就不善言语,性格孤僻,跟方蓝差不多。蓝枝和你陪了她几年,加上天儿,应该有所改变了。蓝驹都没能改变她,她却愿意跟了你,可见你们缘分匪浅,好好珍惜吧。”
“一定一定。”
“她是一把治病的好手,祖传是医治红伤骨伤的,以针灸推拿见长,平常的疑难杂症恐难应对,有那么忙吗?”
“多数时间都在研究医典,吃饭睡觉都在推病理,在我身上也花费了不少时间。疑难杂症嘛,倒没听她提起过。”
“我看你走路都瘸了,她是怎么医治的?医者的丈夫成了瘸子,不应了木匠家里没凳子坐这句老话吗?”
“这个怪不到她的医术上,一个部位被两颗子弹打中,帮我取弹的兄弟是个外老撬,挑断了某处神经,她见到已经迟了,没法补救。”
“你这个娃也是不知自爱,昏死三年病未见好,怎么想到去报仇呢?这下落一个终身残疾,还能做什么呢?”
“老人家敬请放宽心,这一点瘸对我来说不关紧,大仇未报,该做的都能做。不瞒你老人家说,今天来找你,是希望得到你老的支持啊。”
“找我支持?支持什么?还想着报仇?”
“报仇是一回事,祸乱伊始,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无所作为啊。青青的意思,是要我从此以后马放南山,不问江湖,收心归隐,走云崖的老路。她却不知,天下纷争,任何一个人想要偏安一隅都比登天还难,现在不作为届时必受其苦啊。”
“蓝枝金蝉和你老娘跟我说过这事,她们跟青青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态度?实不相瞒,我老太婆这一生跟清庭打斗了几十年,立志清庭不倒誓不甘休,所经历的腥风血雨都可以着书立传了。出山之时也是希望你们有一番作为的,但是现在,你毕竟留下了残疾。这让我很失望啊。再有,但凡举旗起事者,手底下都得有一群能征善战的兄弟,而你那些兄弟,都不具备冲锋陷阵的技能,这一点,你不得不承认。”
“能征善战不都是培养出来的吗?不都是血里火里拼出来的吗?有你老人家帮我坐镇中军、有你老人家帮我操练阵营,何愁没有能征善战的兄弟!”
“能征善战的兄弟固然重要,但现时已不同于往日了,这些年蓝氏隐匿于云崖,外面的战场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师弟周进有言,冷兵器时代已经过去了,现今的战场已经被洋枪洋炮彻底主宰,要成大事必须要有资本、要有枪有炮、要有强大的后盾,小打小闹争山头不如平平静静做个局外人、不如跟在大洪流之后混个出生。所以,我让方蓝跟他师叔去了,革命嘛,但愿如他之所言。”
“老人家,财富需要积累的嘛,枪炮也可以从战场上获取,任何强大都是从弱小中长大的嘛。胜利许多时候都不一定全靠枪炮,智慧才应该是决胜的关键。”
“不要想当然,白莲教顺天教都是例子,天下的能人多了,任何智慧都离不开枪炮。穷人起事,多半都是大老粗,穷人打的是什么?穷人打的是蛮力和血性,智慧嘛,它需要条件,没有条件就无法发挥。朝廷打的是什么?朝廷打的是国力和统治欲望!但你低估朝廷将军的智慧就大错特错了,试问哪一个将军是蠢才?就拿顺天教为例,许多时候集聚无数场胜仗的财富换来的枪炮弹药,一场硬仗下来,没了弹药的枪炮就连烧火棍都不如,下一场又得拿人命去填。而敌人的枪炮总是无穷无尽,他们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一支没有枪炮的队伍无疑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猎手想要灭掉你,只需在你精疲力竭的时候放枪就行了,而羔羊得具备什么样的智慧才能保命呢?”
马王爷好生无语,他感觉他说不过这个老太婆了。但是,他非常清楚,面前这个老太婆并不是危言耸听,白莲教遗留的圣姑,顺天教的领路人,她经历的鏖战何止一百两百场,能活到现在,她的智慧能差到哪里去?
“老人家,现在是袍哥最兴盛的时候,到处都在开山立堂壮大自己,我说的要有所作为,不一定就是要攻城掠地驰骋疆场,咱们不妨就把现有的势力做大做强,保证一家老小有吃有穿,少受一些战火涂毒也做不到吗?”
“以你马王爷现有的势力,做到这一点不难,毕竟革命军推倒大清,很多地方都依靠了哥老会嘛。但是,朝廷虽然垮台了,革命军依然还没有做大,要想建立新朝,他们还需要很多战争、需要很多资本,他们能容许遍地都是小山头吗?不说别人,就说顺天教,顺天教所到之处,哪一个富人财主山头老大是逃脱了的?穷人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再嗜血的军队都不会做毫无意义的屠杀。你要搞清楚,所谓的革命所指何意,为什么要革命?任何军队都一样,就算刮地皮也得拣土厚的地方刮不是?革命军举旗的口号是耕者有其田,住者有其屋,这针对的是谁?难道仅仅只是朝廷吗?好像应该是天下不平,贫富不均吧。”
“那你老人家的意思还是无所作为为好?”
“话不能这么说,做大自己不是不可以,关键还要看你怎么认识革命、怎么去迎合变通。人啊,都有欲望、都有膨胀之心,贪婪往往才是致命的。”
马王爷彻底无语了,这老太婆身经百战,大道理一筐一筐的,到头来怎么跟赵子儒的理念如出一辙?
见马武陷入沉思,白云师太又道:“我老太婆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推翻大清,光复汉室,现在大清倒了,我也就如愿了。至于革命军怎样如何打江山坐江山,我也有心无力不便参与了。马武,青青是经过战乱的,她要你低调做人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马武道:“我也是经过战乱的,这里就曾经是你们顺天教的战场,在那场战乱里,我是一个非常尴尬的角色,我当了逃兵。正因为我知道战乱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不能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挨打的人啊?你老人家不是说了吗?大军过处,最先倒霉的就是富人财主。”
白云师太笑道:“你身有残疾,像方蓝那样去投军混出生的确不适合你,被迫挨打也不是你的性格,积蓄一些力量保护家人和亲戚朋友也无可厚非。”
“就是嘛。所以我恳求老人家帮我说道说道,青青太执拗了。”
“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只要不太过分、不妄自尊大、无所不为,青青自然不会掐你脖子。再说,不是还有我在的吗?”
马武像得到尚方宝剑似的,作揖称谢,告辞而去。
桃树园
曾经一心认定要嫁的人稀里糊涂地成了自己的骨血亲人,闹这么大一个笑话,让翠翠不知道是悲是喜,故而血浓于水的召唤都没能弥补她内心深处的失落。
太怀念小时候和桃子干精相处的日子了,这两天脑子里全是那种画面,抹都抹不去,甚至无数次把干精那张稚嫩的脸庞拿去跟记忆中生父那张老脸比较,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整个面部轮廓。
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特别是眉目神韵!
两个人面部相似不算什么,要命的是刘三爷的那一番讲述,她很想当面去问一下桃子她爸爸,听听赵干精到底是怎么来的,她更希望得到一个彻底的否定。
但是,她又非常害怕得到肯定,如果被肯定,那还怎么见人呢?
所以她不能去问,也不敢去问,她是读过书的人,读书和没读书最大的差别是,文字塑造了灵魂的自尊,愚昧禁锢了该有的羞耻。
本来是要跟小芸在赵家过年的,现在关系转换,赵家的门槛只能望而却步,她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再去丝绸厂,因为自卑感突然增加了,赵家的门槛高了。
焦死人和小芸明显感觉到了翠翠的失落,焦死人是大而化之的,反正家里添了新的被褥,又买了许多年货,俩姑娘爱在哪住在哪住。
但小芸是敏锐的,她看得出翠翠的沉默寡言不是针对她,而是心里有事,因为她跟焦死人的交流都很少。
翠翠从进入马家那一天起没拿她当过外人,一起做事、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时候很多。
马家留下了蓝蝶儿欢喜打闹的魂,瞎老婆婆迷上了那种家庭气氛,要求她们所有人必须营造那种氛围,这对她们所有人的性格影响都很大。
所以在马家,彼此之间有什么话从来都不藏着掖着,都是要说出来的。
小芸忍不住就问:“五妹,你怎么了?”
翠翠不想说话。
小芸撇嘴道:“我看你这两天很不高兴,也不去找桃姐姐和干精玩耍了,到底怎么回事?嫌我妨碍了你?”
“不要你管,你不懂。”翠翠生硬地回了一句。
“什么不懂,你当我看不出来?不要这样嘛,你看,你把你爸爸都搞得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嘛,再有三天就过年了,何必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翠翠没有搭话,而是顺手挽起一个背篓,拿了镰刀:“你要我说什么呢?说出来你就开心啦?走吧,帮我砍青去,我们家粪池里都是清水。”
小芸不能说不会,也挎上背篓拿了镰刀跟上去。
爬上山巅,翠翠只管弯腰砍青蒿,小芸不会就照葫芦画瓢,待都砍了大半背篓,感觉到吃力了,翠翠放下背篓,丢下镰刀,拣干净的茅草丛坐下,双手抱膝凝望远处。
“小云姐姐,坐下歇会吧。”
小芸就挨她坐下:“看什么呢?失魂落魄的。”
“我小时候一有时间就会到这里看涪江河。”
“涪江河?在城里还没看够吗?你都看见了什么?灰蒙蒙的一片,不什么都看不见吗?”
“那一年大旱,所有的水塘都干了,我们家吃水要到几十里之外的涪江河里去挑,那时候我非常渴望见到涪江河,想要知道涪江河到底有多少水。可是,涪江河太远了。”
“远吗?不是很近的嘛!”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的家在富谷寺,离这很远的。”
小芸无厘头,不知她何以要说这个。
“小云姐姐,离开马家好几天了,你就不想先生?”
“想啊,想有什么办法,人家又不待见我。”
“你是说我姐夫吧?”
“说他干嘛呀?哼!”
“小云姐姐,那是你还没有失去他,你在生他的气,没发现他的重要。”
“重要?他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前几年姐夫一直不回家,难道你没想?”
“你……你想说什么呀!”
“小云姐姐,我现在知道小时候为什么那么渴望见到涪江河了,因为它离我太遥远,我无法触及,所以才会想。”
小芸糗她一眼:“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在想谁?”
翠翠站起身,嗤嗤一笑:“小云姐姐,我谁也没想,在想涪江河。现在好了,我看到涪江河了,知道它有多少水了,也就不怎么想它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