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范策越狱（二）

却说幻天堂内，段墨卿正与崔乾研制西域曼陀罗花的解药，崔乾见段墨卿心急如焚，便道：“段公子，我知道你阿爷现病情严峻，可这曼陀罗花成分复杂，急于求成，只会欲速则不达。”

段墨卿解释道：“崔左使，此花可非常物，其气味久闻，会令人昏昏欲睡，反应迟钝。”

崔左使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之前修习幻术时便用过此物。此花由西域传入中原，因长期使用对人体有害，我们行当便将其列为禁物。其再度浮现，若我没猜错的话，定是那西域幻术师带来的。”

段墨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崔左使，你们幻天堂擅长炼药，你认为我们该从何处着手？”

崔乾道：“天下一物降一物，孙思邈《千金方》曾有记载甘草解百毒，如汤沃雪，有同神妙之说。我想这甘草必不可缺！”

段墨卿闻言点头道：“世人皆言良药苦口利于病，这甘草以根茎入药，味道甘甜，解一千二百般草木毒，可掩众药之苦，无愧‘众药之主’美誉。”

崔乾道：“不错，甘草调和众药功绩卓越，欲解这西域曼陀罗花之毒，这甘草是不二之选。”

段墨卿道：“我认为除此外还需一味配伍。”

崔乾好奇道：“段公子请示下。”

段墨卿道：“大臣们中此毒后全身乏力，我认为应以绿豆佐之服用。”

崔乾一脸诧异：“绿豆？”

段墨卿解释道：“不错，孟洗所着《食疗本草》有云，绿豆性味甘寒，可补益元气，调和五脏，安精神，行十二经脉，去浮风，益气力，润皮肤，可解金石、砒霜、草木等一切毒；名医孙思邈亦有云，大豆解百药毒，尝试之不效，乃加甘草，为甘豆汤，其验更速。”

崔乾赞道：“段公子博学多识，在下佩服。这甘草配绿豆，看来真乃祛毒奇药。”

段墨卿沉思半晌，提议道：“不如我们将这解药叫‘绿豆甘草汤’吧，那些体质较虚的大臣，可将此药多煮半个时辰，以减其寒。”

二人正话间，忽身后传来一声：“好个绿豆甘草汤！”

二人回首看去见是卢坤，崔乾便道：“这甘草配绿豆，仅是我们初步设想，能否彻底解那西域曼陀罗花毒，还有待进一步验证。”

卢坤提醒道：“此药可是给朝中三品以上大员服用的，必须谨慎，若有什么差池，我等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段墨卿闻言道：“卢右使提醒的是，此药我们会以身作验，确保无误，再呈与圣人。”

崔乾忽问道：“卢右使，少主派你去监视那二张兄弟的行踪，他们可有甚异动？”

卢坤道：“我已派人潜伏在修行坊，那二张若有甚异动，他们会飞鸽传书与我。”

段墨卿问道：“卢右使，你认为此案的幕后主使会是何人？”

卢坤沉吟半晌道：“我认为除张五郎、张六郎、胡僧范策外，那帮公卿大臣的嫌疑也很大。”

段墨卿闻言诧异：“何出此言？”

卢坤解释道：“现朝中大臣看似迎合二张兄弟，实则早已对其恨之入骨，他们很可能利用那场夜宴下毒而让大臣怀疑是张氏兄弟所为，激发他们的矛盾，从而达到除掉二张的目的。”

段墨卿闻言点头道：“卢右使所言不无道理，可三品以上官员如此之多，他们虽对张氏兄弟多有愤恨，但若想抓出主谋，也是不易。”

崔乾道：“此事若真如卢右使所言，那可就复杂多了，你就不怕我们照此查下去，会像那桓少卿一样，查无所获，令圣人震怒。”

卢坤见状又道：“这仅是我的猜测，是否真的如此，还需进一步查证。”

崔乾道：“既然卢右使怀疑那些公卿大臣们有作案嫌疑，可登门调查，找出线索，为少主分忧。”

卢坤笑道：“就我这身份地位，去了不得让人家把我轰出去，我看此事还得少主亲自出马，毕竟他有圣人特赐的神龙令。”

段墨卿闻言吃惊道：“圣人竟将神龙令赐给了林玄泽！”

崔乾心知卢坤只会耍嘴皮子，若真遇到点事儿，比谁都躲得远，便不再与他搭话，只对着段墨卿道：“此令是圣人临时借给我们的，案子一结，还须即刻奉还。研制解药乃重中之重，我们抓紧时间去城里抓这两味药吧！”

段墨卿应道：“好，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北市，我去南市，若有这两味药材，多买些回来。”卢坤见二人欲进城，便匆匆辞去。

林玄泽同段梦影离开司刑寺后，又去了云影楼询问范策下落。一年轻小吏见林玄泽前来，不禁好奇问道：“近来怎么都在打听此人？”

林玄泽试问道：“都有哪些人在打听他？”

云影楼以收集洛阳城内外情报为主，他们早已获悉林玄泽开始接手夜宴一案。小吏并未直接回应，只问道：“不知林郎打听此人所为何事？”

“这范策是夜宴一案的嫌疑犯，前不久在司刑寺大牢越狱而逃，我们需要你们配合，搜查此人。”

“你们幻天堂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应该知道这儿的规矩。”

林玄泽随即会意：“你放心，我有的是新情报。”

不时小吏叉手礼道：“你是知道的，我们只遵圣人旨意，负责收集四方情报，至于搜查一事，那是司刑寺的活儿，与我们无干。”

说着，林玄泽取出神龙令，那小吏见状连忙跪下，话锋一转道：“圣人在上，不知林郎有何指示？”

林玄泽直言道：“现圣人命幻天堂与司刑寺一起彻查夜宴一案，我们已初步断定西域而来的胡僧范策有重大嫌疑！只是此人精通幻术，越狱手段高超，现已潜逃，要想将他捉拿归案，当下唯有掌握此人行踪，才好设计逮捕！”

小吏道：“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一有消息，即刻飞鸽传书与你们幻天堂。”

林玄泽谢道：“有劳了！查案归查案，你们这儿的规矩我亦当遵守。不瞒你说，我们现已断定，诸公卿大臣中的是西域曼陀罗花毒，我已派人开始研制解药，想必不久便会有结果。”

小吏用毛笔记下话，并道：“如此再好不过，到时危机化解，你们幻天堂必将功不可没。”

林玄泽谦道：“为圣人分忧是我们职责所在。”

“对了，你们这儿可有查到我阿爷林元丰的行踪？”

小吏踌躇起来，随后说道：“此事我们已尽力，尚未有进展！”

林玄泽见小吏说话含糊，便又质问道：“当真？”

小吏道：“我们云影楼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岂会欺瞒来客？”

林玄泽闻知结果，颇有些无奈，却仍行礼道谢：“劳烦了，若有我阿爷的下落，还望郎君及时告知我。”

说着林玄泽拿出一吊钱，递给小吏，小吏接过后道：“放心吧！你那事我会上心的！”

言毕，林玄泽欲离去，只见一旁段梦影好奇问道：“这里就是传说中圣人组建的秘密情报组织吗？”

林玄泽闻言提醒道：“不该问的别多问！”

小吏笑问道：“这位是？”林玄泽忙解释：“她是我的一位朋友。”

段梦影忽主动站出道：“他是我哥的朋友。”

林玄泽一脸严肃道：“今日我们来此的事，你可莫要说出去。”

段梦影虽嘴上应了，心下却并不如此想。她望了望殿内布置，不禁叹道：“你们这里的情报分拣技术倒是可以啊！”

小吏笑道：“我们一天接收的情报成千上万，若皆由人逐一甄选，那得耗费多少人力啊。我们这套技术可是请洛阳城最有名的工匠设计的，其不仅调阅灵活，而且不会错乱。”

段梦影道：“今日我还有事在身，改日必将见识见识你这机关！”

林玄泽见状道：“想不到你对这些机关之术感兴趣。这里的分拣技术在我们洛阳数一数二，若非假以时日，断不能参透其中玄机。”

段梦影自信道：“那你太小瞧我了，改日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机关！”

林玄泽道：“那我可等着你那改日！”言毕，二人匆匆离了云影楼。

少时，段梦影的肚子叽里咕噜叫了起来，不禁哀怨道：“我们都赶了半天路了，你不打算吃点东西吗？”

林玄泽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前边好像是醉仙楼，我们去那儿吃点吧！”

说着二人便向酒楼走去。未行几步，忽一戴着斗笠的男子低头撞上段梦影，段梦影见自己衣服被弄脏了，蹙起眉头道：“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那男子只顾赶路，根本不理会周围事物，不料段梦影走上前，扯住他的袖子道：“你这人可真无理，撞了人还不道歉！”

那男子猛然抬起头，其眼角处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透着寒意，段梦影吓得退了几步。林玄泽见状道：“我看他也不是有意的，算了吧！”

段梦影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今他要不给我当面道歉，我还真不走了！”

男子这才注意起段梦影，见他身穿一袭紫袍，较之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英武之气，便忍道：“实在抱歉！”

林玄泽忙道：“你看，人家已当面给你道歉，此事就算了！我们快去吃饭，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段梦影冷哼了一声，只道：“我们走！”

那男子离开后，回头又望了二人一眼，须臾便消失在人群中。

未几，二人来至醉仙楼叫了一桌饭菜，有缠花云梦肉、葱醋鸡、酉哽。正待上菜之际，段梦影忽看到墙壁上提着一首诗，不禁道：“看这字迹，倒像是我阿兄提上去的。”

林玄泽抬头看了一眼：“不错，我与你阿兄在醉仙楼初见时，他便大手一挥，在墙面题了一首诗，那掌柜看罢，欢喜不已，非但未收他食费，还对他百般夸赞，仰慕不已！”

段梦影颇为自豪道：“我阿兄的诗作，满洛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二人正说处，酒楼进来一身长丈余的白衣小童，小二见他长发如雪，惊为天人，忙上前迎接道：“敢问贵客想吃点什么？我们这里的招牌菜黄金鸡，可是全洛阳城的一最！”

小童问道：“博士，你们这儿可有宫廷的那道白沙龙？”

小二见其口出大言，迟疑道：“有，有，我们这里的白沙龙用的可是冯翊所产之羊，膏嫩第一！”

小童见小二迟迟未动，不禁道：“你是怕我没钱结账吗？”

说着小童拿出一袋银钱，小二见状态度大转：“贵客快里边请！”小童落座后，引得周围人一片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