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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赈恤受阻

黄河水患致两岸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皇帝虽在朝堂上答应了张汉阳所提请的赈恤物资,但时过三日,迟迟未见下发。为此,张汉阳急得在府上直跺脚,思索着如何化解这一燃眉之急。

是时,桓士则登门而来,张汉阳忙上前迎接,开口便问:“可打听到赈恤物资下发的消息?”

桓士则猜测道:“陛下一向心善,耳根子软,韦皇后一直看我们五王不顺眼,我想八成是她在捣鬼。”

张汉阳无奈叹道:“韦后不安于室,一看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出身关陇高门大族,性子机敏又通人情世故,在宫禁内外很会笼络人心。自我们逼女皇退位后,她便一直劝陛下打压武氏力量,还与上官婉儿串通一气,怂恿陛下抬高自己家族的势力,就连二张的亲眷也并未尽数处死。这真是去草不除根,终当复生。”

桓士则道:“这明显是在制约我们啊,难不成她想效仿女皇?陛下当年被废就因说了一句‘将天下让与韦玄贞’,再次登基怎么还不长记性。”

张汉阳叹息道:“是啊,陛下对那韦氏百依百顺,太过纵容了。”

桓士则道:“看来这件事远比我们想象得复杂。既然陛下将治水的重任交与您,就是对您的信任,还望令公千万注意身子。”

张汉阳闻言坚定道:“赈济灾民是朝廷不容推卸之责,陛下既已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答应下来,定不会有差错。最令我担心的是,民以食为天,若因水患而造成当地谷价暴涨,人民乏食,极有可能会生出暴乱,于我朝社稷安稳不利。”

桓士则道:“您担心的是,水患后,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受灾地区的粮食问题,只要当地百姓能够维持生计,便不会闹出事来。不过我认为最花钱的地方还是灾后重建、设置仓储及兴修水利。女皇先前大兴土木,斥巨资修建明堂,我朝财政早已是入不敷出。”

张汉阳闻言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当下我们应尽快将赈济粮下拨给黄河两岸的地方官吏,好让他们及时赈给,稳定民心。”

桓士则道:“陛下根据我们所奏情况,已答应给地方下拨十五万石米,三千石盐,这些物资现皆由户部掌管,他们一直扣着不发,想必是有人从中作梗。”

张汉阳道:“照你这么说,敢违抗御旨的也就只有韦皇后了。”

桓士则问道:“这可如何是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张汉阳思索一番道:“前不久有一县尉提醒过我,我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起来,倒有几分道理。”

桓士则问道:“何言?”张汉阳道:“他说我们虽除去了张五郎、张六郎这两位元凶,但只要武思远未得惩罚,我们这些人终究会死无葬身之地。他还提醒我要提早做好准备,若等到大祸临头,便为时晚矣。”

桓士则闻言点头道:“武思远乃女皇之侄,此人心机颇深,又有些才学,起初虽对张氏兄弟恨之入骨,屈膝逢迎,可他终究视女皇为亲,对其无比尊崇。”

张汉阳闻言叹道:“我们虽帮太子登上皇位,可还未能彻底将武氏集团诛除。当时我想着武思远已是俎上鱼肉,留待陛下处置就好,看来是我大意了!”

桓士则道:“我听人说上官婉儿跟武思远走得很近,想必是她将武思远推荐给韦后的。现他们沆瀣一气,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张汉阳道:“不怕武氏人多,就怕他们聚一窝,这下要想除掉他们,可没那么简单了。稍后我去觐见陛下,商议此事。”

桓士则提醒道:“现只有说动陛下,方能救一方百姓,解我们当下之危。”

言毕,桓士则拜辞而去。张汉阳收拾一番后,径去了皇宫。

少时,中宗李显于同明殿会见了张汉阳。李显见其神色焦急,好奇地问:“爱卿,你此来找朕所为何事?”

张汉阳见李显似对赈恤受阻一事并不知情,便直问道:“陛下可还记得三日前在朝堂上答应发下米十五万石,盐三千石之事?”

李显道:“除此外,好像还有物四万段!”

张汉阳道:“不错,陛下既然记得一清二楚,为何户部一直拖着不肯下拨?”

李显闻言一愣,试问道:“这都已经过去三日了,户部还未将物资发放下去吗?”

张汉阳回道:“陛下,恕臣冒昧,这抗旨不尊乃大不敬罪名,户部哪有这个胆量,若臣猜得没错,这背后定有人支持他。”

李显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何人如此大胆,你且说来!”

张汉阳委婉劝谏道:“陛下,您可还记得,天授年间,女皇改唐为周时,李唐宗室被诛杀殆尽之事?今幸得天地神灵庇佑,陛下又重登帝位,但武氏却像以往一样安稳地把持着他们所窃取的官爵职位,这种情形想必陛下和朝中大臣都不愿意看到。希望陛下能为大唐江山着想,削减他们的爵位,减少他们的俸禄,以告慰天下,安定人心。”

李显闻言不屑一顾,只道:“这些朕都知道,你意思是武氏的人在背后捣鬼?”

张汉阳道:“我想陛下最清楚不过!您过去作为英王时,在众人眼里是一勇武刚烈之人,我们之所以未诛灭武氏集团,是为了让陛下您亲自诛杀他们,好进一步扩大您的声威。可陛下您却反过来重用武氏集团的人,现他们勾结在一起,若照此下去,不知以后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在李显心中,女皇虽然退位,但毕竟还是自己的母亲,为皇位承继考虑,不好对武氏进行全面铲除,而且武李两家很早就结了亲,关系亲密,要想坐稳皇位,还需要任人唯亲的。

李显念在张汉阳扶龙有功,对李家忠心耿耿的份上,并未动怒,沉思一番道:“此乃朕的家事,不劳你费心。不过你放心,你今日之言,朕句句记在心里,你提到的赈济物资之事,朕会尽快处理的。”

言毕,李显甩袖而去,张汉阳留在原地,长叹道:“看来大势去矣!”

李显回至后宫,韦后见其眉头紧皱,满脸不悦,走近关切问道:“陛下,你这是怎么了?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找你半天不见人影?”

李显未正面回应,质问道:“我倒要问你,户部扣着救济物资迟迟不发,可是你的主意?”

韦后笑道:“陛下,臣妾哪敢?”

李显疑问道:“这就奇怪了,那是谁如此胆大,竟敢违抗朕的旨意?”

韦后见状思虑片刻道:“你可能忘了,前日户部长官吕左丞不是已向你奏报过国库钱粮情况,现我朝用度吃紧,若下拨赈灾物资赈济灾民,恐也是只能解一时之急而已,怕这个月有吃的,下个月就没了!”

李显闻言怒道:“什么,竟有此等事?我记得吕左丞说的是可以调拨一部分物资到地方,何时说过我朝国库匮乏?”

韦皇后忙解释道:“是臣妾让他暂时不要报给你,不过臣妾这样做也是为你考虑!”

李显道:“为我考虑,为我考虑这么大的事为何隐瞒不报?你可知得人心者得天下,百姓若得不到救济,轻则向官府滋事,重则可能引发起义。”

韦后道:“这点臣妾亦考虑过,陛下你要分清轻重,若朝中用度吃紧,伤了那些皇亲国戚及大臣的利益,他们闹起事来,后果不堪设想。”

李显无奈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朕已答应张汉阳,下拨物资赈恤地方灾民。君无戏言,朕又岂能出尔反尔?”

韦后闻言忙凑近道:“臣妾早为你想好对策,你派人告诉张汉阳,就说国库物资紧缺,仅能下拨一部分,剩下的让他自个想办法。”

李显问道:“只下拨一部分,那剩下的物资张汉阳上哪去筹措?”韦后道:“陛下多虑了,张汉阳已是吏部尚书,他升迁至此,非比常人,定会有办法克服的。”

李显无奈道:“当下也只能如此。如今国库空虚,是该整饬吏治了,你掌管后宫,也应提倡节俭,不可奢靡。”

韦后虽答应了,却知这绝非易事,更何况她才坐上皇后不久,还未真正享受到其中的乐趣。说着她命人取来新制的糕点,和李显一块品尝起来。

却说黄昏时刻,大理寺韩执事一干人等在黄河岸边巡查多次,未曾发现有赤龟出没。

村民接二连三失踪之事,韩执事顿觉其中大有蹊跷。他见天色向晚,空手回去难以交差,便叫上捕快们,在附近红庙村寻了一处废弃的庙宇住了下来。

时至深夜,众人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姓杨的捕快便怨道:“韩执事,我们要一直在这儿待下去吗?这荒村野庙的,连个祭品都没有,要待您待着吧,我出去找点吃的。”

韩执事提醒道:“这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别乱跑,要是走丢了,我们上哪去找你。”

杨捕快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哪听得进去,起身走出庙门,然未行几步,便见一群灾民直奔庙前而来。

杨捕快见状,忙退回庙内,喊道:“韩执事,不好了,门外有一群灾民要闯进来啦!”

韩执事道:“不必惊慌,他们现流离失所,这庙虽然不大,但也能容下几十人,他们住进来,我们正好可以打听打听那赤龟的事。”

杨捕快担心道:“朝廷迟迟未拨救济粮,他们怨气滔天,见我们穿着官服,还不得吃了我们。”

韩执事道:“不必担心,我们是来查案的,开仓放粮是县乡官吏的事,与我们无关。”

杨捕快道:“我们这么想倒没什么,可那些灾民不一定会这样想!”

二人正说处,那些灾民已涌入庙中,韩执事见状忙上前问道:“你们是当地人,还是从外地逃难来的?”

一中年男子借着月光,看清他们身着捕吏服饰,便道:“我们是逃难至此,你们可是来查案的?”

韩执事道:“不错,我们也是路过此地,顺便落个脚。”

言毕,众灾民皆跪了下来,央求道:“大人,您可知朝廷何时给我们发放救济粮,我们已好些天没吃饭了。”

韩执事摸了摸身上,无奈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此次出来未带太多粮食,本打算今日回去,可思来想去,此案一点眉目没有,终觉不妥,故打算在此多待上几日,深入调查一番。这村庄也不知是何情况,竟连一户能借宿的人家都没有,这晌我们也和你们一样,饿得慌。”

忽一位老大爷上前好奇问道:“这村子已被洪水冲得所剩无几,村民逃得逃,死的死,有什么好查的?”

韩执事道:“老大爷,我听有的灾民说,这黄河中出现一只屋舍大小的赤龟,此处的人应是被这赤龟吃了,而非逃走。”

老大爷闻言笑道:“这些传言你们还信,我在这黄河岸边生活多年,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怪物。”

韩执事纳闷道:“我也这样想过,不过有人说他亲眼见过,还将现场描绘得有声有色,让人不得不信以为真!”

中年男子道:“这年头啥事都有,要我说八成是那些贪官污吏在捣鬼,编造赤龟之事来混淆视听,欺压我们这些百姓!”

一旁灾民附和道:“不错,既然朝廷不愿救济我们,我们就揭竿而起,与他们鱼死网破!”

有的灾民说着便开始动手动脚,韩执事见状喝道:“住手!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殴打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中年男子道:“我们现在命都要不保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韩执事深知此事复杂,便安抚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你们这样闹下去,非但等不来救济粮,还会被朝廷派人镇压,岂不是自讨苦吃?”

老大爷道:“横竖都是一死,怕什么。”

韩执事思虑后郑重道:“我韩某虽算不上什么大官,但请你们相信,朝廷还有许多为民请命的好官。据我所知,朝廷这次派的是吏部尚书张汉阳办理此事,张相历来爱民如子,此事无人不知,你们就别给自己找麻烦了,再耐心等等,我相信不出几日,人人皆可领到救济粮。”

经韩执事苦口婆心一番劝说,灾民的情绪方才稳定下来,又因奔波劳累,没过多久,众人都就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韩执事便改变主意,带手下悄悄离开破庙,径直回了大理寺向尹贞禀告自己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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