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卖主求荣
众人离去后,罗致远便与空明立下约定,在洛阳城外进行一场幻术比试,同时又向空明举荐了林玄泽:“这小子乃幻天堂林元丰之子,天资聪慧,邑勉好学,就是为人太过良善单纯,你若得闲,多点拨点拨他,日后他定大有作为。”
空明点头道:“不错,我与他打过两次交道,深有所感。他身边那位段公子,心慈面善,才华出众,前途亦不可限量。”言毕,罗致远拜辞而去。
且说张汉阳派去的耳目崔毅,发现梁王武思远与中宗李显往来密切,李显时常身着便服前往武思远府上做客,二人如胶似漆,对张汉阳等人皆心存猜忌。
崔毅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将张汉阳等人的全部密谋告诉武思远。
一日,武思远发现崔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便刻意问道:“你不会是张汉阳派来监视本王的吧?”
崔毅闻言大吃一惊,慌道:“在下岂敢。”
武思远道:“不敢最好,你也看见了,我与陛下已结为亲家,我们之间无话不言,亲密无间,你的升迁贬黜,不过是我在陛下面前一句话的事。”
崔毅闻言躬身道:“那是,大王如今深得陛下信任,日后还需大王多多提携。”
武思远见崔毅举止异于往常,便笑道:“你若有话就直说吧,小心憋出病来。”
崔毅向其凑近道:“梁王爷,某自与您结识以来,一直对您敬佩有加,早有做您门生,为您效劳之意。”
武思远冷冷道:“做我的门生可没那么简单,你可得让我看到你身上的价值。”
崔毅沉思半晌,忙道:“实不相瞒,我前不久打探到了张汉阳密谋除掉郑普和弹劾您的计划。”
武思远闻言顿时提起兴趣,迫切问道:“说来听听!”
崔毅迟疑不语,武思远急道:“你只要肯说实话,对我忠贞不贰,从今日开始,我便荐你为中书舍人,做我的谋主。”
崔毅听后大喜,如实道:“张汉阳欲借大理寺之力,集齐黄河命案中与您有关的证据,好在陛下面前控告您。”
武思远闻言怒道:“这个张汉阳,看来是活腻味了,竟敢公然与我作对。之前看在他谋划政变有功的份上,未与他计较,如今他却处处针对我,骑到了我的头上。既然他要与我为敌,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崔毅忙安慰道:“梁王爷不必动怒,那张汉阳已是半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不足为虑。”
武思远问道:“你可有对付他的计策?”
崔毅道:“既然梁王爷对我如此信任,某自当倾囊相授。要我说,对付张汉阳那帮人,唯有一招可行。”
武思远道:“说来听听!”
崔毅道:“张汉阳一众五人,个个手握将相大权,并且胆略过人,以至于前不久废掉女皇都轻而易举。而他们对大王您更是恨之入骨,日夜都想食您肉,灭您族,大王如不早日除掉这五人,恐危如晨露。”
武思远闻言点头道:“你说得有理!”说着武思远便命人摆下一桌酒席,与崔毅对饮,并向其请教保命之法,崔毅更是给他出了一个奇招。
自此,武思远便勾结韦后,日日在中宗面前诬陷张汉阳等人,并献言道:“陛下,张汉阳那些老臣,仗着拥戴复辟功劳,专擅朝政,骄横不逊,长此以往,恐对我大唐江山社稷不利。”
中宗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看来这帮老家伙不得不防。”
武思远闻言窃喜,继续说道:“陛下英明,臣有一招可免除后顾之忧。”
李显道:“爱卿但说无妨!”
武思远近前一步道:“臣认为陛下可封他们五人为王,同时罢其政务,如此一来,表面不失为尊宠功臣,实则悄无声息削弱了他们的权力。”
李显闻言赞道:“此举甚妥,就依你说的办。”
次日,唐中宗李显当朝加封侍中、齐公敬晖为平阳王,谯公桓士则为扶阳王,中书令张汉阳为汉阳王,南阳公袁恕己为南阳王,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博陵公崔玄暐为博陵王,同时免去他们的宰相职务,赐五人金帛鞍马,令其每月初一、十五朝见天子。
又赐桓士则姓韦氏,让其以后与韦皇后同籍。
退朝后,张汉阳愤愤不平,叫来桓士则商议对策。
张汉阳开口道:“今日他们的这一步棋可真是高明,逼得我们夹缝求生。”
桓士则怒道:“这定是那武思远和韦皇后的主意,他们这是要彻底废掉我们手中的权力,好在朝堂上只手遮天。”
张汉阳沉思半晌道:“陛下做出如此之举,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们下手如此之快,我倒觉得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计划。”
桓士则闻言一惊:“我们的人一向谨小慎微,会是谁泄了密?”
张汉阳道:“此人定在我们身边,如此高招,非武思远和韦后所能想到。”
桓士则猜测道:“该不会是前阵子我们派去监视武思远的崔毅?”
张汉阳反问道:“你不是说此人异常可靠?”
桓士则道:“当下只有他与武思远走得最近,怕其已受武思远蛊惑,出卖了我们。”
张汉阳狠心道:“若真是此人泄了密,定要尽快除掉。”
桓士则道:“随后我即去暗查这崔毅,现我们已无实权,只能每月初一、十五朝圣,下一步当如何打算?”
张汉阳环顾四周,见空无一人,便低声道:“现只有靠大理寺了,只要能查明黄河灾区命案与武思远、郑普等人有关,我便可找人拟表,请求陛下削去武氏集团成员的王爵。”
桓士则顾虑道:“在此之前,卫尉卿杨元琰见武思远日益专擅朝政,主动向陛下请求辞去官位,削发为僧,可陛下始终未同意。我们若执意与武思远斗下去,怕不会有好结果。”
张汉阳打趣道:“这还未斗几回合,你便要打退堂鼓?”
桓士则道:“桓某从不畏死,只是这小人难斗,他们喜欢搬弄是非,暗箭伤人,一着不慎,便会遭遇性命危险。”
张汉阳道:“你说得有理,人一旦功成名就,如果不知急流勇退,便会遇到危险。如今走到这一步,已无退路,唯有与小人抗争到底,方能保全自身,天地换颜。”
桓士则自嘲道:“我就上了一道奏章,便被他们改了姓氏,真不知其还会使出什么手段对付我们?”
张汉阳又打趣道:“韦后度量大,非但未惩治你,还特赐你韦姓,划入皇后同族,这是多大的恩典啊!看来我以后得改口叫你韦士则了!”
桓士则叹道:“您就别开我玩笑了,既然姓都被他们改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张汉阳安慰道:“棋还未下至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输赢。此刻,我们更应该保持冷静,万不可乱了方寸。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能活到今日,全靠信仰支撑。”
桓士则闻言道:“我们今先聊到这儿,我先去调查泄密之人,此人尚在一日,我们便多一分危险。”言毕,桓士则辞去不题。
且说黄河灾区谣言一事,经大理寺排查,并发布公告后,灾民心中的困惑渐渐散去,开始陆续向大理寺诉说家人失踪遇害的原委。韩执事从中获悉了一条重要线索,当即前往大理寺向尹贞奏报。
此时尹贞正在案前思考问题,只见韩执事进来报道:“尹公,那些灾区百姓皆是在夜间熟睡后,被人下了毒手,听死里逃生的村民说,作案者头戴黑色兽面,手段极其残忍。”
尹贞闻言反问道“黑色兽面?”
韩执事道:“正是!他们乃团伙作案,并非一人所为。”
尹贞道:“我听桓相说过,那日林玄泽在山南一带调查造谣一事,同样遇到一众头戴黑色兽面的团伙,如此看来,这三起案子极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除此外,可还有其他发现?”
韩执事道:“我们还在死者家中找到一封凶手作案时遗留的书信。”
言毕,韩执事将信件递给尹贞,并解释道:“依我看,此应是幕后凶手留下的。”
尹贞仔细阅过信中内容,顿觉蹊跷,猜测道:“这信应是凶手写给幕后主使的,还未递出,便于夜间行凶时不慎遗落在村民家。”
韩执事疑问道:“何以见得?”
尹贞道:“这信中提到今夜结束,酬劳速清!”
韩执事思虑一番道:“怕是幕后主使拖欠他们的酬劳,尚未结清。”
尹贞道:“不错,这封信目的很明显,是在催要欠款。”
韩执事道:“如此看来,幕后主使实乃不守信之人。”
尹贞道:“与其说不守信用,倒不如说是一贪财之人。”
韩执事试问道:“此案莫非又与郑普有关系?郑普这人一向好赌,怕是手头紧,将作案人员的赏钱全部拿去赌了。”
尹贞道:“郑普不擅使幻术吗,在赌场上又岂会输钱?”
韩执事道:“这可不一定,若是一直赢,难免会被察觉出老千,惹得庄家怀疑,毕竟有输有赢才能长久,且最令人上瘾的是赌的那个过程。”
尹贞道:“说得没错,不过还有一点,我认为最为重要。”
韩执事问道:“公请明示?”
尹贞道:“若此事与郑普有关,那究竟是何人指示他阻挠赈济,并还为其支付酬劳,此乃关键所在。”
韩执事闻言点头道:“不错,这郑普应亦是幕后主使的一枚棋子。不过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郑普与陛下、韦后走得很近。这一切若是陛下与韦后指示,显然有悖常理,毕竟陛下乃一国之君,岂会做出如此有伤百姓之事?若是韦后,韦后虽说有主见,可此事一旦让陛下和群臣获知,她难道就不怕引起公愤,地位不保?”
尹贞道:“你分析得在理,不过你忘了一个人。”
韩执事问道:“何人?”
尹贞道:“武思远!此人已与陛下结为亲家,并与韦后暗中私通,我想此事定是他的主意。”
韩执事问道:“他现身居高位,如此做,难道就不怕被世人唾弃吗?”
尹贞笑道:“此人精于算计,再加上韦后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恢复女皇旧制,拥立出第二个女皇。”
韩执事闻言大吃一惊道:“这,这岂不是蓄意谋逆!”
尹贞道:“这是张丞相告诉我的,他们另一个目的,就是排除异己,打压张相这些朝廷重臣。近日陛下封五位宰相为王的事,你可有听说?”
韩执事道:“略有耳闻,这不是好事吗?”
尹贞道:“非也,我听说此举也是武思远的主意,封王为虚,夺权为实,他们现今仅能在每月初一和十五朝圣。”
韩执事叹道:“如此看来,这巨龟食人案并非你我想象得这般简单!”
尹贞道:“依我看这巨龟便是武思远与韦后的真正面目,与他们立场相左的大臣,皆是他们所食的对象。”
韩执事无奈道:“照此说来,我们费尽心思查清此案,又有何意义?”
尹贞迟疑道:“自保!”
韩执事反问道:“自保?”
尹贞解释道:“不错,这所谓的自保就是,只要我们掌握他们的作案证据,便可牵制住他们,不至于处处遭其打压,甚至乌纱不保,最后落得丢掉性命。”
韩执事顿时醒悟,问道:“尹公,那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尹贞沉思半晌道:“案子还要继续查,并要加快进度。这一封信虽不足以对整个案件定性,却可助我们看清真相,定要妥善保存。”
韩执事道:“知道了!对了大人,关于那个青铜钟上的符号,我们也查出来了些线索,是一些道术咒语。”
尹贞闻言诧异道:“郑普之妻第五氏精通鬼道法术,那些奇文怪符应是他们借用神鬼之说愚弄百姓的,看来此事与郑普脱不了干系。”
二人正说处,忽宋录事匆匆前来报道:“大人不好了,我们派去灾区查案的捕快,不知是何情况,似失去了魂魄,六神无主!”
尹贞忙问道:“此况何时开始的?”
宋录事道:“已有半日!”
尹贞闻言慌道:“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宋录事道:“我亦是方才得知,便马不停蹄地回来上报。”
韩执事猜测道:“他们不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坏肚子了吧?”
宋录事道:“应该不会吧,他们的吃食皆是从洛阳城内带过去的,再说吃错东西顶多拉个肚子,多跑几回茅房,岂会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尹贞思虑一番道:“此事蹊跷无比,事不宜迟,韩执事你即刻通知幻天堂,让他们配合我们去灾区走一趟。我怀疑捕快们中了郑普施的邪术。”韩执事受命即刻向幻天堂奔去。
尹贞又向宋录事命道:“你也即刻收拾东西,待幻天堂的人一到,我们便前往灾区。”
宋录事闻言忧虑道:“尹公,此案我们再查下去,恐怕会引火烧身!”
尹贞见状质问道:“你是怕和那些失踪的百姓一个下场吗?”
宋录事道:“这倒不是,我只是怕……”
尹贞当场打断道:“莫要猜疑,此乃作案者的把戏,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你若如此想便正中他们下怀。我既身为大理寺卿,只要我在任一日,就绝不容许任何人挑衅我朝律法!”
宋录事闻言躬身道:“谨遵大人教诲,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让人备马。”
待宋录事离去,尹贞拍案气愤道:“这真是剿贼不成,反被贼剿!”言毕,长叹一声甩袖而去。
少时,韩执事驾马来至幻天堂。门徒见来者身穿大理寺官服,便问道:“敢问你可是来找我们林少主?”
韩执事道:“若是他主持幻天堂,请速带我去见他。”
门徒问道:“你找我们少主所为何事?”
韩执事道:“大理寺办案,急需幻天堂出人配合。”门徒闻言引其去见了林玄泽。
是时,林玄泽正与崔乾用餐,见大理寺派韩执事前来,忙问道:“我听门徒说大理寺办案,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需我们来配合?烦说来听听!”
韩执事道:“不错,今日清晨我们派去灾区查案的捕快皆像中邪一样,变得失魂落魄,尹公让我来寻你们,问你们可有时间前往灾区调查此事。”
林玄泽甚是不解,一旁崔乾问道:“失魂落魄?莫非是中了摄魂术?”
韩执事道:“此乃你们专长,我等不知,但据我们调查,此事极有可能是那郑普所为。”
林玄泽深知此事牵扯到朝廷权力斗争,忧虑道:“郑普仗着自己会些幻术,平日里恶事做尽。若真是如此,崔左使,你不妨陪我一起去趟灾区看看情况。”
崔乾道:“既然少主已下令了,在下自当遵从。”
言毕,林玄泽对韩执事道:“你先稍作歇息,等我们收拾好了,便随你一同去大理寺。”
韩执事道:“尹公也已在准备了,二位饭后去也赶得上。”
林玄泽道:“想起那郑普作恶多端,谋害百姓,食欲全无。”
韩执事道:“打扰二位用膳,韩某深表歉意。”
林玄泽怨道:“这与你无关,我是恨那郑普。此人仗着陛下恩宠,胡作非为,早晚会遭到报应。”
崔乾见林玄泽愤恨不已,试问道:“少主,这郑普可是上次险些取您性命之人?”
林玄泽未直面回应,只道:“我们抓紧吃吧,韩执事还在等我们。”
未几,林玄泽用膳毕,稍作收拾,三人一同驾马去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