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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男人的友谊

顾叔华没有回复,他正在塞纳樊春松家里陪着樊春松喝酒,等他看到白青枫发的短信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

他本身酒量就是一般,又喝了不少,差不多有八九分醉,脑子有点混沌,一时没想起来给他发信息的是谁。

只是脑子里隐约出现一个穿着黑色粉色拼接裙子的长头发女人。

还没等他再细细想到底是谁,就听见“咚”的一声,同样喝醉了的樊春松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顾叔华扔下手机晕头转向脚步踉跄的跑过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樊春松扶到沙发上躺好。

听着樊春松哽咽着嘟囔着那两个字,顾叔华剩下的一两分清明让他做了个决定:今儿晚上不回了,得陪着老大哥。

喝了酒的顾叔华浑身没劲儿,拉不动樊春松去卧室,索性俩人一人霸占一张沙发,就那样躺着。

刚躺下,感觉小腹憋胀,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撒尿。于是他摸到卫生间撒了尿,还不忘用纸巾擦了擦。又踉踉跄跄的出来,又摸到卧室拿了两床夏凉被,给樊春松盖上,关了灯,把自己扔到另一侧的沙发床上,包进被子里。

听着樊春松一声一声“齐年”的嘟嘟囔囔,顾叔华在混混沌沌中睡了去。

顾叔华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一看手机,差五分钟十一点。他把被子往头上蒙了蒙,合上眼睛继续睡。

突然脑子一阵清明,强制开机一般,他“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窜起,看向对面的沙发,上面哪还有樊春松的影子。茶几和地上的垃圾也不见了,地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干净。

顾叔华心底一慌,脑子吓的差点恢复出厂设置。

他光着脚跑向卫生间,卫生间没有,他跑回沙发拿起手机就要拨电话,刚找到号码准备拨通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二楼的楼梯台阶上出现一个身影,他转过头去,看到了穿戴整齐的樊春松,手里拿着一身衣服。虽然脸色看着还是不好,但是已经依稀又能看见那个谦谦公子的模样。

樊春松看着依然发懵的顾叔华说:“去洗个澡换上吧,新的。”

顾叔华悬起的心扑通一下落了地,他揉着眼,接过衣服,穿上鞋走进卫生间,十分钟后穿戴一新出来了,他把自己的脏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坐在沙发上看着樊春松说:“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好的不能再好。谢谢你陪我喝酒。”樊春松温润的笑挂在透露着疲态的脸上。

顾叔华看着他的眼睛说:“别逞强,你也是个人,不是机器。”

樊春松笑说:“说什么呢,我没事,真的没事。好了,我要出去了,你走不走?”

“你去哪?”顾叔华问。

“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爷爷吧,好久没吃你们家饭了,中午让爷爷管饭吧。”樊春松温和的笑说,抬腿出了门。

顾叔华唇角挂起一丝笑意:“走吧,大米饭管饱。”

除此之外,不再多说,顾叔华拿起手机跟在樊春松后面出了门,俩人一人一个车,樊春松在前,顾叔华在后,往顾家老院出发。

男人是自尊心很强的一种生物,他们只有在很少的时间点才会把自己的软弱展露出来,比如巨大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比如悲伤再也不能被心脏承受的时候,比如面对让自己全身心放松的爱人的时候。

昨晚上顾叔华到塞纳樊春松家门口,敲了敲门,半晌,门才打开,顾叔华见到了光着脚,胡子拉碴头发凌乱,面色蜡黄只两腮一片不正常红晕,浑身冒着酒气的老大哥。他身上还是之前晚上见他时候的那身衣服,已经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樊春松看见顾叔华站在门口蹙着眉头,他笑了笑说:“叔华,进来。”

顾叔华进了门,反手把门关上,樊春松一步三晃荡的走着喝着酒,顾叔华上前扶着他坐到沙发上。沙发前面的地上茶几上都是酒瓶,白的啤的红的都有。

顾叔华心道,这是把家里存的酒都报销了吧?谁知道樊春松拉了拉顾叔华的胳膊,口齿不清的说:“去,厨房柜子里,把酒都拿过来,陪哥喝点。”

顾叔华没有说话把茶几上的空酒瓶烟灰收到了垃圾桶,起身去了厨房,跑了三趟,把一堆酒摆到空了的茶几上。抠开九瓶啤酒,递给樊春松一瓶,自己拿一瓶,跟他碰了一下,一仰头灌了下去。

捏扁瓶子扔进垃圾桶里,顾叔华开了口:“他来了?”

樊春松打了个酒嗝,他醉眼朦胧的盯着电视墙,目光空洞着没有焦点,说:“来了。又跑了。”

闻言顾叔华一愣,他没有吭声。他昨晚上使了点心眼,给齐年上了点眼药,告诉齐年樊春松喝了不少酒,其实樊春松昨晚上在烧烤店没喝多少。他确实不知道樊春松从对角巷回到家之后真的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真的来了,真的。”樊春松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

“像做梦一样,我喝着酒正在想他,他就像一个不戴翅膀的大个子天使,就出现在这里。”樊春松指着沙发边上作为齐年站着的地方,把一样东西塞到顾叔华手里说:“你看,这是他给我买的醒酒药,是你说的吧 ?”

樊春松笑着,顾叔华心底泛起一阵做了亏心事的窘迫。

他说:“我告诉他你喝了很多酒。”

樊春松笑笑说:“谢谢了,兄弟。就昨晚上他来我这的十分钟,又够我揣心里再过五年的了。”

闻言,顾叔华心底是一大片的酸涩。他又喝了一瓶啤酒,说:“你怎么不把他留下?”

樊春松笑说:“我摸了他的头发,有点硬,扎手。确实像你说的,有点像驴。像他的人,扎的慌。”

顾叔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苦笑。

就像他们在台球厅时候说的那样,喜欢不是错,但是有些人之间,从喜欢上那一秒开始就犯了错。

樊春松灌了一大口酒, 他都不知道这二十四个小时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缓缓的开口说:“叔华,你知道吗?五年过去了,我以为我能忘了他,可是不能,我根本做不到。昨晚上,他站在门口,把药塞到我手里,然后转头就要走。我拉住了他,我求他别走。我把他拉到了这里。我坐在沙发上,他坐在地毯上,我摸了他的头发,他没有躲开,你知道我心里多开心吗?”

“五年前,他就是从这里逃走的。这一次我以为他会留下,可是,可是过了五年了,他妈的,他又逃走了,还是从这里,同一个地方逃走了!我他妈的想想都想揍死他!”

樊春松说着骂着,眼泪终于绷不住流了下来。

眼眶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东西,它可以装的下星辰大海,眼眶也是世界上最小的东西,因为它连一个男人小小的心事都盛不下。

当眼眶装不下悲伤,泪水就绝了堤。

顾叔华听着涕泪交加愤恨的说着脏话的樊春松,心底是一阵绞痛。

记忆里,他很少在他们面前说什么粗鲁的话,几乎没有过。顾叔华把自己的手放在樊春松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说:“我现在就去揍他一顿,替你出气。”

樊春松猛的拉住顾叔华的手,望着他的眼睛说:“别,你打他,我心疼。”

顾叔华看着像孩子一样说着狠话又不敢真的去做的樊春松,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

是劝他忘了齐年?还是劝他放过自己?仿佛他都做不到。

操!

顾叔华又给自己灌了一瓶啤酒,把空瓶子扔在地上,瓶子撞击地面时发出“哐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显的分外清晰。

年龄越长越大,顾叔华越来越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世间的有些问题生来或许就是无解的。

生而为人,看似凌驾于万物之上,享有最高的话语权,拥有复杂的七情六欲,可以体会爱恨情仇尝尽酸甜苦辣各种好滋味,但是也须得体会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的人生六苦,这不过是我们生而为人的代价。

纵使你再手眼通天,解决不了的还是解决不了。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困境终会得到缓解,但是有可能那并不是解决了问题。或许只是你释怀了而已。

虽然逃避问题不是个好办法,但是看着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的樊春松,顾叔华觉得再多说什么无关痛痒的慢慢的都会好的这样的话,就是白嫖了樊春松此刻的一颗真心和满脸的眼泪。

既然不能帮兄弟解决问题,那他就陪他一起逃避问题吧。起码喝醉了,梦里想要的什么都有。

他不会再逃跑,你会给他戴上婚戒,你会在亲友的见证下,和他成为一家人,你会实现你想了念了十几年的梦。

男人之间的友谊真的很奇怪,他们不会手拉着手一块儿上厕所,但是他们会在厕所比谁尿的高。他们不会一块逛街买衬衫,但是他们会合抽一根烟。他们不会安慰你别哭,只会拿起酒瓶说,兄弟,我陪你大醉一场。

顾叔华拿起酒瓶和樊春松碰了一下。樊春松没有酒量,加上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顾叔华酒量也不怎么地,俩人半斤对八两,一瓶接一瓶,一杯接一杯,就这样把自己灌的五迷三道。

顾叔华开着车跟在樊春松的后面,说不担心是假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樊春松一觉醒来,竟然又恢复了那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怕他是强颜欢笑,怕他做傻事。

顾叔华就这样默默的开着车跟在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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