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何以道殷勤
夏凤兮低眸看她,见她姣美的面容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介意”两个字,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愉悦。
他没有回答,牵着她一路上了马车,才拉过了她的手。苏渔心头一动,抬眼看向他,见他微微低着头,羽睫在眼下遮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将另一枚银制的指环慢慢戴在了她的手上。
夕阳从车窗照进来,映得他那皎洁俊美的面容颇有几分温柔的意味。他道:“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车窗外的天暗得很快,不一会儿便黑了下去,可苏渔的心情却始终如艳阳高照,从驿馆到府衙短短一盏茶的路程,竟忍不住低头看了四五次。
可当她再次往手上看去时,好心情却顿时荡然无存了,道:“糟了。”
夏凤兮问:“怎么了?”
苏渔道:“我手链丢了。”
夏凤兮本以为是什么,听是如此,不以为意,道:“丢就丢了,明日回京我再送你。”
苏渔问:“殿下不觉得这条手链好看吗?”她顿了一顿,小声补充道:“这是我十二岁时画的图纸,让人打出来的,春夏秋冬各有一条呢。”
她看着他,眼中有掩不住的想被夸奖的期待,他便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隐约记起那是一条细细的银链,末尾垂下玉雕的小荷花,别致又风雅。他道:“好看。”
他方说了这一句话,她的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却又似乎想要矜持一点,低头忍了忍笑。
夏凤兮将她的神情收在眼底,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既如此,回去你再画一遍图纸,送到考工室就是了。”
苏渔点了点头,道:“好。”
他见她虽答应了,面上却还有几分怏怏的,便又问:“你可记得何时不见的?”
苏渔想了一会儿,不禁道:“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掉在驿馆了,我出门前听到有声音,却没有留意。”
夏凤兮道:“我让人去找。”正说着,马车已在曹府门口停下来了,他道:“我们先下车吧。”
苏渔却道:“不。”她来时满满的自信似乎也随着那条手链一起丢了,本来一切都是刚刚好的,乍然丢了一个,就没有那么完美了,她问:“我想先回去取手链,行吗?”
她甚少露出这样任性的模样,他倒觉得有趣。他的小姑娘本就不必太懂事的,太懂事了,让他觉得她寄人篱下那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怪令人心疼的。
他唇边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向车窗外命道:“掉头回驿馆。”
苏渔忙拉住他,道:“殿下先下车吧,我自己回去取就好。”
夏凤兮道:“我陪你一起。”
苏渔道:“不用啦,殿下还是先进去吧,驿馆这么近,我一会儿就回来。”
夏凤兮见她执意,只得道:“好吧。”遂下了车,命人护送苏渔返回驿馆。
戌时的曹府灯火通明,舞伎翩翩弄起长袖,在七个盘鼓上以不同节奏踏击鼓面,身姿错落有致,是谓云州的盘鼓舞。
曹耿颇有几分魂不守舍,悄悄看一眼上位的亲王,又低头喝酒,忽听身旁人低声笑言:“早闻云州歌舞乃是一绝,今日一看果不虚传,郡守大人用心了。”
曹耿闻言回过神来,笑着谦道:“中丞大人过奖了。”
他二人不过草草两句,便结束了对话。
席间太府寺少卿郑漼言、南汉军少帅孟烈、云州郡守曹耿、廷尉左监孔寿、大司农中丞洛烟平、监郡御史赵素端等人分列两侧而坐,虽然楚王殿下早已发言众卿侯不必过于拘束,但席间官员无不严穆正坐,未敢稍有放纵,纵连低声私语,似乎也觉得失礼。
一曲终了,舞伎收起长袖,施施然退下。既而有一妙龄少女上前,轻纱半掩面,怀抱琵琶而弹。
曹耿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眼神亦有几分复杂。此乃他的独生爱女,向来视若掌上珍宝,悉心栽培,如今正当二八年华。
他这爱女容貌既美,才艺又佳,但他和夫人疼爱女儿,无意献于贵人身侧,只愿爱女觅得如意郎君,一世安稳。
但这些日子下来,他的想法却有所改变,楚王殿下身份虽高、年纪且轻,但并非是轻浮浪荡的贵公子,却是个行事端方、处事严谨之人,难怪未及弱冠之年,便已在朝中高居要职。故而当爱女偶然对楚王殿下一见倾心之后,他亦乐意促成此事。
曹耿不由得又悄悄看向上位之人,见他容貌俊美,气度贵重,当真是琼枝玉树一般的人物,难怪他那娇怯文弱的女儿,也会对他芳心萌动,甚至大着胆子向自己诉说心中情意,并恳请自己成全。只可惜一曲下来,那人面上神色始终冷淡,似乎全然不为之所动,甚至连看都没有向他女儿看上几眼。
曹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倒也不甚意外。这位亲王向来性子冷淡,喜怒不形于色,表现如此冷漠,也是意料之中。听说这位亲王尚未娶妻,身旁只有一位侧妃,他的女儿也不敢高攀那王妃之位,若能在他身边做一个侧妃、孺人,便已是很好。
曲子尽了,曹耿起身,道:“如儿,快向殿下见礼。”
曹氏女便盈盈拜下,道:“臣女拜见楚王殿下,楚王殿下长乐无极。”
曹耿赔笑道:“小女献丑了,让殿下见笑了。”
夏凤兮只道:“免礼。”
正巧有侍者呈上核桃,曹耿便笑道:“殿下,俗话说‘七打核桃八打梨’,但咱们云州盛产核桃,如今这六月里,便已有新下的核桃了,请您尝一尝。”说着,又转头命女儿道:“还不快去为殿下剥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