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陛下召见小姐?
最后一支箭了!
苏炎咬紧了牙关,在心中默默祷告,拜托让他射进一次五环吧。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向上飘去,这还是那人第一次来看他,正好赶上射术的考校,若是上来就拿个末等,实在太丢脸了。
他屏住呼吸,拉弦出箭,却见那箭如上次一般,半道儿就栽进了草丛里。
竟然又是脱靶,真是乱七八糟。
苏炎垂头丧气的,心道他真是对不住姐姐,有他这样一个无用的弟弟,让姐姐在楚王殿下面前都颜面扫地。
他见身边同窗们都纷纷离开了,也闷闷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却听夏凤兮命道:“苏炎,你留下。”
那人语气不算严峻,但也并不温和。他听着,便有些紧张起来,道:“是。”
他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悄悄看过去,却见夏凤兮并未看向自己,似乎在听一旁的司业先生说些什么。
离得有些远,苏炎努力支起耳朵,却还是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不禁更紧张了,飞快地回想了一遍入太学这一二日可有做错什么。
直到学子们都散了,射箭场只余下了他一个人,夕阳将他孤伶伶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见司业先生起身告辞,夏凤兮向他看过来,忙忙地低下头去。他心中又羞愧又害怕,想楚王殿下刚刚看过了他箭术的考校,一定以为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对他失望极了。
他如此想着,又不禁委屈起来。自从父亲过世之后,他就再没什么机会接触骑射之事了。三年了,父亲在世时教他的功夫也全都荒废了。
感到那人一步步向他走过来,他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弓身,想那人可会像伯父一样过来骂他是个蠢货吗?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蠢的,只要给他学习的机会,他一定可以学会的。
那人在他面前站定,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
他忽然有些局促,他的弓还是在平津侯府时捡的堂兄弟们剩下的,形制粗陋,过于笨重,很是不称手。他下意识想将它藏在身后。
却听夏凤兮命左右:“给苏公子找一把适宜练手的弓。”
苏炎有些意外,忙道:“不,不用麻烦了!”他神色赧然,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下去,“小民很笨,箭术也稀烂,配这把弓就刚刚好了。”
他与他的姐姐生得并不算相像,唯有一双眼睛于顾盼之间,流露出些许相似的神韵。
夏凤兮想起初次见她,她也曾那样狼狈。只是不论再落魄、再卑微,在她身上,也总是有着几分的傲气、几分的倔强不屈。
倘若那样一双眼睛,也染上这般的怯懦与无措,该会令他何等痛惜。
这样爱屋及乌的心态,让他对眼前这瘦弱的小少年也有了两分怜意。他没再说什么,拿起桌上的弓装上箭,弯弓向靶。
苏炎看去,只见一支箭镞破空而至,正中靶心。
接着第二支箭也紧随而来,却是刺破第一箭的箭尾,将它劈成了两半。再是第三箭、第四箭,接连五支箭相继劈开,都射在了靶心上。
苏炎看得目瞪口呆,道:“好厉害!”
夏凤兮却道:“五年前桐陵的比武校场上,初次见到令尊以此技夺得魁首,我也曾为之赞叹。”
苏炎不觉惊讶:“父亲?”
夏凤兮道:“苏炎,你多年未碰弓箭,生疏是难免的。不要急。”他将弓递与他,“来。”
苏炎接过那把弓,装上箭拉开了弓,便觉夏凤兮的手轻轻碰过他,帮他调整了些姿势,听他低声道:“往下一些,眼睛从这儿看过去,对准靶心。这只手再加些力。好了。”
苏炎用力将箭射出去,只见射入了七环。这是他头一次射到这样的成绩,不觉有些欢喜,却不知夏凤兮是否满意,满怀期待地向他看去。
夏凤兮俊美无俦的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道:“不错。”
他转目看向他,却问:“苏炎,你是名将之后。只要你想,论是再好的弓箭,还怕没有配得上它的那一天吗?”
苏炎微微一怔,这一语激起了他藏在心底的少年的豪情,和几乎快要被磨灭的身为将门之子的骄傲。
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烫,却是昂首答道:“是,我一直梦想能像父亲和祖父那样,有一天,成为保护大殷百姓的英雄!”
夏凤兮道:“好,这才是少年该有的志气。”又命,“随我来。”
进了正厅,夏凤兮在上坐了,问他:“你到太学这一二日,可习惯?”
苏炎乍然被人关心,不知为何鼻子竟有些发酸,小声道:“习惯。”
言毕又觉不对,虽然他八岁丧失双亲,这些年来的确无人教导,可他不想被人看出他是一个没有教养和礼数的孩子。
何况楚王殿下亲自来看他,还手把手地教他射箭,他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想了想,有些生硬地改口:“回殿下的话,小民很习惯,谢谢殿下的关心。”
夏凤兮道:“此处无旁人,你不必拘束。”
苏炎道:“是。”他放松了些,忍不住便想问起姐姐,却又不知该不该问,一时有些踌躇。
夏凤兮瞧见他的神色,道:“想问就问。”
苏炎便问:“请问殿下,为什么姐姐没来看我呀?”
夏凤兮道:“以后有机会,她会来。”
苏炎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又不禁问:“姐姐现在好吗?”
夏凤兮道:“她很好。”
苏炎点点头,他从前一直很为姐姐感到担心,想那王府是那么神秘的地方,楚王殿下又是身份那样尊贵的人,倘若欺负姐姐该怎么办?
可是今日见到楚王殿下,他便觉得安心了。楚王殿下固然冷俊高贵,可是在他心里,却忍不住对他生出了几分孺慕之情,甚至想要把他当作一个可敬的大哥哥。他相信他不是坏人,不会欺负姐姐的。
却听夏凤兮又道:“苏炎,以后你在太学,学习的机会有很多,你既有志履父祖之迹,为栋梁之材,当知把握光阴,用心向学。我有空闲会来看你,你在学业上有何困难,也可与我交流。”
苏炎听他如此说,竟觉眼前有些模糊了。自从父亲过世,已经太久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了。
在苏侯府的这三年,伯父从来不会好好对他说话,只会骂他蠢,骂他是个不成材的东西,还没收了他的书本,不许他和堂兄弟们一起去学堂。
他到底没忍住,落下泪来,他再也不是那个无父无兄、无人管教的野孩子了。
少年的自尊心总是强的,他压低了头,不让人看到他的眼泪,瓮声瓮气地答道:“是,苏炎牢记殿下的教诲。”
而在王府之中,却已不是平日的太平景象。
宝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脸的惊惶不定,道:“娘娘!娘娘,宫里的大人来了,说要召娘娘即刻入宫觐见!”
云珠听着,不禁诧异:“什么?陛下怎么会忽然召见小姐?”
宝澈摇头,道:“那位大人没说,奴婢也不知道。”
苏渔面上却无意外之色,像是早已知晓了山雨欲来,只问:“殿下在府中吗?”
宝澈道:“殿下不在。”
云珠觉出不对劲来,心中不安极了,道:“这也太奇怪了,小姐,要不要马上让人通知殿下?”
侍立于一旁的瑜宁也是满面忧色,劝道:“是啊,娘娘,圣上忽然召见外命妇,这种事实在罕见,恐怕不好。”
苏渔却道:“不用了。如果殿下想知道,他会知道的。如果殿下不想知道,我……”
她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些许落寞,却是轻轻地闭上了。
“不想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