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从那天开始,夜悠雪没有再提过君墨染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就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样,照常吃、照常喝、超常玩、超常乐……直到,一个月后的朝会上,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六部御司并八大顾命大臣,联合上奏,请女帝招夫――幸好,十位顾命大臣的其中一个,清诀被关进大牢,另一个君墨染则不表态,否则的话,绝对不止现在这样……
奏本自送上案几后,金殿就陷入了沉默中。
谁都知道,陛下心仪的是君墨染,可谁也都知道,君墨染是怎么都不会入赘皇夫。
按照祖制,新帝登基半个月后开始遴选后宫,而南晋偏偏又皇支凋零,就算他们再怎么胆战心惊,也不得不上书奏明了。
眼看女帝脸色阴沉,六部御司只能赔笑:“陛下,臣等以为,早些招赘皇夫,皇室也能早些繁盛……”
听着这话,夜悠雪冷冷地勾了唇:“诸位大人看朕可是短命的人?”
“臣等不敢!”六部御司齐刷刷的跪下,狂擦冷汗。女帝平时玩世不恭的时候自然可以顶撞,但她真生起气来,任谁都不敢再放肆一点。
“朕才刚刚登基,还不满二十,以后有的是时间生孩子,你们又何必替朕急呢?”夜悠雪手指一动,将奏本合上,“此事,再议。”
这――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夜悠雪的意思,可知道有什么用?夜悠雪现在是要拖着,拖来拖去,不还是得招夫吗?
下面有个胆子大的,直接小声道:“再议再议,再怎么议也议不到相爷头上。”
“……”众臣齐齐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同时也恨不得三巴掌把他抽飞。
实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在朝的谁不知道陛下那点小心思,可相爷装不知道啊,相爷装不知道,他们自然也就装不知道了……如此一来,才能保全相爷的清白,谁叫你多什么嘴,这不是正给了陛下拿住话柄的机会么!
果不其然,夜悠雪挑高了眉尾,十二道玉旒下,黑眸精光闪耀:“不如,相爷说说看,这皇夫该如何选。”
百官之首,君墨染手持笏板,微微躬身,“启奏陛下,先帝曾定下制度,皇夫人选,需服从‘清君’、‘五等’、‘官白’,且必须在世家子弟中筛选。”
这下子,夜悠雪更是几声冷哼了,六部御司各个都是先帝遗留老臣,他们的儿子、孙子现在不就是等着要当她皇夫么!
君墨染低着头,根本不去看夜悠雪现在是什么表情,继续平缓道:“四大世家少年英才颇多,六位御司家也有出类拔萃的公子,臣以为,陛下尽可以参考选拔……”
他越是平静温文地说,夜悠雪的脸色越是阴寒,说到最后,夜悠雪突然拍案而起!
砰――
好大一声巨响,众臣一见龙颜大怒,立刻跪下,连头都不敢抬起。
“陛下?”君墨染华丽的凤眸闪过异光,随即唇畔含笑,柔声道:“陛下可是有异议?”
“有!”夜悠雪被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彻底惹炸毛了,她白玉似得小手死死抵在龙案上,额前一十二道玉旒叮当作响,“相爷,你为国为民,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傻子都听得出她这是在咬牙切齿,偏偏君墨染却温笑地微微点头:“陛下抬爱了,这是臣的本分。
“你――”夜悠雪狠狠地瞪他一眼。
相爷啊!我们精神上支持你!!千万不能被这个土匪女帝得逞啊啊啊――这是众大臣的共同心声,同时,他们也私心的希望君墨染能退出皇夫之列,不然这么一个绝世人物站在前面,他们的儿孙哪还有半点机会呢!
众臣们那点小心思焉能瞒得过夜悠雪,她是气极了,可她毕竟还是夜悠雪,就算被气得恨不得抓起玉玺砸那些混账一脸,她还是能维持着最起码的冷静。
眼前的玉旒来回摇摆,润雅明亮间,她清清楚楚看见君墨染一派与世无争、娴雅从容――分明就是和他有关,他还想置身事外不成?
眯了眯双眼,夜悠雪笑得凉薄:“相爷总说为国为民是本分,却不知效忠朕是否也是相爷的本分呢?”
“自然是。”他答。
“那么,朕若是不愉快,相爷是否感同身受?”她继续问,声音越发轻柔。
“臣,自当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他回答的十分公式化,无可挑剔。
“很好。”她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渐渐深敛,“既然如此,那朕就要招相爷为夫,相爷可愿意!”
轰――
夜悠雪的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都觉得脑子里像炸开的烟花,谁都知道,皇夫人选必须是“官白”,也就是说,不能身备官职!相爷乃是当朝一品,权倾天下,假如他当皇夫……且不说他愿不愿意,一旦成为帝王夫婿,就终身不得再任职官位!
虽说皇夫这个名号大如天,可手中并没有实权,等于就是帝王繁衍子嗣的工具而已――相爷他,焉能同意?!
再说了,就算相爷同意,他们也不同意!就算他们同意,天理也不同意!
兰芝玉树的君墨染配流氓土匪的夜悠雪,这简直是吃亏到了极点!
相爷,拒绝她!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众人殷殷期盼盯着君墨染,见他凤眸如古井之水,波澜不起,卷起的长睫斜飞华丽,一如寻常那般,对夜悠雪的话丝毫不觉惊讶。
片刻后,他才清清淡淡地说:“臣,有违陛下厚爱。”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彻底拒绝了夜悠雪。
好样的!相爷你就是我们的骄傲!不!你是南晋人民的骄傲!!
众臣在满心欢呼的同时,也做好了夜悠雪龙颜大怒时自己撞柱子、磕狠头的心理准备――就算死谏,他们也绝对不能让夜悠雪对君墨染伸出魔爪!
出乎意料地,夜悠雪并没有生气,反而收敛了刚刚的怒火,一脸浅笑坐回龙椅上,“相爷既然不愿意当朕的皇夫,朕不勉强。”
听到这句话,众大臣简直是泪流满面――自从夜悠雪登基,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英明”话啊。
“但是,相爷也该知道,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扫过在场几百人,轻轻道:“就这样吧,以一年为限,倘若一年内朕没有说服相爷,那朕的婚事,就全屏众卿做主,如何?”
一年之期?
她这是缓兵之计,知道现在搞不定君墨染,于是打算“论持久战”。
可惜啊,夜悠雪怕是再拖十年也没用!君墨染是什么人?那是天底下最理智聪明、最才貌双全、最优雅清华、最……――总之,君墨染认定的事情,就算再过一百年都不会改变!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和君墨染共事多年的大臣们可太清楚了。
因此,当夜悠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臣们等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因为夜悠雪输定了嘛~
白痴!他们以为她输定了吗?
看着那些显然高兴过早的臣工,夜悠雪在心里冷哼不已。
那他们可太小看她的“卑鄙无耻”了,一年?呵,谁会傻得花一年时间去说服君墨染,她是打算花一年时间来制造下一代!
等她推倒君墨染,珠胎暗结,奸?情明朗的时候,哼哼,这些个自以为聪明的大臣们就等着抱柱子哭去吧!
在两边人阴暗地算计着彼此的小心思时,唯一正直端冽的君墨染对夜悠雪说道,“既然如此,臣请陛下圣旨,白纸黑字写个清楚,一年之后,再行分辨。”
正合我意!
夜悠雪和大臣们都乐开了,虽然目的不同,但有圣旨为凭,到时候还怕她(他)不认账吗?!
于是,当朝颁下圣旨――这道旨意,也成为南晋有史以来第一道,只写给君墨染一个人的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