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月蚀女王
三人朝月光城赶去，可心中仍有许多不解。
“祝姐姐，真是月光城的人对彩翼下手？”洛轻雪问道。
“我也不愿相信。”
“昨晚为何又要放了我们，还有，他们何时将彩翼再次劫走？”
雨蝶面色凝重：“你们或许难以相信，但我仍想说，我怀疑昨晚同我们一起回来的不是彩翼。”
“什么！”
“我们只在镇上住了两天，对这里并不熟悉。可就在方才四处打听，我忽然发觉，其实从北面回来，我们和彩翼并不顺路。她若不要我们送她，在那时就该提出来。”
云遥问道：“因为这个‘彩翼’不知该去哪里，为免露出马脚，所以才会一言不发地跟着我们，直到我们进了客栈？”
“正是，你也说过，她管大叔叫爹，而非阿爹。”
“可他们为何劫人？”云遥接着道，“彩翼突然不愿嫁，所以强掳去？”
“记得那铁匠铺老板说，昨夜子时望见一群蝙蝠飞向夜空，我怀疑虚假的彩翼正由此而来，是我们都中了幻术。”
“那朔月将军也……”
“还不能肯定是否与她有关，但若我没猜错，十有八九乃妖邪作祟，其中缘故并不简单。”
来到月光森林外，此番虽无人带路，但雨蝶凭借记忆中的模样，与二人穿过层层迷雾，并未失去方向。
城外只见大门紧闭，烈日当头，此地却悄然一片，他们明白月光城与众不同，这里的人应正在安歇。
洛轻雪二话不说，举起双锤将城门砸出一个窟窿，穿过之后径直向王宫走去。路上不断有侍卫杀出，却惧于三人身手，不敢轻易上前。
王宫尽头，闻声而来的皊夜，带着一群侍卫守在门口：“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何如此行事？”
“你来得正好！”云遥冲上前去，放倒两名侍卫，一把抓住皊夜衣衫。
“等等！”雨蝶在身后唤住他，“先问清楚再说，殿下，你们何故要这样对彩翼？”
“彩翼，她怎么了？她出了何事？咳咳！”被这山野人莽撞一吓，皊夜突然咳起来，心中一紧，身子似乎有些抱恙。
雨蝶道：“殿下，既然如此，就先委屈你一番，与我们一同去见女王，若真是我们错了，自当赔罪。”
“母亲正在安寝，近年来她身子欠佳，故有旨意，惊扰者格杀勿论，过往不少侍卫因此丧命，就算你们是外人，也不会留情。”
“现在，我们顾不上那么多了。”
众人来到女王寝宫外，两名值守侍卫见王子被抓着臂膀，俨然阶下囚，便心慌而退。数十名与他们一样的人追来，也举着长矛不敢上前。
推开屋门，却见殿内空空如也，榻上枕被纹丝未动，看不出有人曾躺下的痕迹。
“母亲？”
皊夜对两名侍卫追问，他们却一脸迷茫，直瞪眼摇头。
“何人擅闯寝宫！”门外传来一声大喝，转身望去，却是昨夜相谈甚欢的朔月将军。
“你们！”深深的怒意刻在她面颊，“本族奉你们为上宾，竟擅闯王宫，惊扰陛下安寝！”
“请先别动怒，”洛轻雪道，“你们的女王陛下不见了。”
“你们又为何得知，来得如此凑巧？”
“这你让我如何解释？”洛轻雪还没来得及多言，就见她手中双环飞出，迅疾而来。
但自己也不是等闲之辈，高举双锤将其挡下，怎料对手懂得仙法，双环旋转于屋中，绕一大圈再度横飞来，切向她握锤的右手。
千钧一发之际，洛轻雪松开双手回退，整个人也随之撤下，任凭三百斤重的双锤落地，伴随着一声巨响，砸出一个大洞来，在场之人无不愣住。
“此地怎会有暗道？”朔月将军收回武器，惊异地望着黑洞。
“我也从未听过。”皊夜蹲下身。
“我们下去看看？”云遥道。
“不可！”朔月大喝，“就算有地道和密室，那也在陛下寝宫里，你们这些外人不得乱闯。陛下对我恩重如山，绝不容冒犯。”
“恕我斗胆猜测，”雨蝶道，“您此刻效忠的女王陛下，恐怕早已不是曾经那位仁慈的女王，只怕被妖邪附身，甚至取代。”
“你说什么！”
“还记得昨夜女王一时口误，仿佛她并非月光城族民。除此之外，我观其音容，也不相信她会忘了彩翼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毕竟她连你曾在仙山修行可记得一清二楚。”
“这……”终于，朔月也陷入沉思。
“是与不是，也许这地道中就有答案。”
“罢了，去看看，回头再与你们计较。”
朔月举着火焰第一个走进地道，其余人也紧随其后。
火光照亮此地，道路两旁却空无一物，走了一阵，约是行至地道尽头，一间石屋里，没有太多光亮的几盏油灯，照着一位披头散发，被绑在两柱之间的人。
众人不知其是生是死，谨慎地上前，可在这一片死寂中，还是不免发出些声响，四壁回荡，传到她耳旁。
人忽地动了动，就在此时，她周身泛出暗黑的光晕。
雨蝶注视片刻，凝神道：“她还有气息，只是被一股阴恶的力量所封印，我一人恐怕不够，将军，您也曾是修道之士，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自然。”
两人合力施法，却似乎还是不够，这里已再无懂仙术之人。皊夜见状，在一旁回忆些许往事，随后也加入其中。
他们皆有片刻疑虑，谁都未曾想到，这位王子竟也非寻常之人，虽然看上去毫无信心，更像是破釜沉舟。
终于，黯淡的光阵被打破，皊夜毫不犹豫冲向那被绑住的女子。
“母亲，母亲！”
“陛下！”
此人的面容愈发清晰，正是月光城望舒女王。
朔月二话不说，砍断四条铁链，女王随后倒在皊夜怀里，雨蝶蹲下身看了看，向众人说道：“她没有大碍，先把人送出去，备好水和食物！”
女王面色惨淡，努力睁着双眼，嘴唇不停颤动，却听不清口中话语。
“母亲，是谁把你害成这样，是谁？”皊夜侧身凑在她嘴边，依稀听到几个字，最终她实在难以支撑，晕倒过去。
“殿下，可有听清？”朔月问道。
“森林最深处，赤月峡谷。”
寻仙镇上，北面一家酒坊，掌柜正躺在椅上闭眼休憩，吕长歌神色凝重地走到门前，他迟迟没有踏进去，更无开口打算，似乎已寻觅许久，很是累了。
可酒坊掌柜突然一醒，两人四目相对，吕长歌终于还是道出两个字。
“请问……”
“滚！你上个月酒钱还没给！”掌柜大骂。
“这事先缓一缓。”吕长歌苦笑，“我是想问，可有看见我女儿？”
“你女儿真丢了？”里屋老板娘闻声走出来，“先前有人在打听她，我还以为是年轻人闹着玩。”
“谁在打听？”
“来来回回有三人，男的俊，女的美，应是来自中土。”
吕长歌似已猜到，却惊疑：“他们没有上昆仑山？”
“没有，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时，三人一块从这里离开，往北边走了，看那神情，似乎突然开窍，有些收获。”
吕长歌站在风沙中向北边望去，目光炯然，刹那间，眼神里汇聚千言万语。
不知过去多久，彩翼缓缓睁开双眼，四周十分昏暗，像在一座极深的洞窟里，但头顶上却有阳光透过岩石缝隙照进来，虽然不能直照向她，却也带来些许欣慰。
然而地上却莫名躺着上百具死去的蝙蝠，手掌大小，像是被何物烧焦。
彩翼心中正疑惑，动了动，发觉自己被绑在石柱上，绳索呈暗红之色，更带着让人昏昏欲吐的血腥之气。
此刻，她隐隐听闻脚步，愈发接近，很快便盖过洞中滴水的声响。而当脚步声停留在前方拐角，当来者显露出面貌之时，她终于想起自己是如何倒下，如何来到此地。
“女王陛下！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彩翼高呼。
眼前之人不曾理会，而是步步迈进，看着地上铺满的蝙蝠死尸，邪魅笑着。
“丫头，真是小瞧你，我本以为好好歇一觉，等再来时孩子们便已将你吞噬，不想你被我的血鞭所束缚，竟还能驭火烧光它们。”
彩翼听得一头雾水，接着问道：“和我一同来的人在哪里？”
“放心，我只要你的命，对他们毫无兴致。”
“为何？就因我几日前冲着皊夜大喊大叫，得罪你的孩子？”
女王尖笑：“地上堆积这些才是我的孩子。皊夜，只是那个蠢女人替我捡来的一块宝，不过现在，也快取之殆尽。而你，你是我命中苦主，只有你死，我才能达成夙愿。”
“我不明白。”
“不重要，我也不知你究竟是何来历，你若真明白，又怎会落到我手里？不过我可以肯定，我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你。”
“你在找我？”
“当然，我找你找得好苦呀！”女王袖中亮出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挥袖擦拭一番，放到彩翼脖颈上，一点点压下，“永别了，美丽的小凤凰！”
危难之际，巨锤从阴影中飞出，穿过头顶石缝中射下的暖辉，不偏不倚砸中这衣着华贵、人面兽心的妖物，不仅推开几丈远，还将她定在石壁无法动弹。
“彩翼！”
看着前来救援的众人，彩翼突然哽咽，难以言语，朔月将军奋力砍断绳索，彩翼扔掉血绳，扑到雨蝶怀中。
“彩翼，对不起，”皊夜走上前来，一脸愧意，“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你。”
彩翼微微摇头，不曾作答。
“我们赶紧回去，你阿爹还在找你，”雨蝶道，“我们没告诉他你可能在此，想着先把你带回，以免他年老衰弱，与我们一路前来会性命不保。”
“谁都别想走！”
原先飞出的巨锤猛然滚落在地，而石壁处只剩下一件女王长袍。
众人面前现出一位褐发红肤的美貌妇人，脱掉伪装所用长袍，一身衣物所剩无几，只遮住短短几处，看得云遥与皊夜两位男子面红耳赤直挡双眼。
可她后背煽动一双巨大黑翼，以此停留于半空中，颤抖之声令人不由得一阵寒噤，手握一支数尺长的血色皮鞭，周身黑雾缭绕，双眼却盛放着湛蓝的幽光。
“臭蝠妖，命还真大！”洛轻雪吼道。
“大胆！唤我月蚀女王！”
皊夜道：“妖孽，你害我母亲在地牢中受苦，今日，我要与你好好算这笔账！”
“就凭你？哈哈哈！”女王大笑，“皊夜，可知你一身灵力已被我吸去七成，剩下三成原本打算慢慢享用，如今看来是要暴殄天物了。”
“你说什么？”
“我本居于月之峡谷这座山洞中，修行千年也无大成，直到你的出现，为此地带来无与伦比的月华之力，托你的福，我不仅孕育更多子孙，亦能以月光点化毒虫，让血雾弥漫，赤月森林浑然天成，我也变得更加强大。”
那浑身散播的黑雾，让众人愈发颤栗，皊夜问道：“月光城从几年前开始灵力衰竭，就因你缘故？”
“不错，我不仅汲取你的灵力，还有整座月光城，但此事渐渐被发觉。几年前，你的母亲前来探查落入我手中，我正好取而代之封锁这里。”
“怎么可能？”朔月将军疑惑，“殿下只是一个凡人。”
“我从不相信他是凡人，当然，他自己都不明来由，我又何必去管那闲事？”
皊夜问道：“妖孽，你为何对彩翼下手？”
女王道：“我不断吸食月华灵力而壮大，但不知从何时起，方圆数里内总有一股炎阳在阻碍我，让我一次次功亏一篑。起初我以为是仙人作法，是冲着我来，后来才发觉，那并非仙术，而是每夜都在燃烧。我推断位于昆仑山脚下的寻仙镇，却查不出究竟何处，直到三天前这丫头追来月光城，才终于确认。”
“于是你派士卒来谋害她，失手后又摆下这场宴席？”雨蝶问道。
“不错，我不能被阳光直照，白昼无法自由往来，只能略施手段。”
“可这与彩翼究竟有何关？”
“我不明白究竟缘何，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必须除掉这块绊脚石。”
月蚀女王一抬手，几人顿时慌乱，朔月将军对身旁人道：“别被她唬住，这家伙若真有千年道行早就屠镇了，昨晚更不必大费周章将你们放走，她没有如此厉害。”
女王又是一阵尖利嘲笑：“无知凡人，我所畏惧并非你们，我又何尝不想趁着黑夜，让那小镇成为猎场？只是据这一带妖族传说，寻仙镇上住着一位隐者，其力可比肩神魔，无论多强大的妖物，在他面前皆死路一条。”
彩翼微微道：“那人该不会是......”
“是谁已不重要了，今日，尔等便将葬身于此！”
朔月大喝：“妖孽，我看今日是你的死期才对！”
众人都聚目凝神，迎接一场恶战，只见蝠妖双手怀抱于身前，随着一声喊叫猛然展开。
“看招，月魅！”
霎时，整座洞里被蝠群笼罩，成千上万，近乎将洞穴填满。
雨蝶撑起“青荷缘”，却挡不住四面八方，甚至脚下飞袭而来的蝠群。
“蝙蝠怕火，若是那家伙在就好了。”云遥不觉低头，一瞬间，心中又想起炎钧来。
众人努力驱赶，却渐渐意识到，这蝠群单靠挥动武器难以退开，若一不留神被紧紧咬住，恐怕便无法挣脱。因而他们彼此靠拢，缓慢回缩，眼神里却透露绝望，蝠群步步紧逼，彻底吞噬他们也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