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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故土

“这里是……”雨蝶缓缓起身,望着相识一幕。

“这里是云麓峰!”云遥高呼,“我回家了,我回家了!”

一只野兔自草丛蹿出,此刻没有谁带着弓弩一样的猎具,可它却死死盯着云遥那张脸,随后一转身消失在林中。

“这兔子认识你?”炎钧疑虑道。

云遥无奈地抓耳挠腮:“可能是曾经一时失手,让它跑掉了。”

吕长歌大笑:“哈哈哈,山大王回来了,这些兔子猢狲可没好日子过。”

几人也忍不住笑出声,一阵后,炎钧道:“这云海也看够了,不请我们去你屋里坐坐?”

“我的屋子早被烧了。”

雨蝶道:“几位请到我府中一坐,正好我也很久没回去,想见见家父。”

“那好,吃喝不用愁了。”吕长歌欣喜。

云遥道:“我想先去老爹的墓前给他拜一拜,离家都快一年。”

走下山顶,来到义父墓碑前,本以为一年未作打理,此地应是杂草丛生,落下不少残枝枯叶。然而却并非如此,碑前竟还有因熄灭未燃尽的香和几只碟碗,或许是贡果被野兽叼走,酒也已干涸。

云遥磕了几个头,见这番景象陷入沉思,实在想不起除了他,还会有谁前来看望。

四人在身后默然哀悼,炎钧走上前俯身探了探,自言自语:“这是上等的香,寻常人家绝对用不起。”

云遥仍旧跪着,口中念道:“老爹常说我命不好,若被个大户人家捡到,定然是另一番光景。他也给不了我什么,只能教一些生存之道,将来我要怎样他都不会拦着,只希望我能一生平安、快乐。”

“云青,”吕长歌望着碑上的字,走上前打开酒葫芦,给面前的碗满满斟上,“能教出这么好的儿子,你爹也定然不遑多让。”

就在此时,身后密林中传来人声,回身只见两名家丁扛着扫帚来到墓前,望向雨蝶直发愣:“小、小姐!”

一转头望见云遥,急得连话都说不出:“姑、姑姑姑……”

“咕什么咕,你们是鸟不成?”洛轻雪笑道。

雨蝶亦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吉祥、如意,你们怎会来此?”

“老爷让俺俩来扫墓。”

“我爹!为何?”

“是这这这……”

炎钧道:“算了,再听他俩说话我得疯掉,一定是女儿落在别人手里,祝老爷多少不太放心,所以就来给人的父亲上个香,求个褔。”

云遥对两位家丁说:“能不能借我柄扫帚?让我来,这是我该做的事。”

“我也来帮忙!”洛轻雪竟二话不说抢过另一柄。

“小姐,那我们……”

“你们先回去告诉我爹,我和朋友很快就回府上。”雨蝶道。

“是!”

黄昏时祝府中,六人围着一桌堆叠如山的筵席。父女重聚,祝东海自始至终笑得合不拢嘴,还缠着几人非要听这一路求仙问道的经历,更不忘时而说起自己当年闯荡江湖,作番比较。

因昨夜被赶出酒馆错过一顿美食,今晚吕长歌格外珍惜,一手抱住酒坛,一手东抢西夺,任几人如何言语,嘴里喝酒嚼肉,不插一句话。

而另外几人,下山前雨蝶已有交待,为免祝老爷担心,关于重伤一事只字未提。

故事差不多快讲完,祝东海高高端起酒杯:“各位,小女涉世未深,竟有缘成为仙家弟子,这一路承蒙百般照料,祝某万分感激,来,我敬你们一杯。”

一杯饮尽,祝东海脸已泛红,炎钧笑道:“祝老爷慢些,凡人的酒量着实不敢恭维,方才那几杯不过暖胃,我还没喝出点兴致。”

“炎公子见笑,今日实在无法多陪,诸位还请慢慢享用,有何需求尽管差遣下人。”

“祝伯伯还有别的事?”洛轻雪问道。

“我与世子已定好在镇中的酒楼一会,却不想你们归来。”

众人大惊:“世子?”

“不错,就是他们当初在京城外救下的王府世子,那一面之后,世子便对小女念念不忘,费尽心力才打听出我们家,他昨日已到镇山住下。”

洛轻雪隐隐有些不安。

“祝老爷,那咱们明日再喝!”吕长歌道举起酒葫芦道。

“大侠说笑,谁敢与您一喝?我这酒量只怕是沧海一粟,祝某愿意陪上两杯,只是明日恐也无暇。”

“又有何事?”

“明日天下各路名门、王公贵胄纷纷踏来,我得好生招待。”

雨蝶疑惑:“爹,你以前做生意从未与此等人有何交情,如今怎会这般,把人都引到我们小镇?此道险恶,莫要趟这浑水。”

祝东海大笑:“做什么生意,还不是为了你!”

“我?你说清楚。”

洛轻雪道:“是呀伯父,这怎么一回事?”

祝东海指着女儿欣喜道:“诸位有所不知,早在几年前,小女便被称为江南第一美人。只是自幼多病,又受流言蜚语所扰,难见皇亲国戚、才子贤士前来提亲。至于普通人家,倒是少不了想要高攀之徒,却过不了我这一关,所以时至今日,雨蝶也未能出嫁。”

众人渐渐有所预感。

“可如今不同了,她一路上写家信给我,当我听闻你们已成为仙家子弟,便差遣府上下人四处宣扬。如今整个江南都已知小女拜昆仑上仙为师,驱除病痛,更是再无厄运灾星一说,故而这说媒、求亲者,自然是踏破门槛。”

炎钧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既能娶到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说不定还可结下仙缘,觅得长生之法,俗世间富商贵胄一定不会错过。”

“不仅仅是富商贵胄,她的大姑、表兄,应该这几天也快到了。”

“什么!”雨蝶惊呼,“我哪里来的大姑、表兄?”

祝东海长叹:“你确有一位大姑名叫祝南山,其实此事我不愿再提,所以从未对你说过。当年父母去世得早,生前存了些许财物,供我姐弟二人。可是,那一年我岁数尚小,大姐为了做生意,将父母留给我读书考功名的钱都用掉了。”

“竟还有此事?”

“我咽不下这口气,十二岁便离开她闯荡江湖,再没想过仕途一事,她也嫌我累赘,未作丝毫挽留,从此两家再无往来。”

“可他们却又为何突然前来?”

“后来听说她嫁与一位北方知府,但知府的官位是靠祖上保下来的,姐夫胸无大志,还畏妻如虎,连生下的儿子都随她姓祝。”

“该不会也是来提亲?”雨蝶诧异道。

“不错,女儿呀,提亲之人实在太多,为父早想与你说说此事,请你思虑一番。虽然我黑白两道都有些旧友,可要把信送到昆仑山巅的仙人手里,实在不能。正为此事发愁,你们便回来了。”

雨蝶紧皱眉头,只觉得荒唐又无奈。

此时,门外响起争执声,一家三口带着仆人闯入屋门,两名祝府家丁丝毫无法拦下,直到见了祝东海,低头哀声道:“老爷,他们不等通报就闯进来,说是您的……”

“退下。”祝东海一挥手打发二人,随后,这里陷入久久的沉寂。

“东海!”

“大姐。”

祝东海与祝南山姐弟相认,一阵寒暄,在场之人却没感受到过多温情,甚至觉不速之客惺惺作态。

“东海呀东海,二十几年未见,你依旧这么年轻,我可是老了。”

“大姐说哪里话。”

“这位是你从未谋面的姐夫,登州王知府。”说罢,她指向身旁肥头大耳之人。

“有礼了。”

“幸会。”

“大姐,按行程,你们不是应过几日才到?”

“都是这老头子,时时催着快些,怕晚了这儿媳妇可就被别人抢去,我们才星夜兼程。”祝南山晃了一圈,瞪眼道,“这么多人!都是来提亲的?”

炎钧道:“岂敢高攀?只是生意上略有往来的小辈顺路拜望。”

王知府道:“原来如此,此番我们为犬子婚事而来,一切从简,你们这些庶民也不必跪拜了。”

祝东海转身道:“这位少年,应是贤侄了。”

祝南山笑道:“正是正是!犬子孤笙,孤高的孤,芦笙的笙。孤笙,还不快拜见舅父?”

“小侄见过舅父。”

“祝孤笙?好有诗意的名字。”洛轻雪喃喃。

祝南山顺着人声看过来,望见洛轻雪,随即走到身前握起她的双手:“哎哟!这就是雨蝶,真是个仙女呀!”

“你认错了!在那边!”洛轻雪无奈道。

“啊?”祝南山微微扭头,目光落在雨蝶身上,急得连话语都有些颤抖,“哎哟,这是雨蝶呀!这可比仙女还要美上十倍百倍。”

洛轻雪狠狠瞪了老妇人一眼,一旁炎钧悄声道:“别上火,你若梳好妆,也不差太多。”

祝南山走到雨蝶身前,紧紧握着她的双手:“东海呀东海,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咱们祝家祖上八辈积德,瞧瞧这模样,我儿折寿十年也值了。孤笙,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祝孤笙缓缓走来,拱手一拜:“雨蝶妹妹。”

“见过大姑、姑父,见过表兄。”雨蝶屈膝行一礼。

祝南山道:“你们看看这两人多般配!”

“呵,这倒是没看出来。”吕长歌笑道。

“你个老乞丐懂什么?我家孤笙虽模样稍逊几分,但也是文武双全。老爷,待喜事完了之后你派人好好查一查这个刀疤脸,一看就是匪徒大盗,破事没少做。东海,你也千万别跟这样的人做生意。”

祝东海无奈笑笑,祝南山转身接着道:“雨蝶呀,听说你还是神仙的弟子,今后在一起了,可得把这长生之道告诉孤笙,要不然将来夫君都老掉牙了,你还是这般模样,也不好过日子呀!”

王知府道:“急什么,东海还没答应这门亲事。”

“不瞒姐姐、姐夫,提亲之人太多,一时也难以抉择。但我定会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

祝南山道:“我们也有听闻。可是东海呀,咱们两家不差钱、不缺势,哪里还用看那些人脸色,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遇到对的人,这表兄妹血脉相连、亲上加亲,不好过那些外人千百倍?”

祝东海道:“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去见客,你们请先在府上歇息,我立刻命下人再去准备膳食,稍后送来,这几位也一样。”

“不用了!”很久很久,云遥都没再说过话,这三个字,也让熟识之人感受到他心中的苦闷。“祝老爷,府上太多人,我们几个还是在镇中找客栈住下,不多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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