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神庙守卫

接下来一行数日又遭遇不少猛兽妖物袭击，大多为水中冒出的怪鱼，也有栖息于古木的毒蛇巨蟒，貌相可憎的人面鸟禽。虽然能打的只剩三人，但来者再没有如修蛇那般可怕，所以尚且应付自如。

按大巫祝交予地图所绘，娲族领地应就在这片神降秘境最南方，当年她便是在那一带险些遇难，得绮萝的娘亲所救方才逃脱。

之间走入一片广阔森林，高大古木与浓雾彻底遮住天空，林中却偶有奇虫异草闪烁出光亮，一路走来不知昼夜，累了便歇，醒了继续行进。这里不仅古木参天，诡异的花也常有人一样高，这般大小任谁也再无赏花心境。

约有七天后，五人终于走出密林，眼前变得豁然开朗，再也不见毒雾环绕，天空蔚蓝，白云悠悠，已经许久不见这般景貌，谓之曰否极泰来。

脚下是广袤无边的沼泽湿地，一片又一片水池倒映天空，与寻常沼泽不同，水边处处有石砌屋舍，男女老少其乐融融，鸟语花香，俨然世外桃源之境。立岸者幻化为与常人无异，一身苗族打扮，然而也有不少坐于水边嬉戏，从腰以下或蛇身或鱼尾。

炎钧道：“看来我们到了，这些半蛇之身都是娲族子民，其余则是臣属后裔。”

远方视野尽头像是有一片海，但与眼前之景不同，海上虚无缥缈，海面更浮着一座巨大宫殿，虽若隐若现，却迎面带来极度的神圣庄严。

云遥自语道：“这又是海市蜃楼？”

雨蝶微微摇头：“神州西南并无海域，这是一片巨大湖泊，不会出现海市蜃楼，我们所见应是真的。”

话语间，此地鱼人、娲族子民，还有少许唤不出名的水怪，都将目光投来，眼神中无不是戒备与敌意，云遥道：“看来我们躲不掉了。”

不久后，数百族民在前方围聚，其中有些已回到屋舍中取出长刀长枪，几人摩拳擦掌也准备应敌。

大战一触即发，此时，却传出一阵年迈之声，奋力呐喊：“住手！”

族民们闻声让出路来，一位老者走到云遥等人眼前，对大伙说道：“千百年来少有人能躲过神境中的凶兽闯入此地，这几位一定身手不凡，你们勿要贸然出手，徒添伤亡。”

炎钧笑道：“还是这位老丈通情达理。”

“然而即使如此，这里决不会恭迎几位，我族对人恨之入骨，若识相早些离去，老朽也不会计较误闯之过。”

“我们尚未说明来意，阁下如何得知是误闯？”

“你们！”老者面容微颤，“果然另有目的，来此意欲何为？”

绮萝道：“我们来找凡星，不知前辈是否认得？”

“自是认得，几位与大祭司有何渊源？”

“大祭司！”几人大惊，心中也一阵窃喜，绮萝更是无法按捺，高声道：“她还活着！还成为了大祭司！”

“你们究竟是谁？”

“她是我……”

绮萝正要将‘娘亲’二字呼出口，炎钧突然打断，抢着回答：“凡星姑娘与我们有些旧事，似恩非恩似怨非怨，一时难以言尽，不知我等能否见上一面？”

“你们知道大祭司闺名，定然与她相识，但绝非说见就见。大祭司和大长老都住在神庙中，除非他们自己走出来，连我等族民都无法得见，族中祭礼，也只能远远观望罢了。”

雨蝶行礼道：“前辈所说神庙可是远处海上漂浮的那座宫殿？”

“正是。”

“我们不愿打扰，可当年大祭司曾答应会走出神降秘境来中土见我们一面。”

“或许她已经忘记。”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若一定要见，可有别的法子？”

“姑娘言下之意是硬闯了？此刻为了族民安危老朽不愿大动干戈，但神庙守卫有多强大，绝非你们能够想到，若是一场激斗毁了此地山水楼阁，待你们铩羽而归时再算这笔账。”

云遥轻蔑地说着：“您是要落井下石了，不过我们可不怕吓唬。”

“你们好自为之。”

族民渐渐散去，几人商议对策，绮萝面容微怒，但仍掩盖不住得知娘亲尚在的喜悦：“为何不让我告诉他，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大祭司的女儿，也许便是另一番说辞了。”

雨蝶道：“恐怕没那么简单，之前听星萝岩女仙说娲族憎恨人，而今日一见确是如此，这位长者老谋深算，若非忌惮我们的道行恐怕早就出手了。非我不愿令堂平安无事，可倘若她真就这般得到谅解，与方才所见实在大相径庭。”

炎钧点头道：“不错，所以祝姑娘才小小试探一番，从他的答复中得知，身为大祭司莫说走出神庙，连去往中土皆可，那你的娘亲十几年怎会不来看你一眼？”

“这……”

“所以我们还是有必要去神庙拜访，一探究竟，至于他们的威吓，只当耳旁风便是。”

绮萝皱眉道：“可我还是有些担忧，大家千万谨慎，最好别动干戈。”

远望时庄严无比，而当临近海边，只觉这座海上神庙又弥漫着古老的气息，仿佛将几人送回数千年前的时代。除却楼台庙宇，薄雾中隐约可见一座擎天般的石像，毫无疑问是属于此地首领，天地间身处极位，三皇之一的人皇女娲氏。即使已神隐太虚中，南疆众生无不朝拜敬仰。

云遥和炎钧分别御起神剑、长槊，五人腾空而起，跨海飞往神庙，落地之后，踏着古老的石阶步步走去，绕过两座山头，来到一尊石坊外，只见六名娲族武士镇守于此，他们上身赤膊，块头足有常人两倍，腰下是盘曲蛇尾，各自手握一柄长斧傲然挺立。

见生人来此，一位武士挥斧大喊：“娲皇神庙，擅入者死！”

“我们……”正欲辩解，面前勇士却不给任何机会，挥斧砍来，云遥双手紧握天道慈航，横划出一缕剑光，斩断所有斧柄。

娲族武士们也受到剑气冲击而后退，却未见有何损伤，调息片刻，挥起断了斧头的铁棍再次袭来。就在此时，绮萝施展巫术，道路两旁长出奇异蛊花，绊住六名武士死死捆绑。

几人绕过这些武士，却不料两侧竟引来更多，绮萝叫喊道：“快跑，我支撑不住，先进去。”

云遥皱着眉头：“没想到一见面就要动手，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顾不上这些了，先别与他们纠缠，见了我娘再说。”

走进坊中，前一刻还在追赶的娲族武士随即散去，剩下原本六名，转身继续镇守。

炎钧道：“看来他们也不敢走入这神圣之地，只能驱逐尚未闯进来的人。”

云遥道：“这么说平安无事了？”

“别得意太早，也许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先前本以为庙宇中处处是守卫，走进之后才知并非如此，一路只闻得香火气息，听到绵长钟声，却不见有一人一兽。

前堂中，火光照得通亮，香火供奉着两旁十几尊半人半蛇的石像，驻足一阵，点燃的香火竟没有变短一分，才明白这些火烛是如长明灯一般永不衰竭。前堂后门一直敞开，虽不认识堂中供奉的娲族先辈，但不请自来无礼闯入，终究是心有愧意，几人相继对着一尊尊石像俯首参拜，只有炎钧不屑如此。

而后穿过前堂继续行进，两旁亦有不少别院，沉寂、安宁，却是顾不得多看一眼，因为所有的目光皆被前方引去。随着几人离得越来越近，薄雾散开，擎天般的女娲神像也一点点清晰，她的面庞好似在九天之上，远得让人无法瞻仰，只能望见一身华服，蛇尾长得不可估量，于半空中几经盘旋回转，最终收回于远方高台，而在那里还有一座恢宏的宫殿挡住视野。

神像前，几人如同蝼蚁一样渺小，炎钧道：“依照上古传闻，前方石像下就是娲神台，大长老与大祭司理应都在那座娲神仙宫里。”

雨蝶依旧眼含敬意地望着：“这女娲神像，想必应是天地间最重要的一尊。”

炎钧答道：“的确如此，据说三皇殿外也有一座，不过她从未亲临，那里只是供奉着其留下的神器女娲石，且按天、地、人为序，伏羲在右，神农位于中央，娲皇最次于左。眼前这一座是三界六道之内最宏大、最通灵的女娲像。”

洛轻雪叹道：“太神奇了，这石像仅仅一条尾便能立起来，这样头重脚轻，居然能数千年不倒。”

“此乃神像，岂能用凡间的匠术来评说？”

“就你最懂，那钧娘你告诉我们，眼前这面镜子又是何物？”

只顾着仰望，这时低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地上一方平镜挡住了去路，方才所望见的一切皆倒映其中，镜面光晕流动，不带一丝裂痕，比天空里的景象还要美。

炎钧道：“这里便是镜池了。”

“你说这是个池子？”云遥疑虑着，“一点也看不出来。”

“错不了，我们得先想法过去，最好别碰到池面。”

“飞过去不就完了？”云遥再次祭出神剑，抛于半空中横亘，想要使出御剑术，可就在松手一刹那，神剑忽然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我会不知道？”炎钧蔑视一眼，“神庙中有女娲结界，是禁飞的，且宝物不能离手，否则与凡铁无异。”

雨蝶道：“似乎完全被镜池隔开了，两旁无路，池中也无一座桥，这该如何是好？”

镜池对岸，踏上神台的石阶前耸立两支圆柱，绮萝灵光一闪挥起藤鞭，“丝萝乔木”伸出数十丈，飞过镜池牢牢绑住其中一支。

“来，一个抓着一个，我带你们跨过去。”

绮萝正回眸说道，忽然间，只觉脚下一抖，原本没有一丝波纹的镜池开始冒出阵阵涟漪，终于有了池水模样。这场震动不算激烈，或许是在神圣的女娲像前没有谁敢放肆，故而几人很快立稳。

紧接着，池面腾起一浪又一浪，吓得她赶紧收回藤鞭，直到这浪花遮住娲神仙宫和女娲像的视野，待潮水退去，镜池中浮出两头鱼怪。

位于左方一只，鱼首鱼尾人身，足有常人三倍高，上身健硕如铁块凹凸有致，一双利爪握着长柄战棍，而棍上盘绕一条漆黑腾蛇，两眼冒着幽光。

右方鱼怪与常人一样大小，鱼头上套一顶战盔，双腿如蛙，脚下生蹼，手持鱼骨雕琢成的一对弯刀。

炎钧高喊：“大家小心，准备迎敌，祝姑娘和洛爷尚未痊愈，先退后。”

身形壮硕的大鱼人挥舞着战棍奔袭而来，炎钧祭出“焚世妖槊”与之周旋，云遥则对上紧随而至的小鱼人。绮萝迟疑片刻，不知谁更难对付，看了一眼两头鱼人身型差距，决定助炎钧一把。

云遥挥动神剑，手持鱼骨弯刀的小鱼人似乎难以招架，不出十招便节节败退，云遥试着用“万剑归一”来结束这番较量，以便再去助炎钧和绮萝，可剑稍一离手，便觉不受控制，只能牢牢握在掌中。饶是如此，仍将那小鱼人打得遍体鳞伤，飞脚一踹将其踢入身后镜池中，然而才休息片刻，只见他又从池中冒出，身上的伤竟然痊愈，云遥只能再度迎面而上，可这一次却发觉对手强出不少，与之前判若两鱼。

炎钧使尽浑身解数，然而大鱼人的力气比他强出数倍有余，比蛮力丝毫无法招架，几次火攻，那深黑发亮的鱼鳞像是受过千万年圣水的洗礼，时而还冒出气泡，完全无惧他的烈火灼烧。绮萝从另一面杀来，召唤出铺天盖地的蛊蜂将其吞噬，谁知那鱼鳞又如铁甲一般刀枪不入，任凭其蛰咬。

大鱼人无视蜂群转身一棍，矫健的绮萝随即躲开，高举双手，袖中飞出数百蛛丝绑住长棍。然而她却低估对手蛮力，说是平生仅见也不为过，这一招反倒令她自己陷入被动。大鱼人振臂一挥，将绮萝甩到天上，炎钧纵身一跃前去，双手捧住下落的她，就在此时，只听得身后一棍呼来，对准下落方位，连卷起的风声也有些颤抖。

察觉身后异样的炎钧不愿这样束手待毙，可在神庙中施展不出任何御空腾翔之术，最终径直掉下，狠狠一棍砸中炎钧后背，他仍然坚持着没有撒手，与绮萝两人滚落在地。

“你怎样了？”绮萝顿时一惊。

炎钧目色凝重，咬着牙站起身：“无妨，你当心，对手很强大，别轻易露出破绽。”

“傻瓜，我摔下来又如何，你怎么可以这样不顾敌人？”绮萝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又急又气，心中却莫名一丝温暖。

大鱼人看着炎钧硬生生扛下一棍竟然无碍，双手握住长柄旋转，武器尖头上攀附的腾蛇，两眼对准炎钧，泛起异样的光芒。

而这一切都尚未察觉，直到与绮萝谈话间，炎钧头顶冒出一具怪异图案，像是一片破碎坚甲，就这样一直伴随着他，炎钧全神戒备，却也不见接下来有何异样。

因伤势未愈而观望的两人也顿生疑虑，洛轻雪指着问道：“祝姐姐，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可能是某种印记，总之他要格外小心了。”

另一方情势逆转，云遥原本不断占得先机，却受此地结界所限无法施展杀招，每当小鱼人被逼入绝境，便钻空逃入镜池中，一身鲜滑像泥鳅一样难以捉住，而水面永远是一块明镜，看不到池底动静，手握神剑的他束手无策。

而每当小鱼人再从池中冒出，顿时伤困全无，反复几次之后，云遥感觉到自己已不是对手，渐渐被打得无还击之力，只能四处躲闪。小鱼人越战越勇，见云遥开始逃窜，脚下一跺，四周地面石缝中长出无数细长绿藻，像锁链一样捆住云遥的腰身，云遥毫不迟疑挥剑砍断一束继续躲闪。可绿藻越来越多，越变越长，如同水怪张开千万触手，要将整座庙宇吞掉。

这突然的变故波及另一方，绮萝未曾察觉，从身后被绿藻捆住藤鞭，一时不肯丢下，转眼间便被五花大绑，而她正面对着手握长柄战棍，两眼杀气的大鱼人。

见绮萝已无法反抗，大鱼人举棍奋力一击砸下，危急时刻，炎钧猛地扑来。这大鱼人身手缓慢，之前周旋许久已躲过数次，然而绮萝身处险境，容不得多想，炎钧奋不顾身地挡在她眼前又吃一棍，这一次，却忘了自己头顶还有一具奇怪印记。

原本场面一片混乱，只听得半空中一声惨叫，所有人仰首望去，那个曾经所向披靡的身影从天上径直落下，衣襟随风飘荡，失去所有挣扎的力气。长槊先一步直插地面，火光一点点熄灭，而后整个人重重摔落，昏死过去。

雨蝶虽然伤势未愈无法出手，但灵力高绝的她亦能感受到，一股气息正在消逝。

“炎钧！”云遥怒喝，顾不上身后的敌人，发疯一样朝炎钧倒地之处奔去。

绮萝看得目瞪口呆，方才也见炎钧挨了一棍，可分明无恙，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眼前之景。她愣神许久，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变为半蛇形态。

突然爆发出的力量让两名鱼人守卫有些不知所措，缓缓放下手中武器，回身看一眼远方的女娲神像，一时间似乎辨不出眼前女子是敌是亲。

这短暂而宝贵的机会，雨蝶冲入阵中，强忍伤势，借九天之上太阳的光芒，一记璇光袭去，常在水中的两名鱼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毫发无伤，却晃得睁不开眼。

“快逃！”雨蝶一声呼喊，云遥背起炎钧，绮萝紧紧握着他的长槊断后，众人迅速逃出庙宇。

这场完败给所有人心头重重一击，而一路上的主心骨，此刻像是已走到生死边缘，好在逃出神庙终于脱离了结界的束缚，云遥祭起神剑，勉强载着大家飞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