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源之谜
第二日,小露揭曦晨,冬风迎面来。我日上三竿才起床,睡眼蓬松。果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听竹园睡觉不仅没有失眠,还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第一件事就是叫芭歌,可喊了半天也没人。倒是三叔还在院子里练剑,我就每每起床都能看见林毅勤奋的身影,果真是楷模。
我在窗棂前喊:“三叔,芭歌去哪儿啦!”
三叔一边练一边回我:“被王爷叫去了。”
“哦。”我道:“她们还在王府吗?”
“应该没走。”
我穿戴好衣裳,听说苏凌还在凌王府。思忖着就昨夜的事情赔个不是,顺便找找芭歌,和她一起去了解一下魏莫笙的情况。毕竟我还是对他有愧,于是就去了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找不见人,小厮说苏凌在藏书阁,我便又去藏书阁找他。快到藏书阁时,就碰见了刚从里面从出来的苏凌。他一出门就撞见了我,可见运气十分不好,平平淡淡的眉眼硬是皱成了火山表面。
“你来做什么。”
“找您。”
“何事。”
“那个,昨夜打搅了王爷休息,小奴很抱歉。”我道。
“哦。”苏凌没再与我多说,迈开步子就要走。我踌躇着要不要问芭歌,又害怕苏凌瞪我,持续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我还是开口:“王爷,芭歌跟您在一起吗。”
“本王和她要出去。”
“啊?”我蹦跶蹦跶跳到苏凌面前,道:“我也想去。”
“随你。”苏凌说着,已经很不耐烦,快步离开。我则是跟在他身后,苏凌直径走到凌王府门口。身边的小厮给他递来大氅,马车已在凌王府门口备好。芭歌站在马车前,她一身白衣飘飘然如神妃仙子,娇小瘦弱,清秀娟丽。
啧啧啧,我家小歌儿那可美得哦。
我见了芭歌,立刻冲过苏凌,三两步并作一步,欢喜地跑到她面前。芭歌见了我单薄的外衣,只是道:“昨夜的教训还不够?”
我揉了揉鼻子,笑着说:“忘了。”
芭歌进马车里拿了件大氅,道:“还好我心细多备着,小隅也要出去吗。”
我点点头:“跟你们一起。这是要去查瘟疫的事吧。”
苏凌已经上了马车,一声斥责将我俩赶上了马车。苏凌的马车走在最前面,我和芭歌一起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随行的不过三四个人。
我了解到,前几日苏凌调查出这京州的河水有问题。因为莱河最先流过的就是东西城,因而这两城发病最严重。他也采了一些河水,其中果然有毒物反应。京州的水源来自莱河和沧澜河两条河流。两条河流的发源地是京州上游的一片松树林,河流是高山冰雪融水和夏季降水,那片松树林连成了一座山叫云华山。
我们此去的就是云华山。因为检测到河水里有毒,这跟井水里投毒不一样,井水的水不流动,因而毒物会沉积,而河水是流动的,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投毒,沿着源源不断所有的河水都持续不断地有毒,如果不是有人持续放毒,那么就是源头上出了问题。
我还是很关心魏莫笙的事,问起芭歌。
芭歌道:“大夫说他只是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事的。只不过自己不想醒,现在还躺着呢,我们今夜回去时,他大概又活蹦乱跳了。”
既然芭歌都这么说,那么可见魏莫笙的确是没什么事。
云华山。
云华山离城不远,只花了两个时辰就到了。到了山脚下,马车上不去,只能改成步行。留了一个小厮守着马车。我们随着苏凌登上去了。沿着莱河一路向上走,又走了一个时辰,到了莱河的发源地。这里四处开满了黄色的花朵,在冬日里愈发起眼,黄色的小花争奇斗艳,生机勃勃。
我问着:“这是什么品种,冬天还能开?”
总觉得十分眼熟。
我猛地想起魏莫笙之前抱着的不就是这样的花吗,他还十分兴奋地送了我一大捧,只不过被我埋在地下去了。
自那以后,魏莫笙也感染上了瘟疫。难不成是这花有问题?苏凌和芭歌专心勘察源头的水源,没有注意到这黄色小花,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如果这花没有问题,那我说出来岂不是自找苦吃,那还是说一下吧,万一成了我不就有功了。
“那个……”我扯了扯芭歌的衣角。我道:“那个,之前魏太子给过我一束花,好像就是从这里摘的,那之后他就染上了瘟疫,我想是不是这花有问题。”
“花?”芭歌沉思道:“我们试毒发现的是水源问题。”她摘下一片花瓣,道:“不过小隅很细心,这花我们也会一起查的。”她倏尔笑了起来,像百合花盛开 十分好看:“谁说小隅脑子不好使的,分明很细致的。”
我尴尬地笑着,顺便问:“是谁说我脑子不好使。”
芭歌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看向了苏凌的方向。好吧,就算不说我也知道。苏凌和小厮们沿着源头一路探查,我才知道芭歌是个十分全能的女子。不仅刺绣秀的好,行为举止大方端正,连试毒这方面也颇有造就,果然是凌王府独具一格的女子。
而纵观我,就什么也不会了。纵使是跟着来,也只能趴在草坪上数蚂蚁。无聊了一个下午,我们一行人收集了好多样品回去实验,坐在马车上,芭歌靠着窗,我去叫她时,她恬静地睡着,想来是太累了。我便没继续喊她,随她睡去吧。
倒是我,趴在青石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睡着,谁知就睡到了下山的时间,还是被芭歌叫醒的。到了凌王府,苏凌和几个小厮行色匆匆拿着东西就去了密室。我轻轻叫醒芭歌,俩人走回听竹园。
我俩快走到听竹园时,远远就看见一人影在听竹园门口徘徊。我看着不像是三叔,走得近了,芭歌眼神好认了出来:“是魏太子身边的小厮。”
“菜头?”我大吃一惊,不会这小子查出来昨天晚上的事了。要来找我算账了!?我浑身一颤,冒着冷汗,道:“冤有头债有主,芭歌,这件事和你没关系,都是我自己为了报私仇。如果他要杀要剐,我一个人来。”
那小厮抬头就看见了我们,这下子跑都跑不掉了。小厮兴奋地向我们奔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东西。我大义凛然地挡在芭歌的面前,小厮却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曾,直接推开我,走到芭歌面前。走得近了,我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不正是芭歌的外套?完了完了,人证物证俱在,这下该怎么办。
小厮拿着外袍,望着芭歌问:“这件外袍可是姑娘的?”
芭歌木讷地点头。
“那好,我们太子殿下要姑娘去凌春苑一趟。”小厮说道:“请吧。”芭歌没有半分踌躇,就要跟着小厮走。
我忙拉住她,道:“我也一起去,如果他非要问罪,你就全往我身上推,毕竟……是我年纪小不懂事……”
芭歌把手心放在我的手背上,出声安慰道:“别怕,会没事的。”
我还是坚持要和芭歌一起去,天塌下来我也要扛着。小厮想着魏莫笙也没说不允许我跟去,也就默认了。我和芭歌走到凌春苑,听小厮说,魏莫笙昨夜惊吓过度,酉时才醒来。如今心有余悸,不敢下床,还坐在帷帐里。我和芭歌被领进了屋,屋子里熏着好闻的安神香,我紧张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不少。魏莫笙见我们来了,使了个眼色,小厮自觉地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魏莫笙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好像还有些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着。他出了声,声音沙哑:“那衣服是你的吗。”
我正要回答,芭歌将我按下来。我想着她脑子一向比我好使,便不再强出头。芭歌点头道:“是,不过太子殿下怎会知道。”
魏莫笙道:“那日凌春苑初见,你披的是这一件,本太子记得。”
“太子殿下有心了。”
“这么说,昨夜的人是你了?”魏莫笙问。
气氛瞬间凝固。
我只能听见自己不知不觉加快的呼吸声。我还想站出来,芭歌死死按住我,她是个柔弱的女子,力气不是很大,但总是给我很大的压力,这就是所谓的气场吧。半晌,芭歌才缓缓说:“是。”
“是你?!”魏莫笙语气中带了一丝惊讶,还有一点激动。
我被他突然放大的声音吓傻了,心想完蛋完蛋,我和芭歌这回都要玩完了。
芭歌也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只好都先应下来。
魏莫笙从帷帐里走出来,穿着内衫,全身朴素,没了金光灿灿的华饰,倒也是个清秀的胖子。他慢慢走到芭歌身边,道:“所以说,是你救了本太子?”
芭歌茫然。
我也茫然。
我和芭歌面面相觑,芭歌也只得尴尬地点头。
“是你跳下水救了本太子?”魏莫笙接着问。
“……”芭歌面露难堪,还是“额额”应了下来。
魏莫笙看芭歌的眼神,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波光粼粼,含情脉脉。我打了个寒颤,慢慢离两人远一点。
魏莫笙道:“听你们凌王府的大夫说,有人及时为本太子救治,本太子才能安然无恙。听下人们说,本太子披着一个女子的外袍,一丝不挂,却无性命之忧。我看着这外袍是你的,定然是你救了本太子了。”
芭歌给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给了她一个说下去的眼神。魏莫笙又向芭歌近了近,说了句很肉麻的话:“本太子觉得你真好看。”
芭歌汗颜。
“你是怎么救了本太子。”魏莫笙道:“大夫说,这腊月的池水冰彻入骨,本太子掉进去那么久,若是没有……你,就……”
“我……”
“嗯?你叫什么名字。”
“芭歌。”
“这样啊,芭歌姑娘用了什么办法救了本太子?”
“这……这……我……”
难得见到芭歌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芭歌仔细回想我那天的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等环节,吞吞吐吐地重复了一遍。听得魏莫笙热血澎湃,一颗保护心油然而生。
芭歌最后十分羞耻地把人工呼吸描述完,终于舒了一口气。
“劳烦芭歌姑娘。”魏莫笙突然握起芭歌的手,芭歌震惊。
我也震惊。
魏莫笙难受地说:“你的小手这样冷,听凌王府的小厮说,你身子一直都弱,那么冷的天还跳下去救本太子,你也要好好的才行啊……不然本太子会心疼的,要不。”他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光芒:“要不你辞了去,随本太子回大魏,大魏乃天府之国,定能将你养得跟本太子一样丰满雍贵。”
“多谢太子殿下。”芭歌将手抽回,道:“只是芭歌从小就跟着王爷,主仆情深,不能做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如此说,魏莫笙看芭歌的目光又有了几分赞赏。
“本太子在水下,就看见一个天仙般的女子跳下水来,向本太子伸出手,向我游来,后来又吻了本太子。”魏莫笙回忆起,满面春风,好像遇见了初恋,语气似春风化雨,缠绵悱恻:“本太子本以为这只是个梦,没想到……”
我听着他这一段难以入耳的话,怀疑他的确是在做梦了。第一,我没带面具跳下水去救他,是个神智清醒的人看到的应该是水鬼向他伸出“友爱”的双手,至于吻他这种浪漫事,也只是很野蛮地将他的嘴掰开,吹气罢了。果然青少年的想象力就是丰富,这梦见天女下凡,还不带一点模糊片段的,有头有尾,清清楚楚。我扭头“面壁思过”,实在是不忍直视。
这俩人说来道去好一会儿,魏莫笙才想起我这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他温柔的语气一下子骤冷,“喂,小奴隶,你们凌王府还闹鬼?!”
“闹闹闹!”我转过身来,只要他没发现害得他落得如此境地的人是我就行了。我故作悲伤地说:“太子殿下不知道那六年前,和亲途中暴毙的陵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