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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阮麟一败涂地

阮麟亲自把茶水端上来,就看见了面前的这一幕。

他一直以来还算拿得出手的女儿坐在沙发上,而令他无比满意地女婿半跪在面前,替她揉一揉酸痛的脚踝。

他时常觉得,自己就是底层出身,但一步一步跨越阶级的成功人士的标准范本。

那时他只是阮秋棠外婆家的司机,没钱没地位,还是阮秋棠的母亲,当年的小姐心软,给了他一个房间睡。

可自己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他总是计算着要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在小姐前,又在好几次她差点遇险时挺身而出,他长得还算端正,又年轻,想要俘获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的心,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

少女从小就被保护得太好,对一切事物都有幻想,在热恋时偷尝禁果于她而言不是犯错,而像是对新世界的一点探索——但阮麟无所谓,或者说,这些本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接下来少女的意外怀孕,他深情款款地保证和誓约,让少女真的以为找到了世界上的真爱,于是一切都如他想的那样,自己一只脚踏入富贵家、进入公司、插手产业,再进一步架空话事人,到自己一手真正掌权……

所有都很顺,他就应当做人上人。

至于曾经的少女因打击太大染疾、终日无休无止的争吵,这对他来说都是小事。

只可惜当年的少女身体太差,不能再为他生一个儿子,阮麟觉得可惜,但自然也有应对方案——那就好好培养这个女儿,毕竟自己现在的产业还是不够大,眼界还是不够宽,要是自己的女儿能嫁进一户有权有势的家族,那自己的事业又可以拓宽……

所以阮秋棠当年想学音乐,阮麟虽然觉得这种东西一无是处,也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喜欢,但也难得没有阻止,还托关系找了大师学习,再送出国好好培养……

还好阮秋棠足够争气,还真的学出了一些成就出来。这让阮麟感到舒适,毕竟钢琴演奏家也是一个打入上流社会的好门道。

他只管出学费,至于女儿学得苦不苦、累不累,一个人在国外求学时会不会很艰难,那都不是他想要关心的事。

阮麟自己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毕竟送一个人学音乐的开销可不小,自己出钱就是最大的支持了,她还在奢求什么?

于是当阮秋棠学成毕业,准备在世界各地做义演时,被他以各种手段绑了回来。

阮麟无法理解阮秋棠想要做义演,或者在福利院隐姓埋名当钢琴老师的行为——这种事做了又不会获得任何利益回报,有什么用?

更何况他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一个打入上流社会的好苗子,怎么能说浪费就浪费。

因此他不停地阻止她的事业,逼她回国以后就开始安排许许多多的相亲约会,只要有一家成了,等阮秋棠跟别人结了婚,那受益最大的就是自己了。

阮麟已经开始畅想自己事业版图扩大后的日子了。

只是这女儿似乎并不听话,说着去相亲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让阮麟觉得头疼。

正当他决定再以事业上的事作为威胁,想要强逼着对方继续四处见人时,事情居然有了转机。

当时他给阮秋棠安排的是一家互联网实业巨头的儿子,姓沈。

他甚至都想过失败后要怎么威胁她了,没想到这一次带来的居然是一个“她闪婚了”的消息。

阮麟一开始吓了一跳,以为阮秋棠真的随便找了个没钱没地位的普通人结了婚,没想到当他仔细一听对方的姓名……

竟然是那个家喻户晓的名字!

这可比那个互联网实业的对象还要厉害许多,阮麟当即对阮秋棠换了一副面孔,也不多问为什么相亲的对象姓沈而结婚的对象姓关了,毕竟当他看到那本结婚证后,根本就无暇多问了。

那看来自己这么多年的培养也算没有白费。

阮麟想。

他看着面前的画面——看来这位关先生甚至还很痴迷自己的女儿。

这真是……

阮麟觉得就算阮秋棠给自己脸色也无所谓了,反正他已经傍上了姓关的家门。

想到这里,他更加恭敬地走过来,举止哪像一个见女婿的老丈人,更像是一个讨好、求人办事的下属:“来,关先生,先喝茶。”

关叙像是才听见,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伯父。”

阮麟声音一紧,语气谄媚得快滴落到地上,但眼睛里满是精明:“关先生,不对,我听小棠叫你阿叙?”

他脸上挤着一堆看着惹人发腻的笑:“至于称呼,也不用叫伯父那么生分……”

这几乎就是在明示改口了。

阮秋棠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真是不要脸啊……

而关叙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那杯茶一口没喝,他又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桌上,看着阮麟,语气里有着与陌生人的客套,但话的内容却无比直白:“伯父,我还不太习惯除了软软以外的人这么叫我。”

阮麟笑容僵了僵:“哪里的话,我家小棠跟了你,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了——”

他话没说完,看见关叙对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两个助理从后备箱拿出一箱物件来。

关叙没立刻说话,那两个助理也一言不发地当着阮麟的面,把箱子包装拆了,露出一件分量不轻的玉石古玩。

这是一颗完整的翡翠白菜,呈色和做工堪称完美,前段时间还上过相关新闻,是件价值连城的藏品。

阮麟一时间眼睛都看直了:“这、这是……?”

关叙很淡地笑了一下,眼里却没多少笑意:“听闻伯父喜好古玩,我第一次来拜访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能匆匆挑了一件,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阮麟的眼睛根本没法移开,越发觉得自己女儿这婚结得可真是太好了,连连点头:“喜欢的,喜欢的。”

一旁的阮秋棠看见自己父亲这副神色只觉得厌恶,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过头去。

还顺便腹诽了一下关叙这人真是喜欢乱花钱。

关叙看见了阮秋棠的眼神,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阮阮,别生气。”

哪里生气了,又不是花的我的钱。

阮秋棠赌气一般想。

正当她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关叙对着阮麟,重新开了口:“伯父,所以我有一个请求。”

阮麟已经走到那古玩的面前,爱不释手地小心触碰:“关先生,您说。”

像是害怕这古玩关叙最后不送自己了,阮麟也不敢再让他改口,更不敢再假装熟稔地学着阮秋棠叫他“阿叙”了。

关叙笑笑:“那天阮阮跟我说,您最近事业上很忙,一些事情也顾不过来。”

阮麟一听,顿时心中大喜。

难道这关叙是真的迷上自己女儿了,花重金送自己礼物不说,还要帮自己的公司一把?

即使知道表现得太明显不太好,但阮麟心中几乎已经兴奋得难以掩饰了,一张脸志得意满:“关先生是有什么指教么?”

要投资公司,或者给点资金支持,怎么样都是好的。

他又开始自满,自己培养的这个女儿没有给自己赔钱。

关叙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笑道:“我跟阮阮都是第一次结婚,难免有些紧张,我了解了一下,好像她的外婆最近要闲一些。不知道您与她外婆的关系如何?”

阮麟忽然觉得对方的话锋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并不是冲着帮自己的忙来的。

更别说他跟阮秋棠的外婆早就很久没联系过了。

毕竟他当年就是借着阮秋棠母亲的家室上的位,后来就架空了产业,让她外婆只有一些有名无实的股份,和一栋老宅。

都是个死了女儿的老妪了,她身边那个巧姨也没什么实权,不足为惧。

只要自己不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何况当年是她女儿非要死要活嫁给自己的,后来身体不好积郁去世,又干他阮麟什么事?

然而他肯定不敢问出来,于是又只能继续憋着,然后讨好地笑笑,顺着关叙的话说道:“小棠的外婆跟巧姨住在一起,小棠常常去看她们,也是过得十分安稳的。”

言辞间巧妙地避开了自己跟对方的关系。

阮秋棠听见关叙这么问,也有些吃惊地抬眼看着他。

他是想……?

她心中有个猜测,或者说是一点希望。

但她生怕想得太明白就不灵验了,逼迫自己不要深想,更不要有太多奢求。

关叙听了阮麟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好。”

现在是阮麟有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再开口时声音都变得小心:“关先生?”

关叙露出一个十分标准的笑容:“伯父,您自己也说了,阮阮好像挺依赖她外婆的,而我跟她的结婚典礼很快就要举行了,您看不如就破一个例?”

不等阮麟回答,他就继续说道:“您最近工作也忙,我觉得您这样的,还是该以工作为主,而阮阮的外婆又正好闲着,等结婚典礼上有个需要父亲出面的仪式,把它换成外婆,怎么样?”

阮麟脸上的笑差点没能稳住。

而阮秋棠心事被说中,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关叙。

他居然……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帮了自己?

关叙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虽然语气听上去客气有礼,但内容细究起来其实并不那么礼貌——

他想让婚礼上,那个把阮秋棠牵到男方面前来的人换成她的外婆。

一般这种仪式都很传统,只要父亲健在的都会让父亲出面,而如果出席的是另一个人,就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阮家父女的关系不是大众想的那么好了。

阮麟自然也知道,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关先生,这不太……”

“阮阮之前在国外也待过很久,一些没必要的传统也是可以摈弃的。”关叙悠悠道。

阮秋棠趁机接了一句:“是啊爸,阿叙这不是让你好好忙工作嘛,他很关心你的。”

阮麟一下子有些下不来台,一时间赔笑也不是拒绝也不可能,被架在原地,脸色慢慢涨红了。

他想象中的攀上达官贵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甚至还……

而关叙站起来,状似不经意地走到那颗精致的翡翠白菜前。

不同于阮麟的爱不释手和小心翼翼,他的手指停在上方,像是在观察呈色一样,毫不怜惜地在玉雕的叶片上敲了两下。

几千万的藏品在他手上,好像也不过是一件寻常的玩物。

仿佛在提醒阮麟,如果不答应,他不仅不会继续帮助他,甚至连这件“见面礼”都会随时收回,或者直接摔在地上。

阮麟看得心惊,生怕关叙真的一个不小心把东西推在地上,连忙咬着牙点头:“关先生说的哪里话,你跟小棠的结婚仪式,当然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关叙很满意:“那就谢谢伯父理解了。”

他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对了,我听说阮阮的母亲曾留给她一笔信托金,说是她十八岁了就可以取回,而好像这些年一直被伯父保管着……”

阮麟满头大汗,可已经说不出拒绝了,勉强道:“那是自然,这是她母亲留下来的,只要小棠开口,我这个做爸爸的肯定是要还给她的。”

“还有,”关叙又道,“既然阮阮跟我结了婚,那就是一家人了,听说她还有些演出合约在您手上,不如……”

阮秋棠只觉得此刻心脏跳得厉害。

这个自己随便挑中的男人,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的父亲,一步一步地伸手夺回自己曾经梦寐以求、却有无法拥有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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