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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蒙仙兵

李乾站在窗前,看着吴满春,元胜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身边站着两个狱警,此时他身上穿着囚服,脚和手上戴着镣铐,虽然他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戏,但是自小就有英雄主义的他,此刻难免有些失落。

吴满春,元胜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里走,哗啦啦的脚镣声响着,两个狱警跟随着他,走进监舍。从门缝探出一双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李乾的一举一动,他走过走廊尽头,停在牢房前。两个狱警打开房门,李乾走进去。两个狱警关闭房门走了。

李乾站在门前打量着牢房。这间牢房狭小,一张大炕占据整个屋子空间的一半,炕上躺着四个人,一个人坐在炕边上,他穿着囚服,身形消瘦,此时正低垂着头,看着手里一张女人的照片咧嘴嘿嘿傻笑,露出两颗熏黑的门牙,他旁边的一个人躺在炕上,盖着被子,却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焦黄的棚顶。其余的两个人,一个中等身材,体魄强壮的男人依靠着墙坐着,他身边的墙壁上早就被摩擦得锃亮黝黑,他冷漠看了李乾一眼,然后低垂下眼帘,像是没看到任何人。另外一个人,李乾之前看过他的信息,他就是蒙仙兵,时隔二十年了,蒙仙兵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头顶上光秃秃的,四周又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黝黑短发,加之他人已过中年,所以他的脸蛋上显得臃肿, 他躺在炕上,扭动着脑袋,看着李乾的时候,他的眼珠像是从鼻头两侧射下来,片刻他包裹着被子,坐起来。

“小子,犯的什么事?”他问。

来之前吴满春,元胜告诉李乾,他所犯的是盗抢罪。这个罪名与蒙仙兵的罪名极相似。“盗抢!”李乾说。

蒙仙兵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焦黄的黑牙,在打量李乾时也不像是刚才蔑视,而是欣赏。“是条汉子!”他说。“他们判了你几年?”

李乾说:“监禁一年。”

“盗抢就判监禁一年?你上面有人?”

“我是盗抢未遂。”

“合理。”然后他哈哈大笑,片刻他指着李乾,“你这小子他妈的是个笨贼……哈哈!”

监室里先后传出犯人们的笑声。

李乾依靠墙壁蹲下,眼巴巴地看着蒙仙兵,“咋?你判的多?”他说,心里明白蒙仙兵参与南下支队的时候,犯下的是重罪,他盗窃,抢劫,手上虽然没有人命,但是却作案多起,南北方警察联合才将他抓捕,另外他在北方盗抢团伙当中有着极高的声望。

蒙仙兵伸出两个根手指。

李乾故作不懂,“二年?”

蒙仙兵摇了摇头,然后得意地笑,“你再猜?”他说。

李乾嬉皮笑脸地摇了摇头,“我猜不着,”他说,马上又补充,“十二年?”

“仙哥,这小子他妈的有毛病!”依靠在墙壁上的中年男人说着时,他一边伸手抚摸自己的光头,一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李乾,当他看到李乾憨傻的笑,他仰头哈哈狂笑了起来,“傻逼!仙哥判了二十年!”他吼道,又一阵猖狂的大笑。

“二十年?”李乾故作吃惊,张大了嘴巴,紧接着又问:“大哥,这是判的啥罪名?”

“盗抢。”

“都得手了?”

“当然了。”

门外走廊里传来吱呀吱呀的车轮声,蒙仙兵突然昂起头,眼珠仿佛再次从他鼻头两旁射下来,而他的手像是伴奏一样打着响指。

“小子既然都是道上的,”他说。“你应该知道规矩吧!”

李乾点头哈腰,“知道知道。”

“你进了几次局子?”

李乾嘿嘿傻笑,“三进三出,都是些小事。”

蒙仙兵指向距离卫生间的架子,架子外蒙着白布,“你去!把老子们的饭盆,饭碗端出来,然后给老子们打饭。”

依照李乾的火爆脾气,想在他脖颈子上拉屎的人,都得让他灭了,然而这一次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取得蒙仙兵的信任,然后再打入到三联帮内部。现在就与蒙仙兵翻脸,也就意味着此次任务彻底失败了。

他马上站起来,心里虽不痛快,但是他面对蒙仙兵点头哈腰,挤出笑容,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他走到厨架子前,把所有的饭盆,饭碗都拿了出来,然后走到门口蹲在门口方格子孔洞前。

吱呀一声,车轮停止的声音。一个大勺子从空格里伸进来。勺子中满满的都是土豆汤,汤面上仅仅浮现一点油花。就这儿还洒出一点。

李乾急忙把饭盆伸到汤勺下,汤勺翻转,土豆汤倒入饭盆里,然后汤勺缩回去,一只白嫩嫩的手抓着两个窝头伸进来。李乾端起饭碗,两个窝窝头放入饭碗中。然后他又端着饭盆,饭碗等待,直到把所有饭盆,饭碗都装满,才把它们端到炕上。五个犯人围坐在饭盆饭碗周围。

蒙仙兵只穿了一个裤衩,手脏兮兮的,一手拿着窝窝头,一手拿着汤盆,他吸溜一口汤,然后大口咬了窝窝头,嘴边上残留下窝窝头的残渣,他吧嗒嘴,吃得津津有味。“小子他妈的懂事,以后跟着老子混,老子出去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吸溜,吧嗒吧嗒声混合在一起,屋里弥漫着淡淡的窝窝头香味,李乾咬了一口窝头,实在不想喝这汤,看着这汤没胃口,汤表面上的油花少得可怜,土豆片又处理得极不干净,上面还带着皮,让人倒胃口。

蒙仙兵看了李乾,随即目光透露出狡黠,他说:“刚进来都这样,看着监狱的饭菜倒胃口,适应了就好了,要不这样,你不喝汤,我替你喝了。”说着,他不管李乾同意不同意,端起李乾面前的汤盆,把汤倒入自己的汤盆中,然后继续说:“小老弟,咱俩差不多一起出去,以后老哥带着你发达!”他之所以想带李乾,是因为盗抢这一行也是需要人手的,想当初南下支队的人马死的死残的残,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如今他出去,他不想从事监狱教官教授的生活技能,因为这些技能,比起盗抢,来钱太慢,挣的都是辛苦钱。

李乾此行的目的,就是跟着蒙仙兵,如今蒙仙兵主动邀请,他心里乐开了花,他马上走到炕边上,然后跪倒在蒙仙兵的面前,“大哥,”他说,“你以后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老弟,生跟着大哥,死也跟大哥埋在一起,侍奉大哥!”

蒙仙兵仰头哈哈大笑,其余二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只有一人不笑,他低垂着头,满脸愁苦,把窝窝头擎在自己嘴边上,似乎有心事,不再吃了。

片刻蒙仙兵拍了大腿,“好小子,你他妈的就跟着老子!”

李乾嘻嘻哈哈笑着,头磕在地上,“谢谢大哥!”他说,回到炕前坐下,和四人一同吃完饭。

蒙仙兵拿着牙签抠牙,一边又问李乾的家庭背景,幸好提前元胜,吴满春已经为李乾安排好了,所以他对答如流,蒙仙兵这才不怀疑,因为他相信所有好吃懒做的农民,都和他是一路人,最终都会走上他这条道路。于是他就不再问了。很快两个狱警进来,带着他们去了厂房。当他们到达这里时,偌大的厂房中已经有了犯人在劳动,有人坐在缝纫机前,一面踩踏着踏板,一面缝衣服,有人穿梭在过道间搬运着布匹。两个狱警把他们送到厂房里后就走了。

蒙仙兵带着李乾,以及其他三人走到厂房中间位置,让四人坐下,然后他走进缝纫机前坐下。他诶呦了一声,马上又站起来。

彻骨的疼痛从他屁股上传来,他回手拽出两个图钉拿在手里,“这是谁他妈干的?”他说,把图钉拿在手里,展示给所有人。厂房里鸦雀无声,犯人们都注视着他,一个年纪七十左右,满头白发,穿着囚服,戴着白色帽子,佝偻着腰身,拿着扫把的老男人走到他的面前,他抬头看了一眼蒙仙兵,然后拿着手里的扫把,故意把灰尘向蒙仙兵扫。灰尘扬起,呛人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蒙仙兵一把抓住老男人的衣服领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干的?”他瞪着的眼睛仿佛要喷火。

“二癞子,你们团伙的大癞子都被六扇门枪毙了,你还神气啥?”老男人说,双手抓住蒙红兵的手腕。

蒙红兵抽出手,挥手就向老男人打去,可他的拳头即将打到老男人时,他又停下拳头,拳头停在老男人面前,他嬉皮笑脸地说:“李道安,你是老辈的江湖人物,就别跟我这晚辈计较了!”

到了这时才知道这七十岁的老男人叫李道安,只见他阴笑两声,不与蒙红兵多说,只抓了蒙红兵的双手,扯到自己脖领子前,“你这小逼崽子,”他低声说,“还想打老子,你打老子啊!老子今天看看你是如何打老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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