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跟党走的人
田中君一句话也没有说,车厢里的气氛显得压抑,这与梁小东预想的不同,他本以为田中君会极力劝说他钱的妙用,甚至把那一百万分给他一点,但是事实却是他一直沉默。所以他开始注视他的面容,田中君阴沉着脸,像是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眼神变得越加凌厉。
他的这种眼神让梁小东感觉到恐怖,他只是看了那眼睛一眼,就再也不敢再看了,他坐在车里,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是却不敢问,因为他不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
警车终于开到省公安厅的院落里。以前梁小东也来过几次省公安厅,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忐忑,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面色潮红,但是他却表现得什么也没发生,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难受,像是一会儿坐在冰块上,感受着彻骨的寒冷,像是一会儿坐在火堆上烘烤。
田中君下车,带着梁小东走进省厅大楼,然后默默带着他来到了令长远的办公室前,毫不犹豫地敲响了房门。
当当的敲门声在空旷寂寥的走廊里回响,门里传来令长远沧桑的声音。
“进来!”
田中君推开门,走进办公室。令长远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卷宗,这与他以往的工作作风一致,然而又给人不同的印象,他的头发花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像是静止水面上突然泛起的涟漪,显得突兀,他抿着嘴角,神情肃穆地看着资料。
田中君走到办公桌前,从兜里掏出百万元钞票,放在桌上。
令长远瞥了一眼支票,然后目光盯在支票百万元数额上,他的眼神先是惊诧,然后又变得凌厉,最后变得黯淡下来。
“老田,”他说,“你这是做什么?”
田中君说:“李永想贿赂我,让我帮助他开脱罪名,所以通过我的妻子朱丽丽,捎给我一张面额一百万的支票。”
令长远抬头看他,眼神飘忽着左右游移,片刻又盯着支票,“老田,”他说,“你的意思是——?”
田中君说:“我将计就计,探听到李永目前在春城南郊油料厂,我又考虑到你是我的老上级,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把支票交给你,也算是给组织一个交代。”
令长远说:“李永报复杀人的事,应该和之前李富贵,李隆被杀一案有很大的关联。等等,我打个电话。”他拨通桌上的电话,话筒中传来罗林的声音。
“有事儿吗?”
“现在有情况,过来一趟!”
“我这就过来!”
电话挂断,令长远胳膊肘支撑在桌面上,双手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片刻,他继续说:“昨夜李永在夜来香夜总会犯下杀人案,此时若是抓捕他,恐怕会引起他和警方的激烈对抗。”
田中君说:“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当时我安抚李永让他找人顶罪,我想李永看到我们过去,他不会逃跑!”
“是这样的——”令长远话虽如此说,但是他表现的犹疑,他的眼珠左右转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哒哒的响声在屋里回响,桌面上茶杯中的茶水袅袅冒着的白雾逐渐散失。他接着说:“我们只能如此做了。”他拿起茶杯,要喝茶水,他的嘴刚碰触到茶杯边缘,他停下了,他的目光盯在茶水表面上,茶水在杯中打着漩涡,金黄色的茶叶随着旋涡旋转,片刻他放下茶杯,然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之上,环抱双臂,闭上了眼睛。
“老田,”他问,“你的儿子现在怎么样?”
“他……”田中君的声音哽咽了,以后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捂住自己的面颊,呜呜哭了起来。
令长远皱紧眉头,面容痛苦,他揉搓着自己的面颊。
令长远和田中君上下级领导关系长达二十年,所以彼此熟悉,令长远之所以有刚才的问话,是因为他想到李永极有可能想利用田中君的弱点,然后寻租。
顿了顿,田中君继续说:“李永想利用我妻子对孩子的爱,贿赂她,然后再通过我寻求庇护。”他擦干泪水,面色阴沉下来,内心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定。一字一顿地说:“老上级,我们相处这么年,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秉性的,我一心跟着党走,终生忠于党的事业,只要我有一息尚存,就不会做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
令长远睁开眼睛,此时他眼中满含泪花,他站起来,庄重挥手敬军礼,“老田同志,你身为我的下级,你我相知已久,我为你的高风亮节感动,”他说,“党、国家、人民有你这样的忠诚卫士,我们国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繁荣昌盛,我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并与你结识而感到骄傲!”
田中君挥手,面对令长远敬军礼,“我老田此生忠于党,忠于人民事业,终生以从事人民事业,为人民服务为宗旨,坚决不损公肥私,坚决打击一切犯罪势力,始终站在党和人民一边!”
令长远哽咽着说:“好同志!”他伸出粗糙有力的大手,田中君正要握紧他的手时,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罗林带着高志强,常威,吕拒,董公寺走进来。
哈哈……罗林笑着走到令长远身边,“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令长远说:“我们得到可靠消息,李永现在躲在春城南郊的废弃油料厂,现在我正打算组织警力抓捕李永。”
“李永?”这个名字罗林已经熟知,但是提到李永两个字时,他还是迟疑地问了一声,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李永从一个受害人转变成杀人凶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顿了顿,他继续说:“当务之急是能抓到活口,只有这样案件才能有突破!”
令长远说:“我也是这样想的。”然后他带着所有人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哒哒回响着嘈杂的脚步声,令长远开始安排警力,梁小东的心情变得焦急,他想脱离这里,给郝宁,张斐打电话,通知他们赶往南郊的油料废弃厂,但是他却开不了口,这里的人都是人精,一旦他的行为异常,他们都会察觉到他与李永的案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直到坐到警车上和警察们一同行驶出省公安厅大院,他看着一排排鸣着警笛的警车,他才察觉到他再也没有机会脱离群体了,他的手心里冒出冷汗,额头上也冒出冷汗,又怕别人注意到他,他总是扫视四周。所有的民警都专注在道路上,这时他的心里好过一点,但却没有彻底放下。李永看见他,会不会当面指认他呢?李永会不会把他和李富贵的勾当当众说出来呢?直到警车到了油料厂门口,大家都下了车,他也只跟在大家的后面,当田中君站在废弃油料厂的大门前时,他躲在了令长远身后。
“李永,”田中君拿着播音喇叭喊,“你现在可以带着你的人出来认罪了!”
油料厂腐蚀的大铁栅栏门锈迹斑斑,从油料厂中飘出废弃油料难闻的气味,飘荡在空气里,一只乌鸦躲避在大门旁边的一棵树枝上呱呱地叫。此时正值中午,太阳光线强烈,对面废弃厂房破败,肮脏的玻璃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厂房外地面上的杂草有半米高,草丛受到惊吓的耗子吱吱叫唤着穿梭在草丛间。
李永走到窗户前,笑眯眯地看着田中君,田中君举着播音喇叭,神情严肃地站着,“李永,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出来了!”他说。
李永打开窗户,然后呼喊:“我这就出来!”然后他从窗口消失,不一会儿,他带着两个马仔从厂房大门走出来,他们站在油料厂的铁栅栏门前。
李永看着田中君美滋滋地笑,两个马仔都耷拉着脑袋。
“我为政府服务,我身后的这两位就是认罪的兄弟!”李永高声呼喊,心里觉得肉痛,他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两人认罪,并且许诺给他们一人一百万,一百万呐!可不是小数目!
所有民警神情肃穆地掏出手枪,从四面八方散开,向铁栅栏门包拢,李永当即表现出惊恐,他连连后退几步,然后连连摆手,强挤出笑容,“我是良好市民,六扇门的兄弟们这是做什么?”
高志强冲到铁栅栏门前,双手举着手枪,瞄准李永,“站着别动!”他吼,“不然打死你!”
李永浑身哆嗦,瘫倒在地上。然后渴望地看向田中君。
田中君高昂起头,蔑视地与他的目光对视,李永渴望的眼神渐渐变得黯淡。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似乎要摔倒,踉跄了几步,随即他的动作变得凌厉,他猛地扑到一个马仔的身后,搂住他的脖子,然后从他兜里掏出手枪,“田中君!”他吼,“你他妈出卖了老子!”他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田中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