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切随缘
男子无奈点点头。
暴雨来的快，去得也快。
太阳升起，雨停后，男子帮着苏浅浅把尸身往林子里运。
原本男子要苏浅浅带着男孩赶紧离开，县令都把通缉令贴出来了，可苏浅浅却只告诉了他四个字：“入土为安。”
这一趟趟的，可把苏浅浅累得够呛，时不时绊倒在地上，磕磕碰碰。
男子方才告知她，苏沐之已入睡，她必须赶在阿弟醒来之前弄好，她还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消息。
能瞒一天是一天。
“啪啪”苏浅浅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双手用力插好最后一个墓牌。
那是父亲的。
四个坟墓依次安葬好，苏浅浅郑重的跪在他们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右手放在左手上方。
她委屈的道：“说好了……”她又有些忍不住，泪水低落下来，“说好了等我和阿弟长大后养你们，带你们去游船，可是你们……”她抹了把眼泪，“你们食言了！”
男子这次没有离她太近，他知道这种场景她肯定有很多话要对自己的家人讲，他只静静看着她，不张嘴。
“祖母，你记得吗？我自出生眉间就有那颗朱砂痣，你说我与别人不同，说我是你的开心果，说你以后还要跟着我享福呢！”
“还有我小时候的一次贪玩，手腕不小心蹭到火堆里的树枝，我当时哭着向你告状，说那个树枝欺负我，当时你苦笑不得，我也从此留下来那块疤痕——你说那是上天赐予我的保护，让我长记性”苏浅浅讲着，眼泪哗哗的流。
“从小你就告诉我佛法，告诉我做人要善良，做好事不求回报，可是你知道吗？我们做的事，他们未必领情，祖父老是说你迷信，可你却坚定的说那是真的！”
“阿弟……阿弟可没少挨你的打，他比我还捣蛋，你经常生气的时候说我们是上天派来折磨你的。”
“我……我现在后悔了……我后悔没有早点在你身边尽孝，没有早点……”苏浅浅再次抹了把眼泪，接着道：“我不知道我与阿弟出去钓鱼回来你们就……”
“听大叔说，是父亲去赌博欠人钱了，人家把咱们家告上了衙门，可是他说，这种罪还不至死，县令这么做有违皇规，是要砍头的，可是大叔说官府的事我们不能管，说水深，祖母，我……我该不该……”
苏浅浅从袖子里掏出那两张纸浸湿了的护身符：“既然它是你求来的，那……那你会保佑我们的，不是吗？”她说完，眼里含着泪水，笑了笑，起身离去。
男子见她出来，连忙上前安抚。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苏浅浅看向他。
男子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当即便道：“你是想问我姓甚名？为什么帮你们？对不对？”
苏浅浅点头。
“我姓顾，叫顾云，至于我为什么帮你们，那我只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路过此地，看到官府的人横行霸道，便跟过来了，但还是晚了，他们分两批带队，我到时，前面先到的那支队伍已经处理完了。”
“你不是村里人？”苏浅浅问道。
男子一脸不在乎：“四处游走，哪有家。”
“那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动手帮你杀了那些人是吗？那我只能说无济于事，杀了他们你家人也不能活过来。”
“那难道要他们逍遥法外吗？”苏浅浅有些激动。
顾云摇头：“不，他们是受人指使，不怪他们。”
“不怪他们！”苏浅浅气得一跺脚，满脸通红，紧攥手指，疯一般道：“他们受人指使杀了我的家人，为什么不怪，人是他们杀的，事情也是他们做的，他们就该承受他们该有的下场！”
顾云见她这副魔怔的样子有些担心，伸手抓住那被指甲嵌入血肉的拳头，生怕她做出什么动作。
“阿姐！”不远处传来苏沐之刚睡醒的声音，朦朦胧胧的。
一句话，唤醒了苏浅浅，她下意识摆脱顾云，后退两步，往苏沐之的位置跑去。
男孩见她过来，一下便扑进她的怀里，苏浅浅将他紧紧抱住。
“阿姐，祖母呢？我还要吃祖母做的鱼呢，怎么就睡着了？”苏沐之有些不甘心，撅着小嘴，很是可爱。
苏浅浅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提起祖母，当即便扭转了话题：“沐之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姐是说村子外面的世界吗？”苏沐之有些开心，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的眼睛在笑，腮上两个陷得很举动的酒窝也在笑。
苏浅浅也跟着笑了，溺爱的抚摸着他的头发：“阿弟想去吗？”
苏沐之点点头：“那祖母去吗？祖父呢？爹娘……”
“他们不去。”苏浅浅忙道。
苏沐之不解：“为什么？”
“他们……他们昨日便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享清福了。”
苏沐之自然知道享清福是什么意思，再次扑进苏浅浅的怀抱，在她耳边道：“享清福是好事，我们还能在见到他们吗？”
“一切随缘。”苏浅浅抱着他，一路往家的方向走。
顾云尾随其后。
不大不小还有些漏水的茅草屋经昨日傍晚暴雨的洗涤，血迹被冲的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昨日苏浅浅看到的那般血腥。
苏浅浅把他抱到塌上。
塌上冰冷无比，苏沐之一坐下便“腾”的一下站起来。
“怎么了？”苏浅浅问。
苏沐之摇头：“它太凉了。”
苏浅浅连忙拿手去试了试温度，确实很凉，还是刺骨的凉。
冬日里的一场暴雨，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寒冷，是一场意外的寒心。
“对不起阿弟，是我疏忽了。”苏浅浅把他抱下床。
苏沐之摇头：“无事。”
她点了点头，张望了一会儿，问道：“阿弟有什么要带的吗？”
“那个！”苏沐之毫不犹豫地指向不远处座位上的一把破旧的木剑，“那是祖父送我的。”
苏浅浅拿到他手上，他开心得不亦乐乎：“祖父说要我将来成为一个大英雄，可是如今他去享清福了，我舍不得他怎么办，阿姐？”
苏浅浅叹了口气，回答道：“那沐之可要好好学，等将来祖父知道了，定会好好夸赞一番！”
“嗯！”苏沐之猛点头。
“你们要去哪？”在一旁的顾云此时走上前来。
苏浅浅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了关心——方才那番话，想必是他内心的想法，她无法强求一个人跟她一样的想法。
“我……”苏浅浅手忙脚乱地收拾房间里的细软，用布包起来，“你不是说衙门要抓我们吗？自然是离开这里。”
“我帮你！”
苏浅浅知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便点头表示同意。
顾云悬着的心在那一刻总算是放下了，开始帮着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