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不是谍战剧
说起“渔父楼”,绝对是京城一等一的大馆子。
众所周知,当年的南唐后主李煜——就是写下“春花秋月何时了”的那位亡国之君,绝对是个名动天下的人物。这位仁兄精通书法、绘画、音乐、舞蹈,诗文的造诣不是一般的高。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除了不会做皇帝之外,这位仁兄完全就是一个鼎鼎大名的文学家、艺术家,尤其是他的词,更是独树一帜,是花间派的代表人物。
李煜的词文或是俊秀飞扬,或是婉转低回,或是悲伤哀凉,或是悲伤凄婉,尤其是那首优美凄楚的《虞美人》,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更是让人拍案叫绝,堪称一代绝唱。
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李煜的诗文就是那种哀伤婉转的调调儿,但这并非绝对,比如说那篇《渔父·浪花有意千里雪》就是节奏明快潇洒自在的篇章。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一壶酒、一竿声,快活如侬有几人”,就很形象的描绘出一幅生动的渔家生活画卷,充满了摆脱世俗羁绊脱离名利枷锁之后的逍遥自在。
据说,这篇诗文就是当年的李后主微服私访之时,到了这座酒楼豪饮一场,诗兴勃发之际挥毫泼墨的作品。
这个传说多半是穿凿附会的商家之言,就好像二十一世纪的很多地方小吃,都会想方设法的和乾隆、慈禧等历史名人扯上关系一样,基本就是个商家炒作的噱头罢了。
江南本就是文风兴盛之地,这渔父楼又和南唐后主李煜这样的传奇人物扯上了关系,生意不是一般的好,最大的特色只有一个字:贵。
一道普普通通的鲜藕蒸鲢鱼,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叫做蒸鲢鱼了,而是以“相见欢”的词牌名命名,据说这道菜最是风味独特,吃了之后就能体会到“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诗家韵味。
还有那道很常见的“春芽黄花汤”,到了这里就改名为“虞美人”,蕴含着“流水落花春去也”的诗情画意。
不管是多么普通的菜肴,只要和文化扯上关系,价格就贵的离谱。但京城里的文人墨客们偏偏就喜欢这个调调儿,宁可多花好几倍的价钱也愿意做这个冤大头,就好像他们随便花点银子就能和历史上的南唐后主产生精神共鸣似的。
为了凸显风雅的意境,酒楼干脆就把所有的包间全都用词牌名来命名,比如说“一斛珠”“望江南”“菩萨蛮”“鹧鸪天”等等,全都是上好的包间雅座。
邀上三五好友,带上几个所谓的红颜知己,觥筹交错之中诗词唱和一番,真是风雅之极。
只可惜,坐在“望江南”包间里的三公子根本就无心附庸风雅,而是一遍又一遍的问着那个贴身的长随:“什么时辰了?”
“回三公子的话,已是子时末刻,差不多要到丑时了。”
马上就要丑时了。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局势非常的不妙啊。
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
听说城中发现了潜入的燕军奸细,现如今已经四门紧闭,正是掘地三尺的搜捕。
一旦抓捕到那些奸细,那就彻底完蛋了。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按照约定继续等待,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如果接头之人能够顺利达到,那就一切好说。万一接头之人中途失手,必然会牵连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可就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了……
时间如同行云流水般无声无息的划过,那个接头之人却没有如约前来,这让徐三爷愈发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身家性命,全都寄托于此,若是那个接头之人还不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知不觉之间,三公子的脑门上已经浮现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儿,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他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贴身的衣物被汗水打湿,就好像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壳,真是好不难受。
他推开窗户,外面潮湿的寒气顿时扑面而来,激的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桌上的精致菜肴早就已经冷了,三公子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不停的把手里的茶杯从左手交到右手,再从右手倒腾回左手,焦躁之情溢于言表,活像是一头困在笼中的兽……
“什么时辰了?”
“丑时中刻都已经过了。”
早已经超过了约定的的接头时间,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接头之人不可能还不出现。
是继续等待,还是赶紧离开,三公子已经拿不定主意。
若是继续等待的话,很可能等来的是大群的官兵。若是就此离开,万一耽误了大事可如何是好?
耐心已经消磨的所剩无几,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就在这个时候,陈长生来了。
陈长生找到了那个名为“望江南”的包间,这里应该就是接头地点了。
他毫不犹豫的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三公子的随从赶紧阻拦:“我家公子已经包下了这个雅间,不接待外客。”
陈长生二话不说,直接就大声念出一句诗文:“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听到这句脍炙人口的诗文,三公子顿时精神一振:这是接头之人的暗号。
能够说出这句话暗号的人,就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人。
三公子猛然站立起来,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激动的缘故,竟然将桌子上说道茶水撞翻了,淋漓的茶水四下流淌,但他却一点都不在意,故作从容的摆了摆手,屏退了左右的随从:“你们全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踏入房门半步。”
“是。”
陈长生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文士长袍的年轻公子:
“您是……”
“家里人都称呼我为三公子。”
“何以证明你就是三公子?”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暗号对上了。
眼前的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就是孙成岩说的那个三公子。
“怎么来的这么晚?我都已经等的要急死了。”
“中途出了点状况。”
“我已经听到了风声,巡防营和巡江营全都出动了,正在掘地三尺的搜捕你们。东西带来了没有?”
没有哪怕一句多余的客套,陈长生赶紧从怀里摸出那封书信递给了他。
三公子急急慌慌的打开书信看了看,然后就把书信凑到烛火之上,将这封书信付之一炬。
再也没有人知道这封书信当中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
时间紧迫,三公子已经顾不得说客套话了,他慌慌张张的取出纸笔,匆匆忙忙的写好了一封回信,郑重其事的交给了陈长生。
陈长生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把书信揣入怀中。
“兹事体大,此信万万不可有失。”
“明白,三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城中正是搜捕,你好自珍重,这封回信万万不可落入外人手中。”
“知道了。”
“好吧,你去吧。”
陈长生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此时此刻,稀稀落落的小雪还没有停,天气却愈发的冷了。
前半夜已经融化的那些雪水重新冻结起来,仿佛满地的冰晶一般闪耀着银色的光芒。刚刚落下的雪花再不融化,成为一层薄薄的积雪,将苍茫的大地重新掩盖起来,将一切的一切全都深深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