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打破宁静的起始
“不是,你们下课老围在王逸那儿干什么?有时间自己写写作业读读书不好吗。”
“秦老师,王逸的占卜真的特别准,我们好几件事都让他算到了!”
“哦?”秦老师起身走到靠窗最后一排那个星目剑眉的男孩面前:“神算子啊,那你算算,你未来的老婆姓什么?”
王逸打开语文书,随手一翻,眼睛又随意一瞟。
目之所及,是杜甫的必考篇目《旅夜书怀》,而他瞄到的那句诗是:
——名岂文章着,官应老病休。
“老师,她姓文。”
结果一出,班上有几个女孩的表情略显失望。
哟呵,还挺有模有样的,秦老师不置可否:“那她,现在在哪呢?”
王逸有点尴尬,但还是在周围一圈起哄声里反复抛动三枚古铜钱,直到古币辗转、颠簸、最后静止下来。
——她在国外。
同一时间,2011年日本山梨县,富士山上。
这时盛夏已过,山里气温微凉,偶尔会有听不真切的几声鸟鸣从头顶掠过。
“呼······呼······”
一个男人正在林间急跑,不时惶恐地回头张望。
他向前奔跑的姿势明显一瘸一拐,体力也是强弩之末,早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坚持住,我得带剧组离开这里,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男人给自己打气,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停下,一旦憋着的这口劲泄掉,就再也跑不动了。
又翻过一个土坡,他终于看见剧组的营地,来往走动的人,幸运的是,近处还有辆保姆车!
“太好了···呵···”男人手扶膝盖,贪婪地喘着粗气:“见着人了,见着人就不怕了······”
话音未落,忽然间身后狂风大作,那只伤腿一个趔趄,整个人便摔趴在地上。
摔倒的瞬间,余光中好像看到了什么。
男人自知不妙,深吸一口气刚欲拼死呼救,一条瘦削冗长的手臂刹那间钻出,在他喉间一划,奋力的叫喊瞬间变成气管里‘嗬嗬’的出气声,他越用力,呼吸就越困难。
很快,周遭恢复了一片沉寂。
半山腰山坳处此时停着一辆黑色埃尔法保姆车。
车里化妆师肖晴正在给一个白的发光的女孩上妆,而经纪人梁浩在给两人递早点。
那女孩穿一身长款的珠光缎质睡袍,下摆一直垂到白皙的小腿。
她双腿交叉倚在座位上,天生媚骨,姣好的脸蛋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朝梁皓眨了一眨,像是打招呼,便继续盯回手上的台本。
女孩名叫文姿仪,不到20岁,却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稳重靠谱。
这台本是她接下的第一支国际广告代言,要在富士山里取景拍摄。
肖晴和梁皓一个作为化妆师,一个作为助理兼经纪人,从她入行时起就跟着她。
虽然两人的实际年龄都比文姿仪大几岁,但却反过来称文姿仪作‘姐儿’,用他们的话说,大学同在一个社团里,早叫惯了。
此时在保姆车不远处,日方的工作人员已经搭好了帐篷和摄影棚。
杂务工进进出出安置一些要用到的道具,长枪短炮的各式摄影机均已就位,现在就等着天再大亮些,光晕的效果能更好。
文姿仪背完台本习惯性地滑开手机搜索当地的特色美食。
一般她会提前几个小时预订好百十来份外卖,作为送给剧组工作人员的福利。
手机弹窗这时突然跳了出来,是当地的今日特讯。
“——昨日富士山多人离奇神隐,月内失踪人数已创新高”,后面还跟着几个象征热门的红色小火苗。
文姿仪皱了下眉,正想继续翻看,旁边肖晴说了句:“您看这样可以吗。”
文姿仪看向镜子,肖晴手上握着把支化妆笔,还在上下翻飞着。
“画得真好啊,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了。”
肖晴噗嗤一乐,停下手里的眉笔兀自掐了掐文姿仪似能滴出水来的脸蛋:“我们仪姐又埋汰我了,明明人长得好看怎么画都好看!好嘞,腮红也上好啦。”
说是上好了腮红,其实是文姿仪的肌肤真的吹弹可破,刚刚轻轻捏一捏,脸颊已经有些泛红了。
离着肖晴身后的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文姿仪看见一个戴工作牌的日方场务人员朝这边走来,马上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吩咐梁皓把保姆车的推拉车门拉开。
来人见车门打开,如美人出屏般首先看到文姿仪,眼睛像是被吸住了般挪不得分毫,过了一两秒发现这样不妥,赶忙微笑着诉明来意:
“文小姐啊,真不好意思。”
“我们刚刚接到电话,说是有两名登山客,昨天从这里上山后失联了,警方需要临时封锁这片区域,便拒绝了我们的入场拍摄许可,所以······”
说到一半他有点支支吾吾。
“咱们可能需要临时转移一下拍摄场地,从这里徒步往山下稍走一小段便好,导演已经带着人和器械先下去了,您看可以吗?”
拍摄因为各种因素需要转场的事情其实时有发生,更别说是在山野自然的环境中了。
文姿仪垂下眼睑扫了下男人胸前的工作牌,‘外事部 青山浩石’。
“青山先生,请您带路吧,梁皓,帮我拿一双旅游鞋,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帮他们拿一下的。”
那名场务万万没想到和文姿仪的对话会这么顺利,笑眼盈盈地只把几个较轻的道具袋交给梁皓他们帮衬,自己退到一边耐心等着。
文姿仪很快换好衣服,她拎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帆布袋,请青山带自己开路。
这做派,肖晴和梁皓可以说见惯不怪了,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拿了剩下一部分道具,很狗腿地追在他们头儿的后面。
离开人工修葺的大道,土路逐渐变得令人难以适应,尖锐的火山砂石硌得文姿仪的脚掌有些痛,场务小哥在边上带路、无事便兼职起向导。
他告诉梁皓他们,富士山已经属于商业开发和人工铺路程度非常高的名山了,但也只限于五合目以下才能直通巴士车道。
所谓‘合目’,据说是早前当地人会举着燃油灯爬山,燃尽了就换另一盏,每盏灯走的路程算一个合目,从山下到登顶一共用了十盏灯,所以称十合目。
文姿仪此前没爬过富士山,这些说法都是第一次耳闻,觉着挺新鲜的。
她能看出富士山的攀爬线路比较成熟,热门路线更是人流如织。
就比如他们上山走的这条吉田登山线,总能碰到下山的旅客热情地对你说‘干巴爹’,文姿仪听着很受用,虽然她自己是坐车上来的。
这里也不乏许多尚未开发的区域。
国内一般这种地方会立一个‘请勿攀登’的立牌,然后用黄线围起来。日本这里也许是因为总有不堪压力的人进山自挂东南枝,‘请勿攀登’的标语没见到,劝告不要轻生、珍惜生命的牌子倒是所见不少。
梁浩笑笑:“人还是得好好活着,进山就得是来玩的,不能寻短见,你看我这手机,最新的高配小米plusplus,照样一格信号都没有,要是来这种山里寻死半路反悔了,信号没有、网没有、路又找不着,那多悲催······”
众人继续向下行了一段,路旁的指示路标和警示牌逐渐少了,山道上是越走越多的混石子,再加上没有台阶,两侧又没有扶手,一脚踩上去刺溜刺溜的滑。
场务小哥应是走惯了,三步两滑就下了一个斜坡。
文姿仪他们可不会这招,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来。
坡度大的地方甚至需要一人拽一人胳膊,等他们挪到稍微平地点的地方,场务小哥都走得看不见人影了。
好在眼前没有分岔路,只需要继续往前走即可,终于,最先出声想要休息片刻的是肖晴。
“这乡下地方走了半天,四面怎么连一个人都没遇上······仪姐,你说我这心里怎么有点儿发毛呢,还有那个小哥哥就真的不等咱们了,心真大。”
她把帆布袋从背后取下搁在脚面上,毕竟是人家的道具,最好还是不要弄脏为妙。
文姿仪原本在擦汗,听见肖晴忽然吐槽的这两句琢磨着是有些古怪。
正准备宽慰肖晴两句,左眼余光忽然瞥到树后闪过一个抓着碗的女人,一双吊睛眼正往这边看。
文姿仪没有和她对视,但是余光看个大致绰绰有余。
这个人身子的朝向一直是朝前的,但是从她经过自己身侧开始,脸就一直正对着自己。
文姿仪被她盯得不舒服,抬眼直视,那个女人又不见了。
‘附近的村民么?’
富士山的山脚下确实存在一个月隐村,村里大多数住户已经搬去大城市发展,但还是有少数怀旧的人留在这里,靠山吃山。
只是,自己眨个眼的功夫,人去哪了······她蓦然想起自己在车上看到的那条新闻:「富士山神隐事件」。
有些事情经不住细想,胳膊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知道真遇上危险身边杵着梁皓这么一个男人可以帮忙,需要的话自己也可以舞几下。
再不济附近肯定有剧组的人在,大不了她放开嗓子高喊救命,但这是她第一次在国外拍广告,可以的话她是想尽量留下一个温婉美丽的形象,能展现一下大国女星的风采那自然最好了。
“仪姐。”肖晴唤她。
文姿仪回头看向身后:肖晴提起帆布袋重新抱在怀里,左腿平膝高抬支撑着袋子底部,整个人如同金鸡独立。
帆布袋上沿的拉链被她拉开一半,拉开的袋子口处露出黑漆漆的一个角,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肖晴清了清嗓子:“一路上我都觉着这个袋子里的东西死沉死沉的,又硬,不好背还不好拿,提着袋子吧老是晃来晃去不时撞我一下,生疼的,拎也不是抓也不是,来,让我们看看这祖宗是个什么东西,”
“咦?”
肖晴的声音既不是“什么嘛”的那种失望,也不是“哇噻”的那种惊喜。
“这怎么好像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