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贫穷才是原罪
八月的清晨,山里的天气显得有些微寒,薄雾在山间萦绕,踏足其间,宛若行走云端。
陈让走在山间,呼吸着山里未曾污染过的新鲜空气,他的心情应该是极好的,嘴角一直挂着一丝淡淡、还有些捉摸不透的笑意。
在路过候家大院的时候,还对着田间里的采桑女不免多看了两眼,却引来一阵奇怪的嘻笑,远远地听到有人问他要不要老婆什么的?
老婆是要来的吗?
陈让摇摇头,没有理踩她们,却引来更大的哄笑,笑他脸皮薄,想老婆就明说,这些采桑女都是隔壁村的,乡里乡邻的,大抵应该都是认识的。
只是陈让的记忆有些模糊,叫不出她们名字,但看着她们却有种眼熟的感觉。
应该是认识的,陈让确认。
蜀中的蜀锦很出名,是古代四大名锦之人,在蓉城,就有官府设置的锦院,专门用来制作蜀锦,故称锦城,而合州果州这一带,有着大量的桑树,却是天然的养蚕基地。
养蚕从春天到秋天,可以养好几茬,只是秋蚕的质量比不得春夏,蚕茧也要相差许多,价格相对要差一些。
将蚕茧收上来缫成丝,然后将生丝卖给上游的商家制作成丝绸,合州梁氏就是丝绸起家的,他们自己不收茧,不缫丝,他们是将生丝收集起来染色后织成锦锻。
那种不染色的丝绸他们也织,只是量比较小,商人都是逐利的,织这种纯色的丝绸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维持客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丝绸印染其实是个污染比较严重的行业,那时候也没什么环保的概念。
梁氏的丝绸作坊就建在嘉陵江边的一条小河旁,他们是直接将污染过的水排进小河,在小河涌里沉积后才汇入大江。
陈让在街上买了一套茶具,又来到书斋买了几本《论语》、《礼记》之类的书,放到一个背篓里,来到梁氏作坊对面的凉亭,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书,倒也悠闲。
梁家的生丝供应商主要有三家,一家是梁氏的本家,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也是梁氏最大的一家供应商,另外两家,一家姓刘,还有一家姓聂……
陈让在这儿一坐就是半天,想不引起梁家人的注意好像是不太可能的,梁蟠好几次都想冲过来,但一想到昨天的事情,他就有些发怵。
昨天,自己不但在自己的妹妹面前抬不起头来,回家后,还被老爹训半天,就连老奶奶出面都不管用。
是啊,原本还有两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钓鱼山搞到手了,这下可好,白白浪费半个月的时间。
就为这事,差点没把梁半城气死!
一个哑巴突然开口说话,这个不太令人惊奇,一个傻子突然开窍似乎也说得过去,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但是,一个似乎从来都没有开个蒙的傻子竟然能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样惊世绝伦的词,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就算这首词不是他填的,那也是惊世绝伦,他找莲心书院的教书先生看过,虽然只有半阙词,却差点没把教书先生的眼珠吓出来。
他甚至都能听到眼珠跌在地上那啪的声音……
他也找林知府看过,林知府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文笔安天下,当他看到这半阙词的时候,简直就惊若天人……而且很肯定,这首词之前是绝对没有出现过的。
文人自有文人的风骨,像这样可以传承后世的词,那是他们作为文人的毕生梦想,像这样的词,买是肯定买不到的,而且像陈让这样的人,也是绝计买不起的。
转让那就更不可能了。
谁会想到那个写出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宋之问,尽然会对自己的外甥下毒手,只因为他的外甥刘希夷写了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他想据为己有!
“真有这事?”
当林知府说到宋之问的时候,当时就把梁半城给吓着了,作为商人,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读书人的事,竟然可以为了一句话,杀掉自己的外甥……
“真有这事……”林知府回答得很肯定。
所以,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陈让的这上半阙词,是真的不简单,要么是他自己牛逼,要么就是他身后的人牛逼,而且跟他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管是谁牛逼,钓鱼山的事,都得抓紧,他能帮的,也就这样了。
是的,按照他之前的判决,一船丝绸,而且是上好的蜀锦,只需要赔三千贯,这对钓鱼山来说,已经是仁致义尽了,从而也体现了梁半城的高风亮节。
至于那船上是否有丝绸,不明真相的群众始终是不明真相的,就算钓鱼山想反驳,烧都已经被烧了,没烧的也顺着江水都不知飘到哪儿去了,你也拿不出证据是吧?
而梁氏的证据则是,要人证有人证,要帐本也有帐本,船是梁氏绸缎行的工匠们装的。
装了多少匹,准备发往哪儿,帐上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装好之后,这个船也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开到钓鱼山,这就是证据。
所以,梁老爷是个大好人,知府林大人是个大清官,这就是吃瓜群众的共识。
钓鱼山能怎么办?
卖田吧?没人买,卖房吧?就他们那几间破屋,也没人要呀,卖地吧?梁老爷已经开出三千贯的价要买整个钓鱼山了,他已经出了这么高的价钱了,再跟他抢,说不过去吧?
关键是林知府英明,梁老爷大量,还给钓鱼山三个月的时间做缓冲,你看这是多好的人呀?
没有人在意钓鱼山的想法,也没人关心这几百号人未来该何去何从,没有什么高大尚的理由,贫穷才是原罪,谁叫你钓鱼山穷呢?
谁叫你整个家族都拿不出三千贯呢?
你拿出三千贯不就没什么事了?
陈让能明白老太爷心中那股投诉无门的悲愤,也理解他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心,因为他曾经也经历过那种悲愤,他不怪自己太冲动,只怪老板的桌上为什么要放个烟灰缸……
梁半城眼看他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眼看就要名利双收了,结果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陈让陈自谦,偏偏自己那个二世祖看上人家的马了,又偏偏要跟他打什么赌……
梁半城是真的很气,回去就差没有把梁蟠狠狠地揍一顿了,所以,这次,梁蟠学聪明了,这次,他没有自己出面,而是让梁小六去把知府衙门里的那个捕快头给叫来了……
借力打力,他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