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闭关

最终狐狸还是没躲过需要识字的命运，只要一有时间温简就会教小柒认字，从一开始的奋力挣扎，到后来的无奈妥协，小柒终究是没扛过温简的温柔攻势。

不得不说，温简是位好老师，即使小柒故意捣乱、逃避弃学，他的态度依旧温和、从未对她有过不耐烦。每次经过城镇，他就会根据小柒的进度，离船进城为她换购书册。

从一开始启蒙用的《三字经》《千字文》到后面的诗集经文，耗时半年时间，小柒终于出师，她终于不再是一只“文盲狐”了，真是可喜可贺。

横跨不周、逐鹿两大国到最北端的无边森林，光是靠法船不知道要走多久，温简耗时半年仅是到达两国交界。于是他收回法船，抱着小柒步行进逐鹿国境，他的想法是在国境边城借用传送法阵直接到达距离无边森林最近的城镇。

他们运气不错，一人一狐到达边城时正好赶上多人齐用法阵。交上两个上品灵石，温简抱着小柒踏入其中。

法阵内零零散散有数十号人，其中有七八人身边也带着兽族，看模样是济遥宗的弟子，只不过从气息上看，他们身边的灵兽最强不过玄级，其中有一只甚至是只妖兽。

小柒一入阵，阵中另外的兽族立即发出轻呜，它们压低姿态、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发觉不对的济遥宗弟子看到自家小兽这副模样，立刻把它们护在怀里安慰，目光不经意扫过温简怀里的小柒。

此时的小柒还是一尾状态，再加上她故意隐藏了实力，任外人怎么探查都不可能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但这可瞒不住几人。济遥宗是专门研究灵兽的宗门，几位弟子自然知道小兽们此时的表现意味着什么，这是它们对同族强者本能的恐惧和臣服。

这几人是一起外出做任务的济遥宗弟子，他们知道身边人的水平，能让自家兽恐惧的必然不可能是他们，那么阵中有兽的只剩下一人。

不是济遥宗的弟子，却契约了地级甚至是天级的灵兽，这几人脑中突然想起最近在整个修道界传的沸沸扬扬的天才人物、温简。如果是他的话，那他怀里的狐狸定是天级了。

天级！他们眼中一亮，整个济遥宗契约了天级灵兽的不过三人，而且天级灵兽生性高傲，不喜任契约者以外的人窥看。所以同宗其他弟子平时很难见到天级灵兽的真面目。

这可能是他们离天级灵兽最近的一次了。对传闻人物和天级灵兽的强烈好奇心驱使他们上前确认，就在他们迈出第一步时，眼前银光一闪，他们回到宗门了。

另一边温简和小柒也到了目的地。出现在法阵外，温简揉了揉狐狸脑袋，真心夸赞道：“小柒真棒。”

被莫名夸了的小柒满眼疑惑：“？”

温简满脸笑意，语气很是欣慰：“你对那几位济遥宗弟子没有出手的打算。”

温简和小柒都对他人的视线很敏感，那几人以为自己的视线很隐蔽，殊不知早就被一人一狐感知的一清二楚。

因为这种事情被夸了，小柒完全没有高兴的感觉，回给温简的目光中甚至带着淡淡的鄙夷：“这种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又不是喜欢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的狐狸，那几个人类的视线中没有恶意她是感受的到的。不过是被人类多看几眼，因为这种事就出手，她是这么嗜杀的狐狸吗？

被小柒鄙视了，温简脸上的笑意却没有丝毫减少。他自然不是因为这种小事高兴，小柒自己没有发现，温简却清楚知道，她对人类的态度在慢慢改变。

记得初见时，小狐狸看上去奄奄一息，但眼中对他的敌意没有半点弱化的意思。不、那不能被称为敌意，更应该被称为杀意。如果不是因为那股灵力让小柒痛昏过去，温简估计自己在伸手探知她身体情况的时候就被她一尾巴拍扁了。

小狐狸再次醒来时对他敌意的减弱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他的血。后来他才知道，他的血好像对小柒有某种诱惑力，让小柒在那时忘记了他是讨厌的人类这件事。

这样说来他还真是幸运，不然还没死在猛毒中，就先死在了小柒的尾下。

小柒自己没发现，现在的她对人类的态度已经软化不少，虽然还是讨厌人类，但不会对无害的人类肆意下手。对于她的这番变化，温简很是欣慰，一想到小柒作出改变的契机可能是自己，温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被温简笑眯眯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小柒一尾巴抽在他身上，顺道附赠了一个白眼：“莫名其妙，不准笑了！”

“好好好，听你的，不笑了。”

此处距离无边森林不过三十里，搭上前往无边森林的兽车，天黑前一人一狐终于到了无边森林外围。

无论是凡界还是修道界，试图寻求机缘的人永远不会少。

下了兽车，肉眼可见依旧有不少人尝试深入无边森林。看着似曾相识的场景，温简恍惚间回到他和小柒初次来这的时候。

小柒的目光直直盯着林间深处，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这里只有狐狸洞、没有狐狸家，但居住了几千年的地方要说没半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身后慢慢长出六条尾巴，她重新变回了七尾的模样。坐在温简小臂上，长尾垂下轻轻晃悠，从她晃动的弧度就能感受到她心底的愉悦。

想到什么，小柒仰头看向温简：“你不会还打算像上次那样用脚走到中心圈吧？”

看着温简点头，她满眼无奈。

避开其他人，温简抱着小柒穿梭在树间，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跃去。就这样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小柒突然跳出他的怀抱，在半空变大，然后叼住温简的衣领把他甩到背后。

她的语气很是嫌弃：“像你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抓好。”

一人一狐所在的位置还算是外围，在这种地方小柒根本不需要顾忌什么底盘规矩。翱翔在半空之中，下方生灵抬头可见肆意的小柒，可就是无一兽敢上前阻拦她的步伐。顶级之下，她就是规矩。

温简坐在狐狸背上，抬头望去，林上月空是用言语无法描述出的绝美，皓月繁星离他是如此的近、仿佛伸手可触。月色下小柒的毛似乎成了银白色，他低头时，掌心下是银白柔软的狐狸毛。耳边是风声虫鸣，他心底是一片宁静。

小柒飞起来完全不亚于法船全速前进时的速度，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就到了其中一个狐狸洞。

“到了。”

温简本以为小柒会带他去最新的狐狸洞，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狐狸。

小柒正在舔被风吹乱的狐狸毛，瞥见温简一言不发地看她，她止住动作，歪了歪脑袋。再看一眼面前狐狸洞，她似乎明白了，于是对他解释道：“现在带你去七尾的狐狸洞太危险了，那附近有的是比我厉害的灵兽，要是遇上什么情况我不一定能护你周全。”

“这里不同，这附近都是地级灵兽，他们懂规矩，不会随便来这里找麻烦。而且要是他们真的敢过来找麻烦，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三尾以前的狐狸洞附近偶尔会有人类经过，四尾和五尾的狐狸洞附近又经常会窜出不守规矩的玄级和黄级灵兽，七尾的狐狸洞附近全是天级灵兽，它们都不适合让温简安静的闭关。带他来六尾的狐狸洞是小柒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看着小柒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温简忽地笑开来，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小柒的良苦用心。走到小柒面前，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把脑袋靠过来。

小柒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然后她就被温简抱住了脑袋。

被突然抱住的狐狸还有些懵，然后就听到了温简的声音：“我知道，谢谢小柒。”

小柒懂了，这是幼崽在跟她撒娇呢。学着温简以前的动作，小柒抬起前爪拍了拍他的背：“好啦，不是要闭关吗？去吧，有我守着，这里很安全。”

放开小柒，温简心中忽然生出不舍，他抬手顺了顺狐狸毛，轻声说道：“我帮你梳毛吧。”

许是被从共生契中传来的情感影响，小柒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她低头蹭了蹭温简的头顶，然后转眼变小跳进了他的怀里。

抱着她盘膝坐下，温简从袋中掏出木梳开始帮狐狸梳毛。

“原来不知不觉我的乾坤袋里放了那么多你的东西。”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呵、我也觉得是。我这里还有一些话本，你闲来无事可以翻翻看。”

“知道啦。”

“我的乾坤袋里还有从城里打包的肉食，你要是馋了可以自己掏来吃。”

“！你什么时候偷偷进货了？！”

“进城给你买话本的时候。”

“好啊、温简，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嗯？难道是我的厨艺有所退步，才让小柒开始惦念外面的菜肴？”

“那倒没有，你的厨艺本狐狸可是很认可的。”

“不胜荣幸。”

再怎么梳，小柒那点狐狸毛终归是要被梳完，温简终究还是放下了小柒孤身走进狐狸洞。小柒就坐在洞口，目送着温简。

从他在狐狸洞中闭眼的那刻起，小柒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小柒的狐狸洞很大，前半部分还是小柒的“房间”，后半部分现在则成为了温简的“闭关室”。因为不愿让小柒光守着自己，温简在他闭关的地方贴了不少灵符，他考虑的周到，甚至连冬天需要用到的供暖符都贴上热，为的就是让小柒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可即使这么说，小柒从前的生活无非就是吃和睡、捕食与被捕食。

如今的她已经踏入天级的行列，自然不再是被捕食的一方，那她的生活便只剩下了捕食、吃和睡。至于睡，小柒也想过要不干脆封闭五感一觉睡到温简起来，但看了看正在闭关的温简，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盯着已经全身心沉浸在吸收灵气中的温简瞧了一阵，小柒隐隐摸透了他为什么会提升的这么快。

自然界中存在着各种属性的灵气，修道人修炼时要做的就是从中筛选出符合自己灵根属性的灵气吸入，这样一来，他们最终能收入体内的灵气不过是极小部分。可温简是全属性灵根，他修炼讲究的是一个海纳百川。

看着四周的灵气源源不断注入温简的体内，小柒庆幸她选的是这个狐狸洞。这种动静放在中心圈，不引起那群天级灵兽的注意才怪。

盯着温简瞧了一阵子，她又觉得无聊起来。在地上滚着玩了几圈，她开始疑惑以前的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想不通的她最后翻起了温简的乾坤袋。

温简的乾坤袋被他放在了洞内，刚开始时，小柒只会在里面掏东西吃。

直到某天，她无意掏出了自己识字时用的书册，她这才想起温简教她识字的初衷。虽然心底依旧不屑于这些人类撰写的玩意儿，但抱着浅试一试的心态，她还是翻出了温简给她买的话本，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温简自己没看过话本，自然不知道哪种好看，所以他就买下了所过书肆中所有的话本，从山河杂记到野怪仙志、英雄传奇到男女情事，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小柒认字不久，一开始还看的磕磕盼盼，好半天才能看完一页，看的日子久了，自然也就熟练了。温简说的不错，看话本确实容易消磨时光，有时看着看着一天就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简乾坤袋里的存粮被小柒消灭干净，她砸了咂嘴，多年来第一次离开狐狸洞外出捕猎。叼着猎物回洞的过程中，她看到了食肉树，然后一时兴起扑了上去开始糟蹋它的叶子。

嘴里叼着猎物、尾巴卷着食肉树的叶子回到狐狸洞，此刻的她终于找回了一点以前生活的感觉。

自那以后，小柒时不时就会出去溜达两圈，或是出去屯粮食、拔叶子，或是隐去第七条尾巴欺负欺负周围的灵兽，其余时候就窝在洞口翻话本。

温简买的话本数量着实庞大，看完一遍后最先看的话本内容似乎已经记不清了，于是小柒欣然再翻，直至所有话本内容她都熟透后才猛然发觉，不知不觉二十年过去了。

这天正在翻看旧话本的小柒耳尖轻动，狐狸洞中似乎传出了异动，她猛地抬头看向洞内，沉寂了二十年的温简终于有了动静。